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寶兒這張翹嘴一哄勸，許真花的臉色稍微緩和了。寶兒見機倒了一杯茶，畢恭畢敬地遞到了她手里笑道︰「看，姨女乃女乃就是個講理兒懂理兒的人。我寶兒嘴笨才說了幾句您就消氣了，可給了我面子了，該咋謝您呢？來，喝口金銀花茶，潤潤嗓子吧！」
許真花听著寶兒這貼心的話，哪里還能生氣呢？她忙接過茶夸贊道︰「你這嘴比女娃兒還甜呢！你家少爺真是有福氣，能得了你在身邊伺候著。」「能伺候少爺是我的福氣，能伺候姨女乃女乃，那更是我的福氣！」
許真花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這讓香辛和許氏都放下心來。許氏好奇地問道︰「寶兒，你啥時候跟著你家少爺的？」寶兒很驕傲地道︰「我跟著少爺都七年了，我八歲就跟著少爺了！」
後來，蒙時叫了綠兒到跟前，把關松的意思告訴了綠兒，讓綠兒自己做個決定。他說道︰「你是從我跟前出去的丫頭，無論嫁給誰我都高興，嫁妝也得給你備一份才算齊整，只不過這感情之事該當機立斷才好，不能拖泥帶水，那才叫人難受呢。」
「姨娘呀，」香辛忙給她擦淚珠子道，「這有啥好哭的呀？這回不成，一準是有好姑娘在等著他呢！」
門口的丫頭已經不在了，院子里正屋的窗戶也打開了，還听見香草說話的聲音。寶兒忙跑進去站在門口，把許真花的事稟報了一回。
「哎喲，香草，姨娘真是沒話說了！」許真花笑道，「听著你這話，我要再鬧不是，那真成我的不是了！」zVXC。
「那你還回去看你娘嗎？」
「隔兩年回去一次，帶些私房給她，算是孝敬了。」
亭荷點頭道︰「少女乃女乃教訓得是，亭荷都記住了！您性子真好，要是旁的主人，只怕為了面子都罵我們個狗血淋頭了。」
「唉……哪兒像我們家小滿吶，」許真花說著眼淚花都要出來了，「我算是白養活他了……」
「哎喲，姨娘，」香辛著急道，「您還猶豫啥呀？好媳婦都要給人搶走了，您不急，我都急了！讓綠兒做了我們一家人，那該多好呀！」許氏拿胳膊輕輕地踫了香辛一下，香辛便沒再說下去了。許真花垂下了眼簾，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哎！」尋梅一把拉住他說，「莫把我們兜出去了，回頭請你喝酒！」寶兒笑了笑說道︰「我曉得該咋說，你備著酒吧！」他說完往香草的院子走去。
寶兒陪著許真花聊了一會兒，見她不哭了這才起身往屋外走去。一轉角他就看見了亭荷和尋梅兩人。兩人看了寶兒要跑，卻被寶兒叫住了。寶兒追上去問道︰「兩位姐姐，跑啥跑啊？做了虧心事呀？」
蒙時點頭道︰「你去找姨娘吧，我去跟姨夫說。都是一家子人，不那麼見外，寬了他們的心也就對了。」他說完，換了身衣裳就出了院子。
「你們可比我還急呢，」香草笑道，「那生娃兒將就機緣，興許我和蒙時的機緣還沒大呢！對了，有個事我要跟姨娘說說。您不喜歡綠兒，我想我也勉強不了，不過蒙時那邊鋪子里有個伙計叫關松，說真的，人才跟表哥不相上下。他看上綠兒了，請奉掌櫃跟蒙時說了兩回，蒙時不好再推辭了，只能把話跟綠兒說明了。綠兒咋選就是她自己的事。」
「哦？」許真花多少有點意外，問道，「小滿曉得這事嗎？」「蒙時會去跟他說的，能瞞得住多久呢？」
「那小子，心里哪兒有自己的娘啊！好不容易掙點銀子都叫他給胡花了！」許真花越說越生氣，「不曉得是只當我刻薄呢，他哪里想得到成家養家可不容易呢！」
「好好的，不說那死不死的話。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也不急，想清楚再給我答復。」綠兒從香草院子出去時，小滿正一臉焦急地在外面等候著。他已經知道這事了，迫不及待地來找綠兒問話。他見綠兒臉上掛著淚水，忙問道︰「三少爺跟你說了啥？你咋哭了呢？」
