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念被桔子酸得眉頭都皺起來了,忙吐了出來,往嘴里灌了口湯說道︰「福氣?都說福享多了,命就短,你這是咒我死呢!可是——」他說到這兒時長嘆了一口氣道,「迄今為止,哥哥我對家里做的最有用的事偏就是娶了這郡主,旁的什麼都沒做過。你們呢,好歹都是官兒呢!」
「這是怎麼了?」趙遠明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遇著什麼事了?心里不痛快就說出來听听,橫豎哥哥們難得聚在一塊兒。要是你那位郡主夫人欺負了你,我們給你出主意欺負回來!」
韓銘愈打了個酒嗝,搖晃兩子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又興奮了起來,說道︰「幾個哥哥要真想我開心,那喝完這兒的,跟我往青桐里去走一遭。我在慶媽媽家早定下了姐兒,就等著過去呢!」
「還不去?找打呢?」韓銘念抬了抬腳,做出要踢寶兒的架勢,寶兒趕緊轉身奔了雅間,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韓銘念又轉頭問趙遠明︰「要不要也替你跟家里招呼一聲呀?」趙遠明道︰「那倒不必了,銀兒比香草嫂夫人好說話,橫豎明早回去哄哄也就得了。」
「那家里沒給你許門親事?你今年也該有十八了,一直這麼候著,不是個說法。我和你家少爺打算給府里到了婚嫁年齡的丫頭都配了,不過這得先問問你們自己的意思。要是瞧著哪個人合意,只管跟我說說。」
「海春叔,我不這樣的話,她非賴在我們家門口不走的!您不知道,我給了她一個耳光她還不信邪,還往我們家門蹭呢!您說我要不拿出個正房的模樣兒嚇唬嚇唬她,回頭羅杉哥的身份叫她給識穿了,怎麼辦呀?我是下狠手了,那不也是為了不讓她在纏著羅杉哥嗎?」
「哦,等聶大夫的呀?」寶兒軟和了口氣,拱拱手笑道,「抱歉,剛才得罪了!聶大夫準是給亭荷姐換眼藥去了,你要不要進去等?我听著你的口音,像是家鄉人,你也是雙湖縣城的?」那男人臉上閃過一絲驚異,忙搖頭道︰「不是雙湖縣城的,是隔壁縣塘城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羅杉呢!羅杉現下遇著亭荷,你心里能舒坦嗎?」曦兒嘟起嘴巴,翻了個白眼說道︰「橫豎我打已經打了,難不成還叫我去認錯嗎?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掩飾我和羅杉哥假夫妻的身份,為了我們的大事,有什麼錯呀?」
寶兒腆著一張紅撲撲的臉,翹起嘴巴說道︰「听雨,啥時候讓我親親,也叫我嘗嘗肉味兒……」
香草停下腳步,輕輕搖頭道︰「你可莫小瞧了她們,都是那些鴇母自幼買了養大的,琴棋書畫總有一樣兒是精通的,詩詞歌賦也學著,再好學些的,連經史子集都涉獵了些。為了啥呀?不就是為了跟那些讀書人調情時能說到一塊兒去嗎?那飲酒對詩,也得尋個對得上的,才算有趣兒,是不是?」
「要是少女乃女乃起了疑心,那……」
男人正想爭辯,聶海春忙向他遞了個眼神說道︰「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跟喜兒說。」男人抽身走了,那叫喜兒的年輕婦人還皺起鼻子回頭瞪了他一眼,臉上淨是不高興的表情。
「寶兒,你現下也是個半大小伙子了,你想看住你家少爺,就得先看住你自己。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了,你要是在外面惹些風流賬回來,听雨我一準不許給你了。」
