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跨過小門,香草就看見穆兒在後門那兒跟人說話呢。那人一看見香草,轉身便跑,估計沒想到這時辰會在後院遇見香草,所以顯得很驚慌的樣子。
香草覺著不對勁,立刻吆喝了兩個護院把那人拽了回來。她問穆兒︰「這人是誰?」
穆兒老實地回答道︰「是蒙府的金哥。」
蒙會繼續爭辯道︰「哪戶人家的規矩?叫少女乃女乃們從後門進,哥,這事莫做得太過分了!」
「咋了?你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誰叫你來的?」
蒙時道︰「爹住那小院旁邊緊挨著三個院子,都是府里最大的。從前爺爺女乃女乃,還有我娘都住過,如今都叫那二娘賣給了三叔。三叔從前就想住東邊的大院子,這回可叫他稱心了!」
「啊!」蒙顧頓時疼得大叫了起來,捂著腿歪歪斜斜地半蹲了下去。旁邊搬東西的小工都停下手來,好奇地望著這邊。
「嫻兒,你咋能這樣想呢?你是我親生女兒,是我唯一疼愛的人。」
「老爺還好吧?」「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反正命是保住了,可只會睜著眼楮,沒法子說法,叫小的們見了真是心酸。老爺從前多能干的一人兒,如今卻變這模樣了!」
「還不說實話?三老爺有功夫管這事?是老夫人叫你來的吧?」
蒙顧還是一臉圓滑的笑容說道︰「這門口又不止一個,從後門進去也是一樣兒的。你們要等不及,就繞了巷子從門進吧!」他只顧跟蒙會說話,根本沒打算向香草和晉氏問安行禮。就連瞟兩人的眼神,都帶著一股子瞧不上的意味,果真是大戶人家管家的派頭。
當下,香草和晉氏在蒙老爺門口跪下磕了兩個響頭,齊聲說道︰「不孝兒媳來晚了,請爹恕罪,好生養著吧!」
「行了,不說那些了,走吧!」香草帶著那四個丫頭,晉氏帶了綠兒和豆蔻,搬了些常用的東西,便上轎往蒙府而去了。她跟晉氏一樣,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這樣進蒙府去。一路上,她心里沒有忐忑,更多的是替蒙老爺擔心。她對這個公公沒有恨意,因為她很清楚如果當初公公再狠一點,再絕情一點的話,完全可以斷了跟蒙時的父子關系。但公公始終沒有這樣做,而是以一種無奈的默許的方式承認了。
蒙會到了香草和晉氏跟前,就跪下磕了頭說︰「小的叫蒙會,是二少爺和三少爺派來接兩位少女乃女乃回府的!轎子已經在門外候著了,請兩位少女乃女乃上轎吧!」
「叫你拿你就拿!」蒙會只好問旁邊馬夫拿了一條鞭子,放在了香草攤開的手里。她眼神犀利地盯著蒙顧說道︰「何必找那麼借口呢?啥三老爺要搬東西,哼!今天曉得我和二嫂回府想給個下馬威是吧?二少爺和三少爺都在老爺跟前守著呢,我就不麻煩他們出面了。不管是你想給我下馬威,還是三老爺老夫人,這會兒我先給你一個下馬威!」她說完抬手就朝蒙顧的腿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正當她想著這些事情時,轎子忽然停了下來,她問外面的亭荷︰「咋了?」亭荷回話道︰「少女乃女乃,到是到了,可門口停放著好幾輛馬車,轎子沒法抬進去呢!像是三老爺在叫人往府里搬東西。」香草下了轎,在她前方二十步靠右的地方就是蒙府大門了。可不知這些人是有意還是無意,五六輛馬車橫在大門前,還把通往側門的路都給擋了。十來個小工正在慢騰騰地搬著馬車上的東西,整個門口全給他們佔去了。
「去吧!」穆兒跑開後,亭荷氣憤道︰「老夫人到底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呢!心眼也太壞了,這個時候還來打四少爺的主意!三少女乃女乃,等回了蒙府,你可要好好地收拾她一番!」
蒙顧頓時覺著顏面盡失,起身要辯駁兩句,可他剛起身,香草反手再抽了他另一條腿兒一鞭子,他不得不半跪了下去,額頭上汗水都疼了出來。
蒙會開始招呼那些小工把馬車往巷子盡頭趕去。小工們已經看見了剛才香草鞭打管家蒙顧的樣子,都覺得唏噓不已,誰也不敢再堵在門口了。沒多久,馬車都被挪到了巷子盡頭那邊。
提到兒子,晉氏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她欣喜地說道︰「好久沒見到靖兒了,想必長大了許多了,認得我不?」綠兒笑道︰「自然認不得了!他這會兒認得誰呀?就認得那兩女乃zi吧!」
蒙顧知道這話是在罵他呢,他忍痛站了起來,雙眼怒視地盯著香草,可他沒敢再冒出半句不敬的話。這麼些年管家生涯讓他早習慣了察言觀色的日子,雖說今天三老爺有話要給這兩位少女乃女乃一點顏色瞧瞧,可他此刻覺得,這個出頭鳥不該他來做,很危險!