「哎喲哎喲，」許氏不住地點著頭說，「是個好娃兒呀！離家這麼久還記得回去看一眼自己娘呢！」
「你曉得你為啥不那麼想了嗎？」「我曉得，我拿您當了親人，說句您不嫌棄的話，拿您當了哥哥，自然就沒那些兒女情長了。我瞧著這世上也就三少女乃女乃配得上您，再沒有別人了。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好多事情，想著往後我該去哪兒去？靠著誰過日子，是hui漢中還是繼續留這兒，甚至想象過我死後魂魄會不會回到從前老家房門前的柳樹上。我娘說過那柳樹與我同歲，我老家的習俗，生了女娃要栽柳，好保佑那女娃將來身如細柳，斯文伶俐。一想到這兒我便又覺著該回去才是。」
笑給子姨。「喲，那麼小啊？」許真花心疼地問道，「你親娘舍得？」寶兒道︰「我親爹早死了，我親娘後來改了嫁，擔心我爺爺女乃女乃養不活我，就把我送山上寺廟里寄養了。可寺廟里東西不好吃，整天豆腐青菜的煩死了！我偷了山下那家的雞，毛還沒拔完呢就給主持逮住了。正好少爺來廟里進香，見了我覺著投緣就買下了。」
「這事誰能怪誰呢？你先去，我梳洗了立刻就來。」
「對呀，」尋梅忙附和道，「我們听說姨女乃女乃鬧得慌呢，趕緊過來瞧一眼。」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許真花拉著香草說︰「是該要娃兒了！這都成親好幾個月了，指不定你要了娃兒，蒙家那邊就肯認你了，趕緊點，你娘也好有個事做，是不是？」
許真花一邊擦眼淚一邊笑道︰「這娃兒真叫我喜歡呢！說出來的話句句都中听！」
「怪不得呢！」寶兒搖頭道，「咳，兩位姐姐，不是寶兒耍老成，這些話你們平日里在自己房里嘮叨兩句也就罷了，拿出來說啥呢？她是姨女乃女乃，再有不是，那不也是少女乃女乃的親姨娘嗎？我曉得你們心里不喜歡她，嫌她礙著綠兒姐姐的事，可這事你們管得著嗎？」
許氏忙笑道︰「行，我不提了，可你總得找些事給我做呀！要不然我閑得慌呢！對了，有個事最打發時間，給我生幾個外孫叫我帶著，我準保不會跟你嘮叨！」
「果真說了姨女乃女乃？」
「沒鬧了，給勸住了，可心里也不得勁兒。我瞧著像是給今天黃嫂子那事鬧的。亭荷姐姐她們替綠兒姐姐抱怨了兩句，給她听去了也就多了心。她們原沒啥惡意，只是替綠兒姐姐著急呢！少女乃女乃，您不怪她們吧？」
香草吩咐小丫頭叫來了亭荷替她盤頭。亭荷進了房，看著香草心里有些忐忑，生怕香草會心里不痛快，連盤發的手都有些不自在。香草盯著銅鏡的她笑道︰「怕啥啊？擔心我要訓你？」
香草來不及盤上發髻，拿兩根曲形簪子別住了，然後開門問道︰「還鬧沒？」
綠兒抿嘴笑了笑說︰「三少爺，我真慶幸我沒喜歡上您呢！從前有那麼一段日子，我倒是迷戀著您，見不著您心里就想，也不曉得是不是喜歡，反正這感覺沒多長時間，後來也不那麼想了。」
「那是自然，只要姨娘不走了，莫說今晚，天天備都行呀！您說，這院子這麼大，不裝些人那多沒意思呀！」
亭荷忙放下手曲膝道︰「少女乃女乃，我們曉得錯了，您就原諒我們一回吧！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香辛插話道︰「我就說呢，姨娘是個直性子，來得快也去的快，哪里會憋那麼久的氣呀！香草，今晚你可得給姨娘備桌酒席，叫她好好地壓壓氣兒。」
「哪兒有呀！」亭荷微微翹嘴說道，「我們不過來瞧瞧姨女乃女乃罷了！」
「哎喲，」許氏開始抱怨了，「這宅子我還真住不慣，索性過幾天就回去吧。」
綠兒點頭道︰「您放心吧，我考慮考慮給您一個答復。嫁妝我不敢要，這些年我自己積攢了些私房，也夠了。」蒙時笑道︰「你那點咋夠呢？就算我不給你備，二少女乃女乃也會想到的。橫豎我沒拿你當外人，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吧，算是我和三少女乃女乃一份禮兒。」
「想明白啥？」小滿心慌意亂地問道。