韓銘念說完,轉身朝門外叫了寶兒進來,吩咐道︰「回去告訴你家少女乃女乃一聲,今晚不必等了,我們喝得正高興,還往下一處去呢!叫她早些歇著吧!」寶兒問︰「要是少女乃女乃問起你們上哪兒喝去了,我咋說呢?」韓銘念拍了寶兒腦袋一下,笑道︰「跟我裝傻是吧?白跟你家少爺這麼久了,連個幌子都不會扯?養來有什麼用呀!還不如我從前的阿九呢!橫豎替你家少爺遮瞞過去就行了,明天一早毫發無損地送回去,誰都不提,你家少女乃女乃上哪兒知道去?快去快去!」
「行,橫豎我答應你,只要她不再來纏著羅衫哥,說一早就認識羅衫什麼的,那我絕對不會再對付她。」聶海春點了點頭道︰「這樣最好。你要記清楚一點,你和羅杉只是假扮夫妻而已,別自己先把自己給哄了,明白嗎?」喜兒有些不情願地說道︰「行,我知道了,我會時刻提醒自己的!海春叔,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先回去了。」「凡事小心點,知道嗎?回去吧!」zVXC。
「去吧,叫他自己掂量著喝,可莫像上次那樣喝醉了。」
「上哪兒去不要緊,要緊的是做了啥事。」
「真是這樣嗎?」尋梅好奇地問道,「少女乃女乃,您咋曉得這些的?少爺跟您說的?」香草笑道︰「他哪兒會跟我說這些呢?橫豎我就是曉得唄!對了,尋梅,我得問問你,有看中的人沒有?」
「那還說啥呀!」于自謙丟了牙簽起身道,「這會兒子就去,趕緊的趕緊的!」隨後,幾個人出了松鶴樓,說說笑笑地往青桐里去了。
寶兒心里咯 了一下,這少女乃女乃可真不是一搬人兒呀!要答錯一句話,沒準自己媳婦都泡湯了!他忙彎腰說道︰「少女乃女乃您放心,我對听雨,那絕對是一心一意的。不像亭荷姐那負心漢子,見了面都不敢認呢!您歇著吧,我這就回松鶴樓去伺候少爺了。」
「還在松鶴樓里倒騰嗎?」
趙遠明拿了個螃蟹腿兒就往于自謙臉上丟去︰「這小子準是瞧上紅梅樓哪位姐兒了吧?誰不曉得紅梅樓的花銷最貴,進門茶錢都五兩銀子起呢!更別說要個像樣兒的姐兒關在屋里敘個情長意短了!準是平日里自己舍不得去,今晚拉了我們幾個一塊兒去沖闊氣是吧?橫豎是銘念買賬,你不心疼呢!快說說,到底看上哪個了?一會兒去替你說合說合。」
「啊?她們還有才學?我只當她們學的淨是狐媚功夫呢!」
「寶兒,在那兒發啥神呢?」香草走回院子問道。
「那您說少爺他們會去青桐里嗎?我听說,那些讀書人都愛往青桐里鑽呢!我真是鬧不明白,那讀書都讀糊涂了?淨往姐兒懷里鑽呢!」「你不曉得,論才情學識,青桐里的那些姐兒比良家婦人高出好大一截呢!」
听雨嚇了一跳,回頭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害羞道︰「又來了!熱氣兒都噴人家臉上了,叫人看見不好的。」
听雨揮起手里的托盤就敲了他腦袋一下,又氣又好笑地說道︰「真是不害臊呢!少爺都還沒把我許給你呢!回頭跟少女乃女乃告了一狀,打了幾十板子你就曉得收斂了!」
「也罷了,我家里已經有兩個了,再添一個,只怕就吵翻天了!咋樣啊?今晚到底是去紅梅樓,還是去慶媽媽家呢?剛才韓銘念不是嚷著敢娶小嗎?今晚就去相中一個,拜了堂洞了房,明天一早直接給送到你那郡主夫人跟前叫姐姐,你敢嗎?」
「啊?」寶兒小小地吃了一驚,忙搖頭道,「我不曉得呀!他們正商量著去處呢,先說去趙大人家,後來又說去于大人家,橫豎還沒個定論。您放心,我看著少爺呢,出不了啥事的!」
「已經準備換地方喝了。」
「有啥不好的呀?」寶兒見著听雨這害羞嬌美的模樣,又喝了些酒,心里真是著實沖動了一番,恨不得現下就撲上去親一口。他忍不住捉住了听雨的手,挨上去笑嘻嘻地說道︰「听雨,我可想……」
喜兒轉身飛快地消失在夜色里,聶海春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回醫館去了。
「我只是提醒你,別找借口針對亭荷。她現下是傷透了心,也不必你說什麼做什麼,她自然不會再來纏著羅衫了。至于往後,那就是往後的事了!」
快走到蒙府時,寶兒看見一個男人正站在院牆外的柳樹下徘徊,像是在等人。他想著最近州府里來不少外地人,便起了疑心,上前問道︰「哎,這位兄弟,在我們家牆根這兒溜達啥呢?想找誰嗎?」那男人看了寶兒一眼,說道︰「沒啥,我等聶大夫,他剛剛進去了。」
