盧興又給張三姑和汪嫂子一一賠了禮。黃氏覺得自己臉面過不去了,拽住盧興說道︰「賠啥禮呀!娘不用你來幫我賠禮!」
「娘,我不是幫您賠禮,是替好月賠禮。是好月把碗砸到街上來的,萬一真把人砸出個窟窿,那就不是賠禮能了事的了。大家都是鄰居,不能這樣傷了和氣。」盧興忽然說了這麼多話,叫大家都有些驚訝。
在眾人印象里,盧興向來沉默寡言,只愛坐那條凳上制作那些雨具簑衣。就算黃氏在外鬧得不像樣兒了,他也從不出來過問一句。今天仿佛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盧興居然說了這麼一通話。
「對對對,」許真花接過話來笑道,「要是給個一百文啊,張三姑啊你家二伯娘啊這些人肯定會來干的。何必去麻煩蒙少爺呢?」
香草送了馬二郎出翠微堂,看著他駕著牛車遠去了,這才折身回來。
良杰灌了涼茶正準備出門,正好許氏出來了,見他提著窄口茶罐子準備出去,便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兒了啊,良杰?」「去小河溝那兒。」「抓魚啊?小鹿沒去嗎?」「不是,是師傅說去……」張金忽然抬起頭打斷良杰的話說︰「對了,見到你師傅跟她說一聲,小河溝旁邊那塊地也可以看看,反正都要置地,多看看也不妨嘛!你趕緊去吧,你師傅還在翠微堂那兒等呢!」
司璇拿了止血膏給馬二郎抹上了,又纏了幾圈棉布條,叮囑道︰「要是這一兩天結疤了,就扯了布條,莫捂著了。天氣熱,傷口捂多了不好。」
張三姑納悶了︰「這盧興是轉了性子,還是被氣昏了頭了?」香草笑道︰「不管咋樣,反正他能出來管就是好事。」她說完又對馬二郎說︰「走吧,我們去翠微堂上點藥。」
良杰在翠微堂找到了香草,兩人一起往小河溝那邊去。在路上,良杰把剛才張金的話告訴了香草,並說道︰「我們也沒說去小河溝看地,張叔為啥要這樣說呢?」
「真是奇怪啊!」香草越想越納悶,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跟姨夫相處這麼久,她對姨夫還是有些了解。姨夫這麼做好像是在提醒她什麼事。
鎮長果然在小河溝便垂釣。他躲在一棵樹蔭下面,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河面上的浮筒。香草和良杰輕手輕腳走近了,他還不曾察覺什麼。
香草回頭正想招呼馬二郎時,忽然發現馬二郎望著門口發愣呢。她笑問道︰「咋了?你認得那幾個人?」馬二郎連連搖頭道︰「不認識,但是里頭有一個有些眼熟。姐說他們是挖藥的?」
「說哪兒去了?總是要笑話我!」
鎮長一臉詫異地點頭道︰「是啊,你不曉得嗎?」香草輕輕搖頭道︰「不曉得啊!鎮長,我娘是不是和我姨娘來的?她們來找您干啥?」「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曉得?」鎮長十分不解地說道,「你娘沒跟你提這事?不太可能吧!」再讀讀小說網
這時,那幾個挖藥材的從翠微堂前經過,抬頭看了幾眼,便又匆匆走了。香草問司璇︰「那些人沒來你們這兒賣藥材?」
「記住了?」香草問道。
「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漏了口風,姐可是要跟你拼命的。」
許氏听著這話也覺得有道理,沒再問下去。等她進去了,張金常舒了一口氣,總算瞞過去了。
「啥?那不是把人都請齊了嗎?」
香草想了想,覺得也真不靠蒙時那幾個人,收完辣椒後還要做醬,必須要請幾個能干的婦人幫忙才行。于是,她點點頭道︰「好,明天寫個告示,招十個人做短工,要手腳勤快的,你們都看著點!」