說話間,他們過了一座別致的竹搭橋,橋上是一圈拱頂,頂上爬滿了許多綠藤和薔薇花。香草抬頭打量了一番,笑道︰「這兒還真漂亮呢!誰想出這麼別致的小橋?」
院門外,蒙嫻正好來看父親,听見香草和晉氏的聲音,心里稍微驚了一驚。她雖然知道今天這兩人會回府里,可見到時還是有些不安。她沒有勇氣走進去,轉了身緩緩地往回走去。
果然,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朝香草和晉氏跟前走了過來。沒等他走攏,一旁的蒙會就惱火地問道︰「哥,你這啥意思?堵了門口讓轎子咋進去?」這人正是管家蒙顧。蒙顧帶著一臉世故的笑容說道︰「這也沒法子呀!一大清早,三老爺就叫搬東西進入,一車跟著一車地送來,你沒瞧見小工們正在往里搬呢!」
蒙嫻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問道︰「娘,您這話是啥意思?」
「多虧听了三弟的話,換了個大夫,才算有好起來的一天呢!來,去爹跟前瞧一眼,指不定他曉得你們回來了,高興得能說話了呢!」晉氏猶豫道︰「還是在外面磕頭吧,省得激了他。」香草也點頭道︰「二嫂說得對,我們先不進去,在外面磕頭問他一聲好,叫他心里先曉得曉得。日子還長著呢,不急于一時半會兒。」
蒙顧轉身客氣地問道︰「還有啥事啊?」zVXC。
香草道︰「不是門褪色了,是你感覺不同了,反正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當走親戚吧!走吧,你兒子還等著你呢!」
金哥見瞞不過去了,只好點點頭說道︰「老夫人吩咐了,老爺病成那樣兒,叫四少爺好歹回去看一眼,才算是做兒子該盡的孝義。」
香草轉身對穆兒說道︰「穆兒,要是老爺真有啥事,我會叫四少爺回去的。但是你不能這個時候告訴四少爺,曉得不?我們不告訴四少爺,是為了他好,你明白嗎?」
蒙顧急忙轉身,一瘸一拐地跑進了府門,像是去報信兒了。蒙會等人簇擁著香草和晉氏進了蒙府大門。踏進大門那一刻,晉氏有點感觸,望著門楣說道︰「上次我嫁過來的時候,門還挺新的,這次覺著褪色了不少。」
進了蒙老夫人的院子,蒙嫻把見到香草和晉氏的話告訴了她。沒想到她居然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說道︰「來得好呀!我就等著她們來呢!」
晉氏也下了轎,問道︰「這是咋回事啊?堵成這樣兒叫我們咋進去呢?」香草輕蔑地笑了笑說︰「這像是有人不想讓我們進去,故意為難我們呢!」
走過橋後,是一個漂亮的花園,三條石子小徑穿插其間。蒙時指著最左邊的路說︰「去爹的院子走那條路,其他兩條是通往剩下三個大院子的,如今都歸了三叔了。」
蒙定見了晉氏也十分激動,快走了兩步有些踉蹌。阿四忙扶著他的手來到了晉氏跟前。兩夫妻顧不得旁人在場,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香草好奇地問道︰「東邊被賣掉的三個院子是哪兒啊?」
「原來如此……」蒙嫻失落地垂下眼簾自言自語道。
蒙時笑道︰「我和二哥都沒睡,是沒敢睡。好容易等你們來了,我們可得歇一歇了。二哥還在爹那兒,你們要先去給爹磕頭才是。」他拉著香草的手,領著一路給香草介紹府里的事物,哪兒是蒙易的院子,哪兒是他的院子。
晉氏哭得嘩啦嘩啦的,香草忙勸道︰「二嫂,莫哭了,不曉得的還以為是公公出啥事了呢!有啥話回頭再說吧。」晉氏忙止住眼淚,扶著蒙定說道︰「我這才走了多年,你就能站起來了?」