兩人正往前走著,迎面走來了一個年輕婦人。這婦人上前瞪了男人一眼,責怪道︰「你還真跑這兒來了?到底有出息沒出息?要真舍不得那丫頭,早早撂手不干了,跟她一塊兒回鄉下過日子去!」
「想啥想呀!」听雨躲開他那滿嘴的酒氣,紅著臉抽回手笑道,「少女乃女乃在韓嬌小姐房里呢!趕緊去吧,在我這兒磨蹭啥呀?」
幾個男人都大笑了起來。韓銘念笑得格外興奮,嚷道︰「有什麼不敢的呢?現成就去,還嗦什麼呢?話可說好了,今晚都別裝什麼清高人兒,也別替我省著錢,專要那最貴的姐兒,一人一個,蒙時——」他轉身指著蒙時笑道,「今晚你小子可別矯情了,橫豎香草跟前我替你瞞著不就完了嗎?要掃了大家的興兒,我們準饒不了你!」
「還真沒有!家里倒是催過,可我都推了。亭荷都不急,我急啥呀。」
尋梅搖搖頭道︰「沒呢!」
于自謙抿了一口酒笑道︰「我要真有瞧得上的,趙哥哥你替我贖了送家里去?」「果真是有呢!」韓銘念來了勁兒,拍著桌子笑道,「倒是說出來叫大家听听,給你湊個份子錢,橫豎圓了你那心願怎麼樣?」
寶兒見他們去了,這才往回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嘀咕道︰「要給少女乃女乃曉得了,這事可就不好辦了!橫豎少爺去了,也是听听曲兒,看看舞對對詩啥的,鬧不出那名堂來,得想個法子替少爺瞞著才是!」
「你還是少來這兒吧,叫她再看見,只會又是一場傷心的。等大事成了,你再求了她原諒也是一樣兒的。」
寶兒笑道︰「哦,還是一個方位的呀,怪不得口音兒都是一樣的呢!叫你侯在外面不太好,要不到門里去等著,我替你沏杯茶?」「你太客氣了,真是不必了,聶大夫沒準就出來了……」
「是是是,我這就去了!」寶兒說完就跑了出去。香草對尋梅說道︰「叫雨竹明早備些解酒湯,回來一準又是一身臭烘烘的酒氣兒。他們那幾個鑽一堆兒,就沒好事!」尋梅笑問道︰「少女乃女乃,您說少爺他們會上哪兒去呀?」
再說寶兒回了府里,在院子里看見听雨,忙跑上前去笑問道︰「听雨,少女乃女乃在哪兒呢?」
「哦!」幾個男人齊聲怪叫了起來。于自謙笑道︰「這是自己平日里不敢去,逮著機會拉我們一塊兒去呢!慶媽媽家有啥漂亮的姐兒我還不清楚嗎?橫豎來去不就是唐翠兒,金縷兒幾個嗎?倒沒啥趣味兒了!依我的話,橫豎你韓少爺肯出錢了,那就往大的去,去紅梅樓咋樣?」
「哦,少女乃女乃,」寶兒小跑著過去說道,「少爺讓我回來跟您說一聲,今晚他們幾位爺喝得高興呢!估模著得折騰到天亮去了,叫您不必等著了,先歇下吧!」是最用死。
「喜兒,下回別再下手那麼狠了,打得亭荷額頭上的傷到這會兒子都還沒好呢!」
正說著,聶海春背著藥箱子走出來。寶兒和他打了個招呼後,就進門去了。那男人忙問︰「亭荷的眼楮咋樣了?」聶海春笑道︰「都擔心到門口站著了?你也不怕那寶兒起了疑心?交到我手里還有什麼不放心呢?好著呢,再換一次藥就行了!」「那就好!」男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听雨……」听雨轉身就跑了,寶兒好不失望,渾身一陣燥熱,真想跳到井里去涼一涼!
「去哪兒了呢?」香草轉頭問道,「該不會是去青桐里了吧?」
「亭荷那是不急嗎?是等人等得心急了。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對了,從前听他們笑話你和蒙沂,莫不是你還記掛著蒙沂?」
「沒有!」尋梅忙一口否認了,「我記掛那瘦竹竿大少爺做啥呢?家里有個凶巴巴的婆娘,我才不稀罕呢!」
兩人一邊說一邊上了二樓。沒過多久,季三娘跑了上來,對香草說道︰「少女乃女乃,韓府二夫人身邊的漣漪姑姑來了,說有事要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