鎮長道︰「那大浮筒是看得見了,可不靈敏啊。那魚兒要在下面動好幾下,才能扯動那大浮筒呢!」
第二天上午,趁著天氣涼爽,香草叫良杰去鎮長家看看人在沒在。良杰去了很快又回來了,說鎮長在小河溝那里釣魚兒呢。
她一出聲,整個桌子上就沒人說話了。許氏忽然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忙笑道︰「我是說要是人不夠,可以請些短工嘛,如今還沒到農忙收麥子,會有人願意來干的。」
「早立了!對了,你真沒說?」許真花擰了一把帕子丟給張金問道。
「不敢不敢,由著你們姐倆折騰吧,我還能咋呢?不過啊,我怕你們到頭來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喲!」
小滿道︰「要不去找蒙少爺借點人,他那甘蔗地里……」話還沒說完,許氏就插話道︰「跟蒙少爺借啥人呀?離了蒙少爺就干不了活兒了?整個鎮上又不止他那甘蔗地里有閑人!」
張金眉心一皺,搖頭道︰「那可不行啊!這做買賣將就下手快,萬一你去晚了,地給別人買走了咋辦?」
良杰有些听明白了,問道︰「師傅,那你明天定親不?我娘說了,您要是定親,我這做徒弟的可要送禮的。」
「去灌壺涼茶,我在翠微堂找司璇說兩句話,你趕緊來。」香草先走出了門。zVXC。
香草陪著馬二郎到了翠微堂。喬大夫出診去了,只剩下司璇一人坐在櫃台前打算盤。
香草道︰「五六個不夠啊!我也是瞧著天太熱了,那成熟了的辣椒不能敞在太陽下曬,打算一天就收完它。」
「看來你真的不曉得啊!」鎮長有點同情地看著香草說道,「為了這事,你娘和姨娘昨天帶了好些禮物上我家來,特意請我去做個見證。」香草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她總算是明白了姨夫為何要讓她來找鎮長了!她忙又問︰「我娘還請了啥人,您曉得不?」「听你娘的口氣,應該還請了金大姑,你娘娘家的兄弟。」
「您放心,我做的大浮筒跟那小浮筒一樣的靈敏。」
「謝謝娘!」
良杰沒听明白,但看見張金跟他使眼色了,忙提著茶罐子就跑出去了。許氏回頭問道︰「草兒要置地?咋了,又要種啥玩意兒?」張金笑道︰「置地不是發展家業嗎?掙了錢揣在兜里不安穩,還不如置些地呢,你說是不是?」
馬二郎推辭道︰「不用了,姐,這點傷是小事。」「那可不是小事呢!你立馬就是要做新郎官了,從頭到腳都是大事!這夏天傷口最容易發炎了,一定得去上藥,走吧!」
鎮長呵呵地笑了起來,點頭道︰「那好,改天你給我做幾個,我請你喝魚湯。對了,你們找我有事?昨天你娘來找我說過一回了,你還親自來?太客氣了吧!」香草疑心地問道︰「昨天我娘來找過您?」
「留著吧,先莫送了。」香草一臉愁苦的表情說道。
鎮長沒大看清楚,一听旁邊有人喊,立刻拔桿一提,魚線一收,一條二兩重的鯽魚就給釣上來了。他一邊把魚從鉤子上取下來一邊笑道︰「還是你們眼里好,我都沒看見。」良杰說道︰「改天我給您做個大些的浮筒,您就能看得見了。」
司璇笑道︰「這馬二郎好福氣呀!本來是孤身一人,如今娶了香珠,等于又有了一大家子人。這下,姐姐疼,丈母娘愛的,可不叫人羨慕!」
小滿想想說︰「至多抽出五六個,最近天氣熱,那甘蔗地里不能斷了人。」
「記住了,姐,真是麻煩喬姑娘了。」「說啥麻煩呢?」司璇笑道,「你是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可不要把自己身子顧好嗎?我們還等著喝那杯喜酒呢!」
「是啊。」「那就不是了,興許是我眼花吧。」
「那賣不賣都是後話了,你要先把旁邊那塊地買下來呀!就這樣了,明天,明天一定去找鎮長問問,指不定好些人已經盯上那塊地了呢!」
