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香草走進後院的灶屋時,發現里面的儲備還真豐富呢!一筐一筐的果蔬和禽肉,甚至還有雞蛋灰面之類的東西,不知道還以為是給什麼軍隊準備的糧食呢!
亭荷分外不解地問香草︰「少女乃女乃,為啥您要幫那些乞丐做飯呢?」香草叉腰嘆了一口氣道︰「橫豎我們都給關在這兒了,與其待在廳里害怕得要死,倒不如做點啥事打發時間,等著外面的人來救我們。再說了,我可不想還沒被殺死就先給餓死了!照昨天那樣的飯菜,我真是一點都吃不下去。」
亭荷一臉憂愁地說道︰「我心里慌著呢,連菜刀都拿不動,更別提做飯了。少女乃女乃,您說他們不會把我們給……」
「行,我這就去!」
香草忙去喂陸判司的小兒子了。等她哄完那小少爺出來時,忽然看見幾個乞丐都圍聚在偏廳里,便好奇地走過去瞧了一眼。原來有位年長的夫人又暈厥了過去,其中一個乞丐正在給她把脈扎針。
「那為啥他們要挖坑呀?」香草嘟起嘴巴,想了想說道︰「動土未必是在挖坑,挖寶藏挖地道……對了!難不成他們在挖地打算逃跑?」「我夢到了一個人,可是自他死了之後,我從來沒夢見過他。」
香草轉頭看著亭荷問道︰「這是啥話?我咋沒听懂呢?啥叫他好像也忘記了?」亭荷想了想說道︰「您都不懂,我更不懂了。我瞧著他那一臉花,根本沒有見過面的印象。少女乃女乃,您真的覺著見過他?」
香草跑走後,這乞丐眼里又落滿了失望,在心里嘆息了一聲道︰可能分離太久了,她已經完全听不出我的聲音了!
之解問西。漸漸地,她估算出了這個院子里,除了被挾持的人質外,應該還有十七八個乞丐。除了經常在陸判司小妾院子里看守的六個之外,其他十二個根本沒有見到過。她覺得很奇怪,這沒見過的十二個人會在哪兒呢?究竟在做些什麼呢?
「想必少爺一定心急死了,指不定就在府門外轉悠呢!」
「你去瞧瞧吧,沒有再來回我的話。這兩天陰雨重,多給她們拿兩床被褥。陸家家眷的衣裳也尋些來放這兒,由著她們自己添。」
兩人正在灶前小聲嘀咕著這事,平日里監視她們的那個乞丐走了進來。這乞丐讓兩人叫他錢哥,可兩人背地里都叫他錢迷。錢迷進來後對香草說︰「趕緊去!那破小娃子又哭開了,跟八輩子沒吃過女乃似的。」
香草倒真沒在意那乞丐的聲音是什麼樣的,趕著回灶屋找雞腿骨去了。她一邊找一邊問亭荷︰「瞧著我昨天留下來的雞腿骨沒有?」亭荷踮起腳尖從碗櫃頂上拿了兩根遞給香草問道︰「是這東西嗎?」香草點頭道︰「趕緊燒了,燒成黑炭棍那樣兒,可莫全燒成灰了,不然就用不了了。」
「做了啥噩夢呀?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一點。」
「不是,」香草捧著頭想了想說道,「我好像想起啥事來了。」「您想起啥來了?」「還記得今天跟我們說話的那個當家吧?」
「記得。」
大家立刻不敢再亂叫了,變成了嗡嗡的議論聲。亭荷拉著香草的胳膊輕輕地晃了兩下問道︰「少女乃女乃,您剛才咋了?做噩夢了?」香草模了模腦門上的汗,問道︰「剛才我咋了?」亭荷小聲道︰「您還問呢!剛才那亂叫的人就是您呀!您一準是做噩夢了,給嚇醒了!」香草喘了一口氣,抹了抹汗水說道︰「我好像是做噩夢了。」
香草忽然覺得這人態度很友好,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窮凶極惡的綁匪。更何況,他剛才還吩咐人多拿些被褥和衣裳給那些人質,似乎並沒有打算要了她們的性命。香草十分好奇,大膽地問了一句︰「你是當家的吧?那你到底要把我們關到啥時候呢?」他反背著手笑了笑說道︰「這你不需要知道,安心在這兒待著吧,做飯不是你的樂趣嗎?」
廳內混亂的人這才停了下來,互相惶恐地看著。那乞丐又說了︰「都閉上嘴,要不然真拖出來活埋了!」說完這話後,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出去了。
