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仁也說道︰「香草,我曉得你是少女乃女乃,又掌管著鎮上這客棧貨棧,要你承認你自己判斷錯誤,自然是有些難堪的。不過,為了告訴大家真相,我就算得罪了你,也只有得罪了!你心里要記恨我,報復我,我也無所謂!」
香草點頭道︰「我承認,當初在查出南青時,我忽略了一些事情,使得整個事情並沒有全部清晰出來。直到南青那晚請鎮長把我叫去後,跟我說了那些話,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下藥的人可能不止南青,還有其它人!」
熊氏立刻拍手,沖眾人嚷嚷道︰「听見了吧?她自己都說這話了!我兒子說得對,莫以為會做買賣就能干天下事了!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事情既然水落石出了,那就該把好月關起來,明天一早就送到衙門去!」香草笑了笑說道︰「這吳良仁還沒做鎮長呢!您就迫不及待地想當鎮長家的老夫人,發號施令了?我話沒說完,等我說完了之後,您慢慢在這兒拍手吧!」吳良仁問香草︰「連你自己也認為劉好月罪無可恕,該送去衙門,這事還有啥好說的?這麼大冷天,我看不必耽誤大家了,關押了劉好月,大家各自回家去吧!」
堂子里忽然安靜了下來,眾人齊齊把目光看向了香草。香草聳了聳肩說道︰「果真是躺著也中槍呢!我說熊大娘,您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幫人吧?照你那樣說,你家吳良仁就該娶個城里的名媛淑女,對吧?可為啥沒見她跟著你們回鄉來呢?是瞧不上我們這鎮上嗎?」
好月忽然發現了那張紙,正是自己送到香草家門口的,忍不住狂笑了起來。笑聲像打水花似的在堂子里四處飛揚,弄得眾人莫名其妙!她笑畢後,指著吳良仁說道︰「你以為你機關算盡,叫我做了你當鎮長的墊腳石!可你唯獨沒算到我會把你寫的那份認罪書送到香草手里去!我早告訴過你了,她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人,怪只怪你太自以為是了!」
「你要相信我,就不會把我寫的認罪書交給了香草!」
話說到這兒時,吳良仁的臉色瞬間起了變化。他反背在身後的兩只手緊緊地握了一下,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好月抬起臉,再次用憤怒和鄙夷的目光瞪著吳良仁,嘴角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抽搐。這就是她從前相信過的男人,為何此刻看來是如此的齷蹉和不堪呢?她咬牙切齒地對吳良仁說道︰「我這會兒子也想問一句,你當初為啥就看上我這樣的女人呢?」
熊氏正要開口,好月接了話道︰「吳良仁根本就是被他媳婦家掃地出門的!他上門入贅,卻給人和離了,這才狼狽地逃回鎮上!」
吳良仁忙說道︰「沒錯!是有這麼回事!香草,你取了我的字畫來做啥?」香草從袖子里拿出另一張紙,遞給鎮長說道︰「您老人家對書畫是頗有專研的。您瞧一眼,這紙上的字跡跟這副字上的字跡可是一樣!」zVXC。
「是呀!你憑啥這樣說呀?莫污蔑我兒子,我兒子是有功名在身的!」熊氏激動地問道。
好月險些給熊氏掐得暈厥了過去!鎮長急忙叫人把熊氏拉開了,說道︰「莫還沒送到衙門,就先給你掐死了!你先冷靜些!」熊氏又氣又急,漲紅了臉罵道︰「臨死都要拖個墊背的是吧?敢污蔑我兒子,我跟你拼了!」「娘!」吳良仁一臉鐵青地喊道,「莫去管她咋說!公道自在人心!問問大家信不信,我吳良仁會看上這樣的女人!這女人已經是瘋了,要不是這樣,她咋會在酒席上下藥害人呢?她自己心里也曉得逃不過去了,就想再惹點是非出來而已。」