「兩位姐姐，你們是不是說了姨女乃女乃啥？我瞧著她剛才那勁兒不對，該是听了啥不中听的話了。這會兒子再瞧著你們二位，便有些疑心了。」
「哪兒敢當面說她呢？」亭荷忙接過話說道，「我們就私下議議，替綠兒打個抱不平，誰曉得那姨女乃女乃平日里走路像沖鋒陷陣似的，今天倒斯文了，啥時候來了灶屋我們也不曉得，就給她听去了幾句。」
「漢中沒有自家的親人，你回去了也是孑然一身，倒不如留在這兒，我和三少女乃女乃都是你的親人。找個你喜歡的可靠的男人嫁了，就在這兒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吧！」
「姨女乃女乃喜歡就好！」
綠兒臉上又浮起一絲笑容，卻顯得有些苦澀和淡然。她垂下還掛著淚珠子的眼簾說道︰「有些事我後來才慢慢想明白……」
「沒那麼嚴重，」香草拉起亭荷道，「姑娘家鑽在一堆能不說點是非家長打發時間嗎？你要能變只蚊子上各家去听听，只怕每家都有呢。你們也是為了綠兒，再說我姨娘生氣源頭也不在你們。可我得提醒你一句，無論是在自家府里還是去了別家府里都得記住，閑話說好了是樂趣，說不好就是麻煩了。」
「娘，您咋又鬧起來了呢？姨娘這兒才打住呢！」
「沒了，好歹給勸住了，我得往少爺那兒去回聲話。」
「我罵你們做啥？那罵人能解決事情嗎？快些給我盤上，還要去看姨娘呢！」香草收拾完畢後，便帶著亭荷去了許真花那兒。許真花已經消了氣兒，見了香草又不好意思了起來。香草笑道︰「姨娘跟我相處了這麼日子難道還不曉得我是啥人嗎？您跟姨夫真是多了心去了！那黃嫂子來鬧一回還真叫我們家里不清靜了嗎？倒稱了她的心了，是不是？」
「喲，寶兒，你真不愧是在少爺跟前待的人呢！」尋梅忍不住夸了一句道，「我們想啥你都能曉得？」
香草轉身對蒙時說道︰「姨娘想來是面子上掛不住了，水兒是她帶來了，黃嫂子又在我們這兒好一陣子嘈鬧，她覺著有些過意不去。姨夫少有發火兒，這回數落了她幾句，哪里受得住呢？我得去瞧瞧，勸住她才是。」
「哎！」
綠兒微微一笑道︰「沒說啥，左右不過是關松的事，他叫我考慮考慮。」小滿心里一緊，問道︰「那你答應考慮了？」綠兒輕輕地點了點頭，小滿這下著急了。他盡量地壓低了聲音對綠兒急切地說道︰「這事就不必考慮了，直接回了三少爺吧！綠兒，我是真心地想娶你，你可不能跟了關松去，否則我心都會死的。」
「我們不是曉得錯了嗎？」亭荷往那邊瞟了幾眼小聲問道，「咋樣了啊？還鬧著回去沒有？」
寶兒笑道︰「姨女乃女乃，您放一百個心兒吧，小滿哥能掙錢呢！您瞧著少女乃女乃和少爺多信任他呀，說要把客棧都交給他打理呢，您還愁啥呀？那老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何苦操那些心呢，倒不如活得痛快呢！」
「嗯！」綠兒忽然起身向蒙時磕了一個頭。蒙時笑道︰「你許久不跟我講究這些了，今天是做啥呢？」綠兒眼里泛著淚光說道︰「是謝謝您從前肯收留我，拿我當自己人看。往後我出嫁了，還得給您磕一個頭，這剩下最後一磕頭我但願我沒那機會向您磕了。」
「我如今才弄明白了，我想要嫁的男人到底是啥樣兒的。你總躲著你娘那陣子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羨慕三少爺和三少女乃女乃那樣的好法兒，不顧一切，只要能跟對方一塊兒就行了。我當時特別想你也那樣，帶著我私奔也行，可我曉得那是不行的。」
「綠兒，你到底想說啥呀？你這話弄得我心里直發毛呢！要是為著我沒對我娘提和你的事，我這就去跟我娘說！」
綠兒輕輕地甩開了小滿的手，搖頭道︰「不必了！」這三個字猶如萬箭穿心似的刺在了小滿心上。他顧不得許多，兩手緊緊地抓著綠兒的手腕，問道︰「這話是啥意思？你是說你選擇了關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