「那他們為啥不等天黑了再動手,非要趁著大白天地闖進來啊?」
「唉……啥時候才能見到我們家那兩個男人呢!」香草嘆完氣時,那當家的已經站在門口了。他看了一眼香草那滿面愁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走進來問道︰「雞腿骨燒好了嗎?」香草忙道︰「正燒著呢!你再稍等等,很快就好!你真聰明呢,曉得用這土方子來治。」「你知道這土方子?」
「你是開食店起家的,對吧?那天你不是這樣跟我的兄弟們說的嗎?」
亭荷用火鉗夾起往灶里里送了去,然後問道︰「我昨天就想問您,留著這玩意兒做啥呢?」香草笑道︰「莫小瞧了它,這東西能治風寒發熱呢!是鄉下的一個土方子。昨天炖了雞,我就想著留兩根,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也能有個法子治治。誰曉得我們還要在這里頭待多久呢?」她說著收斂起笑容道︰「我又開始想我們家蒙時和小布谷了。那可憐的女圭女圭這幾天只怕在到處找娘呢!」
「哦,那倒是呢!」
香草放下手里的火鉗笑道︰「錢哥,你小時候不也是這樣的嗎?餓了就哭,嚷著要娘的女乃水吃呢!」誰知道這錢迷臉一沉,說道︰「我生下來就沒娘了,上哪兒找女乃水去?只怕嚎破嗓子也嚎不來半滴呢!你嗦什麼呀?趕緊去吧!」
「他說了那麼多話,是哪句呀?」
香草抬起頭,用明亮的眼楮注視著他,越看越覺得這臉的輪廓,特別那雙眼楮給人很熟悉。雖說這些乞丐都抹了花臉,但她從剛才看見這當家的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您的意思是……」
不知過了多久,亭荷漸漸有了睡意,剛剛合上眼,香草忽然驚叫了一聲,坐了起來,把亭荷和其他人都嚇了一跳。廳內頓時一片驚慌的聲音,都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個個慌張地爬了起來,你推我擠,好不混亂。
「噓!」香草指指門外小聲道,「莫說了,小心隔牆有耳!我們暫時在這兒安心做飯,其他的事先莫管了。」
香草點點頭道︰「說得也對呀!那他們是在挖啥呢?莫非陸判司家藏了啥見不得人的寶藏?他們想挖了後逃之夭夭,去別的地方重新過日子?」
那當家的笑了笑,問道︰「什麼是撕票?」
「不會,我小心著呢……」香草忽然停下了手,怔怔地看著碗里的那團黑糊糊的顆粒,腦海里像響起了重音似的莫名其妙地嗡嗡了起來。她使勁甩了甩頭,想把這種嗡嗡聲從腦海里趕出去。
亭荷眨巴眨巴眼楮問道︰「少女乃女乃,這事說不過去吧?他們費了老大的勁兒劫持了陸判司府,就為了吃喝幾天,然後挖了地道兒逃跑了?要找刺史大人出氣兒也不必費這麼大功夫吧?那可是要被通緝的!」
「唐廉。」zVXC。
香草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是啊,這也說不過去呢!到底是為啥呢?」
「我們從前見過嗎?」香草眨巴眨巴眼楮問道。她知道這問題很滑稽,就算見過面這乞丐也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是誰,那樣的話,還用得著抹花臉嗎?所以問完之後,她又添了一句道︰「我總覺著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你不會因為這個撕票吧?」
「要我給你把把脈嗎?」那當家的低頭看著香草問道。
香草忙找來一個碗,把燒好的雞腿骨放在里面,然後用小酒瓶開始敲了起來。正敲著,那當家的在旁邊忽然說了一句︰「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給敲傷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會哭的。」