「我沒這麼說過!」吳良仁一時失態,指著好月大喝了起來。
「是哄你的!」好月口氣嘲諷地說道,「一個解簽人能教得了我多久呢?為了學那段話,我可是下了些苦功夫的。」
「說!誰教你的!是不是剛才提到的那個情郎?」吳良生氣憤地問道。
吳良生發話了︰「你不是說花了五兩銀子讓城里玉皇廟的解簽人教你的嗎?原來那些話都是哄我的!」
香草輕蔑地笑了笑問道︰「難不成我還是個半仙?能未卜先知你藏了劉好月在廟里?還能未卜先知劉好月所寫的認罪書的全部內容?你不說,這份認罪書是劉好月自己寫的,然後交到你手里的嗎?我啥時候從你手里拿到了這份認罪書,再找人臨摹呢?」
好月輕輕地嗯了一聲道︰「沒錯,我一早就想好了,不會叫吳良生的酒席順順當當的辦下去!」
「為啥?」吳良生指著好月斥責道,「我能收容你,你就該偷著樂了!」好月冷冷地鄙視了吳良生一眼,道︰「我才不稀罕啥東家大娘的名分兒!更不稀罕做你吳良生的媳婦兒!」
「死婆娘!」熊氏撲上去掐住好月的脖子,使勁搖晃道,「你還胡說!還胡說!我們家良仁沒上門入贅,你打哪兒听來的!」
話未說完,熊氏就沖上去甩了好月一巴掌,指著她罵道︰「喪心病狂!你真是喪心病狂!你給瘋狗咬了嗎?那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你算啥東西,一個鄉下丫頭也配做官家夫人?到底要臉不要臉吶!」
香草道︰「叫了她進來吧!」隨後,尋梅捧著一副卷軸走了進來,對香草說道︰「照您的吩咐,我從土地廟里取下了這副字。」「打開給大家看看!」香草吩咐道。
「一定……一定是香草找人臨摹的!您也說,那字跡是個可以臨摹的!」吳良仁情急之下居然這樣辯解道。
此話一出,滿堂冷清了下來。熊氏忽然失去了剛才的那股子暴跳如雷的勁兒,上前一把扯起吳良仁就往公義堂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罵道︰「跟這群鄉巴佬有啥好說的!你就算送了他們金子,他們也只當你是應該的!我們走,我們明天就離開這兒,一個鎮長有啥了不起的?你有功名在身,能候補呢,跟他們計較啥呀!」
「哈哈哈……」好月眼角掛著淚水,仰頭大笑了起來。熊氏有些被嚇住了,忙喝道︰「笑個屁!我看你是瘋了!」她說完對鎮長道︰「直接逮了關起來,她指定是給自己氣瘋了才說出那些胡話的!大家想想,我家良仁咋會看上她呢?還許諾說做官家夫人,簡直笑話呀!你們見過哪個鄉下丫頭做了官家夫人的?根本就是天荒夜談!」
一番話問得吳良仁啞口無言,臉色由青變紅,尷尬至極!香草又說道︰「我想你是欺負劉好月認字不多,所以提前給她寫了一份認罪書,讓她抄寫吧?」
鎮長抖了抖手里的那張紙問吳良仁︰「這是咋回事?以你的筆跡也寫了一份認罪書,跟劉好月寫的那張是一模一樣的!」
好月瞟著吳良仁那吃了苦膽似的表情,冷冷一笑道︰「沒錯!他叫廟祝哄著我說,那張紙是他費心寫的字帖,叫我好生練習,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寫!往後他領了我出去做官家夫人,才不會給他丟了臉面!」
香草對鎮長說道︰「您該認得,這副字上的落款是誰,還有那拓印是誰的吧?」鎮長看了幾眼,指著吳良仁說道︰「是吳舉人的。當時他寫這副字時,我也正好在廟里。廟祝跟他請墨寶,他當場就答應了,揮毫即成。」有恨復堪。
「我正是因為瘋了所以才相信了你這個混蛋!」好月高聲斥責道。
「你說笑了,即便是我,也臨摹不到這個地步。」
吳良仁一臉納悶地看著香草,不明白她叫尋梅拿副字出來做什麼。可當那副卷軸緩緩展開時,上面落款居然是自己的名字,猛然想起這不是自己捐給廟里的墨寶嗎?他頓時愣住了,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可不成!」香草搖頭笑道,「你表演完了,總該輪著我說兩句了吧?大家不想曉得這些日子我做了些啥嗎?」良坤舉起手道︰「我想曉得!既然都來了,也不在乎多耽誤這點時間。」鎮長也附和道︰「你說說吧!」