蒙顧笑了笑說︰「這叫過分嗎?一位我沒見過,一位是休出門的,老爺夫人沒點頭,我能隨便亂認嗎?再說了,明曉得要進府,早點進嘛,何必非要這時候跟三老爺搶地方呢?行了,就這樣吧,等著!」他說完一臉不屑地轉身要走。
香草走上前,伸出左手對蒙會說道︰「拿條馬鞭子來!」
「是……是三老爺吩咐的。」
「等著吧,新仇舊賬一塊兒跟她了了才算完!」香草忙吩咐他們趕緊套馬車裝東西,然後送了許氏等人上馬車出了門,派了個伙計一直跟到城門邊,她這才放下心來。
身邊的人都哈哈地笑開了。這時候,蒙時一臉疲倦地迎面走了過來。香草瞧著十分心疼,問道︰「昨夜里一定沒睡吧?連黑眼圈都有了。」
「啥師?」「橫豎是夸她呢!」
「等等!」香草叫住了蒙顧。
「那得搬到啥時候去?叫兩位少女乃女乃候著,這麼大熱的天兒,中暑了咋辦?」
「我曉得你心疼你爹呢,你一定覺著我狠毒是嗎?」
「過了這兒往右邊是從前我娘住的院子,叫听雨閣。這橋是她自己想出來,畫了圖樣兒讓工匠照著修起來的。」「喲,我婆婆倒有做土木工程師的潛質呢!」
護院抬手就甩了金哥兩個巴掌,打得他頭暈目眩。他忙求饒道︰「三少女乃女乃,小的也是跑腿兒辦事,您饒我這回吧!」
「呵呵……她們不回來,我何必找你三叔回來呢?我就是要看著他們窩里斗,斗得頭破血流,斗得家破人亡為止!」
「不是狠毒,」蒙嫻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說道,「是我覺著不安,您連爹都對付,只怕哪天也不會放過我吧?」
穆兒點了點頭說︰「曉得了,我不會跟四少爺說的。」
這時,門前來個叫蒙會的人,香草昨晚已經听綠兒她們說過了,他是蒙府現任管家蒙顧的弟弟。
蒙顧愣了一下,連蒙會都覺得奇怪,問道︰「少女乃女乃,拿馬鞭做啥?」
「滾回去!告訴你家老夫人,我待會兒會親自找她好好算一賬!你若再敢對穆兒和四少爺胡言亂語,可莫怪我不客氣了!」「是是是!」金哥磕頭謝恩後,急忙抽身跑走了。
「娘覺著,我有啥可高興的嗎?我丈夫在牢里關著,我爹在那邊躺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能高興嗎?」蒙嫻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真是不明白娘您對付老二老三,可為啥要引了三叔這匹狼回府來對付爹?」
幾個人走完了最左邊的路,進了一個整潔干淨的院子。晉氏一抬眼就看見蒙定站在蒙老爺的房門前,嚇得說不出話了,激動的眼淚飽含在眼眶里。她舌頭打結地問道︰「咋會……咋會……站起來了呢?」
香草抖了抖鞭子說道︰「剛才那兩鞭子是替我和二嫂打的。若你的狗眼楮還沒睜開看清我們是誰的話,也就不用要這眼楮了,橫豎也是沒用的!」她把辮子丟給了旁邊一臉驚愕的蒙會說道︰「叫他們把馬車趕開,要是趕不開,直接抹了馬脖子!養了畜生不听話,留著做啥?與其費心費力地教,倒不如舍了再尋好使的!」
「他跟你說啥了?」穆兒看了一眼金哥說道︰「他跟我說,老爺不行了,一家子都瞞著四少爺呢,叫我跟四少爺說,趕緊回去一趟。」香草氣憤道︰「先給他兩個巴掌再說!」遇個把顯。
「不!」蒙嫻使勁搖頭道,「你心疼的不是我,您心里從來心疼的人就不是我!」
「不是你,會是誰呢?嫻兒,如今在這府里,除了你爹,我是你唯一的至親。香草和晉晴晴雖然來了,可你不用害怕,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她們和你三叔斗就行了。我們只當是沒花銀子看一場又一場的好戲。」
「我覺著沒看頭,也不想看。」蒙嫻說完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