「啥意思?」
「怎麼了?」那當家的關心地問道,「真敲著手了?還是炭粒兒蹦進眼楮里了?」
「那個……」香草剛剛說了兩個字,幾個乞丐就齊齊地回頭把她看著,她嘿嘿一笑道︰「我只是想說,灶屋里還有兩根雞腿骨,你們要的話,我現成就去燒來?」那位被稱作當家的的乞丐回頭看著她,目光中帶點驚異,緩緩起身凝視著香草,沉默了五秒後才開口說出幾個字︰「去吧,燒了兌成水端來。」
「我家里有人做大夫,自然就听了些來。燒好了之後是不是要敲碎了再兌水?」
這天夜里下了一陣小雨,雨停了之後,亭荷就一直沒有睡意了,枕著手望著漆黑一片的窗外,心里十分擔憂。可睡在她身邊的香草卻像沒事似的,已經呼呼大睡了起來。
香草輕輕搖頭道︰「沒啥,就是腦子忽然有點發懵了。」亭荷忙扶著她坐下道︰「少女乃女乃,您歇著吧,這幾天夠累的,讓我來吧。」她坐下後揉了揉額頭心想,剛才到底是怎麼了?腦子里仿佛有人在重復說著什麼似的。
香草覺得十分好奇,原來乞丐也會把脈扎針呢!這時,把脈的那乞丐說話了︰「去灶屋里找根雞腿骨燒了灰燼,沖兌了成水再給她喝下。」
「雞腿骨該燒好了吧?」「對呀!」亭荷大叫了一聲,急忙拿火鉗把那根雞腿骨夾出來,放在旁邊木桌上。要不是這位當家的提醒,亭荷听著兩人說話倒差點把雞腿骨的事忘記了。
「撕票就是把人質給殺了。你不會真的殺了我們吧?我瞧著你不像是壞人,你到底為什麼要劫持陸判司府呢?」他笑著從亭荷手里接過了兌好水的碗,說道︰「不用擔心這個。或許我們真見過面,不過你看起來好像已經忘記了,所以我好像也忘記了。」他說完端著碗就走了。
「對。」他看著香草微微點頭笑了笑。
「莫想那麼多,」香草輕輕搖頭道,「眼下我們想得再多也沒用!既然落到這步田地了,就得做些令自己有勇氣的事。」
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發現。因為每回收回來的碗筷上,她都能嗅到一股生泥土的味兒,甚至偶爾會在碗底找到一些沾在上面的泥土。亭荷十分好奇地問道︰「少女乃女乃,他們莫不是在挖坑想埋了我們吧?」香草搖搖頭道︰「既然決定要殺了我們,何必那麼費事呢?又不是荒郊野外,挖坑埋啥尸體呢?我想應該不是。」
「是,當家的!」
「你莫小看廚子這活兒,這屋子里有多少人吃飯,問問廚子就明白了!」
香草好不吃驚,忙問道︰「你咋曉得我喜歡做飯呢?」
「我好像想起了是在哪兒見過他的。特別是他對我說的那句話,之前也听到過。」
「誰呀?」
外面看守的一個乞丐舉著蠟燭推門進來喝道︰「吵什麼吵呀?安靜些!剛才是誰在怪叫?」
「啊?就是從前跟您一塊兒私奔殉情的那位少爺?您咋會夢見他呢?要夢的話也該是夢見少爺或者小少爺吧!您是不是太害怕了,所以老是想著不好的事。」
一連三天過去了,香草每天的生活倒變得規律了起來。她除了給陸判司的小兒子喂女乃之外,大部分時間就待在灶屋里面。她做的飯菜令那些乞丐十分喜歡,每一回抬回來的菜盆子和飯桶子全都是干干淨淨的。
香草皺緊了眉頭說道︰「嗯,真覺得像是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你可能不記得了,他說︰‘小心你自己的手,姑娘家的手給敲傷了就不好看了,你自己都會哭的。’」
「怎麼了?想看清楚我是誰嗎?」
「雞骨頭?」另一個乞丐答話道,「昨天是吃了雞,不過不知道還剩下雞骨頭沒有。」
「這句話咋了?」
借著從廳外透進來的燈籠光,香草看著亭荷,一臉慎重地小聲說道︰「我剛才在夢里回想起來了,我記得,唐廉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啊?」亭荷忙用手掩住了嘴巴,驚訝地差點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