香草笑了笑,點頭道︰「沒錯,當你流利地讀出那些句子時,我就覺得很奇怪。短短時間里,你上哪兒學了這麼多古文。那些字眼有些時候真的叫人很煩。我每回听廖慶和蒙時說話,頭都會大了,所以很少去研究那些文縐縐的東西。而你那天,讀得行雲流水,一字不差,要是沒人反復教你的話,你應該不會讀得那麼順暢。」
鎮長展開那張紙一看,頓時啞然了。他反復地看了看紙上和卷軸上的字,最後說道︰「依我愚見,這兩處的字十分相似,不出意外,應該是同一人所寫。但我不排除,有人可以臨摹而成。」
「你還說過,等你做了鎮長,就告發吳良生私開賭坊的事,叫他判個充軍,往後我們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塊兒!你還說過,一旦做了鎮長,不出一年,你就能讓香草在鎮上的客棧貨棧開不下去!」
「胡說!」吳良仁立馬否決了,「我看你是腦子給漿糊塞住了吧!我能看上你?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那您覺著,這鎮上除了您,還有誰能臨摹到這個地步呢?」
「吳良仁!」好月忽然使出全身力氣朝吳良仁咆哮了一聲道,「你他娘的真不是個男人!哄著我替你鋪好了路子,又一腳把我踹開了!還說啥往後讓我做官家夫人,全都是哄騙我的!你這個混賬王八……」
他說完轉身對香草一臉嚴肅地數落道︰「你要對我有啥不滿,只管沖我來!不必耽誤大家的時間說這些無聊的話!你說我和劉好月有啥苟且,拿出證據來!否則我一樣會把你告上衙門!」熊氏附和道︰「沒錯!把她一塊兒告了!不安好心的東西!仗著自己是個官家夫人,了不得呀!」香草轉頭問亭荷︰「尋梅取了東西回來了嗎?」亭荷點頭道︰「已經在門外候著了。」
吳良仁忽然明白了鎮長手里拿的是什麼東西,想要撲過去一把搶回來,卻又不敢貿然失了態。他臉上那窘迫的表情瞬間把他出賣了!
香草起身看著好月來回了兩步說道︰「其實就算沒有南青這個人,劉好月一樣地會在食物里下毒,只不過南青湊了個熱鬧,就順帶成了劉好月的替死鬼,掩蓋了這件事。我說得沒錯吧,劉好月?」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你就是個瘋子!」吳良仁氣得渾身發抖,瞬間失去了他平日里沉穩儒雅的做派。這令在場的人都吃驚不已。
「你還說……」良生作勢又要去打好月,良坤和吳善水忙把他拖到了一邊。吳氏捶了良生胸口一下,罵道︰「死娃兒,你真想當場打死她,給自己添條人命嗎?給她填命,值當嗎?」香草又問劉好月︰「鎮長那封信是誰教你讀的?」劉好月看了香草一眼,反問道︰「難不成你一早就發現了?」
「你這臭婆娘!」吳良生上前就踹了好月一腳罵道,「你算個啥呀?居然嫌棄我?我要不娶你,你啥都不是!」「你吳良生心里也從來沒有我,在這兒裝啥英雄呢?」好月斜躺在地上,轉過臉來說道,「你心里想著的一直都是喬司璇罷了!喬司璇不要你,你才來找我罷了!」
「啥功名啊!」一直沒說話的吳良生父親吳善果忽然開口了。他喝住了熊氏說道︰「還想繃臉面繃下去嗎?明天走了往哪兒去?哪兒還有我們的宅子?出去喝西北風嗎?」熊氏渾身顫抖了一下,回頭責問吳善果道︰「你回來之後就沒說過幾句話,這會兒子吵啥吵啊?趕緊跟我們回去,離了這兒哪兒不能活呀?」
「要走你們自己走!」吳善果氣得咳嗽了兩聲,擺擺手道,「我不想跟你們去過那窩囊的日子了!」
吳善才上前問道︰「大哥,莫激動,有啥話慢慢說!」吳善果直搖頭道︰「兄弟,良仁還有啥功名在吶!早給官府割了功名了!要不然,我們咋會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