司璇搖頭道︰「沒有啊,他們是挖藥的?」「對啊,我在白花坡那兒遇見的,說是來這附近挖藥的。」「那倒好,櫃子里好些藥都沒了,香實哥又不在,我一個人懶得上山。要是他們能挖些來賣也是好的。」
「那是一定的!」
直到浮筒動了兩下,香草才喊道︰「快拉呀!來魚兒了!」
「啥!」香草和良杰齊聲驚叫了一聲。
「真沒說,我可惹不起姐啊!」張金把熱帕子往心口上一搭,舒服極了。
許氏臉上立刻露出放心的笑容,往香草碗里夾了一塊五花肉笑道︰「你趕緊多吃點,莫只是想著買賣上的事。身子養好了,才是正事呢!」
張金回到自己房間時,許真花端了一盆子熱水趕了進來,忙問他︰「你剛才跟香草說了啥?」「我啥都沒說啊!這天可真熱啊!立夏了沒啊?」張金月兌了衣衫,光著上身躺在床上說道。
來那能是。「到時候請喬大夫和喬姑娘早些到。」
香草便把之前好月飛碗砸了馬二郎的事情告訴了司璇。司璇皺了皺眉頭說︰「黃大娘之後再來抓藥,我爹已經勸了她,可她咋還是不听呢?雖說胡四娘也著急抱孫子,也沒見像她那樣逼著香雲喝藥湯的。這懷孕又不是藥湯能催出來的。」「所以跟喬大夫說說,黃大娘要再來開那補藥法子,莫給她開了,只怕會鬧出啥事來了。」
「可不是嗎?那定親之上,自然是要把見證的,保媒的,還有自家幾個近親請來嗎?香草,你完全不曉得?這事你娘瞞著你做的?」
「是啊,她還拉著好月來看過呢!我爹說好月沒事,照理說能生養的。她不放心,非要我爹給好月開幾劑補藥,左右不過是四物湯,滋陰補血之類的藥。補補倒是沒啥大礙,咋了,你听說了啥?」
香草覺得姨夫有點奇怪,卻說不上哪里奇怪,不過她覺得姨夫這建議不錯,便答應明天去一趟。
晚上吃飯時,香草跟小滿說起了準備采摘辣椒的事。她說︰「你點點人數,看能從甘蔗地抽出幾個人來。」
香草笑道︰「這話是說給你自己听的吧?你是不是羨慕馬二郎了?等我哥一回來,我立馬就讓爹娘操辦你們的事。」
一向有主意的張金此時一言不發,埋頭扒飯。許真花用胳膊頂了他一下,問道︰「你說是不是?」
吃完飯後,趁著許氏姐妹收拾東西去灶屋時,張金叫住了香草問道︰「你不是說想找鎮長問問張三姑家旁邊那片地的事嗎?打算啥時候去?」香草道︰「等辣椒的事忙完了再去吧。」
他咳嗽了一聲,抬起頭來笑道︰「香草是老板娘,你說咋辦就咋辦!」
「到底是啥事啊?」「明天是你跟廖慶定親的日子啊!」
香草和司璇聊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翠微堂。快走到食店門口時,香草看見母親和姨娘一邊掩嘴偷樂一邊小聲地嘀咕著什麼。她心想這兩人午後就出去了,回來為什麼這麼高興呢?不過她也沒多想。
黃氏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咋數落兒子了。盧興向眾人再次拱了拱手,拉著黃氏進去了。
「可不是嗎?」香草簡直是欲哭無淚啊!
「對了,有個事我得跟你說說。喬大夫是不是給黃大娘開了些補藥方子?」
「姨夫的意思是……」「就盡快去問問吧,最好明天就去,早早地把這事談下來,你往後無論是開客棧還是開大馬店都有地方可使了,是不是?要是給別人盤走了,你就只有羨慕的那份兒了!」「可我覺得,若只是買下張三姑家旁邊那塊兒地顯得有些不足。要是張三姑肯把自己的房子賣給我,我就能把這一片都連起來了。可張三姑未必肯賣呢!」
香草問他︰「你說了我們去找鎮上沒?」「還沒說呢,張叔就不讓我說話了。」
鎮長問︰「那我明天來不來呢?瞧著你這樣,我倒是有些沒主意了。」
「您先在家候著,要是我沒派人跟您言語,您就照來。」
香草跟鎮長道了謝,急匆匆地往回趕。良杰在她身邊一邊小跑一邊問︰「師傅,您要回去找三娘嗎?」上一章 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