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香草和千合籌謀著來紅梅樓時,韓銘念等人早就在紅梅樓里玩樂了起來。他們一群人听完了蘇松兒的一曲琵琶,又看了甄多兒的水袖舞,覺著不夠盡興,改玩起了酒令。
可剛玩了一會兒,韓銘念就不答應了,拍著那案桌說道︰「都欺負我這可憐巴巴的秀才呢!在座的都是進士輩兒的吧?怎麼能這樣欺負我呢?明曉得我不通那些經史上的句子,還非拿出來說,沒趣兒,改其他的玩兒!」
于自謙靠在姐兒袁紫兒身上笑道︰「誰叫你自己不往上進的?都是跟我們一道在鄭先生跟前攻書的人,現下就剩你一個窮酸秀才了。你自己也好意思說出來?」
于自謙輕嘆了一口氣道︰「他真是沒得冤枉哪!從前空有了一身抱負,倒頭來……」話沒說完,韓銘念就一杯酒給他澆過去了笑道,「好好的說那過世的人做什麼呢?沒準人家現下已經投了好胎了呢!對了,遠明哥,燒了多少錢?回頭分攤了給你。那給死人燒紙錢的錢可不能叫你墊付著,不吉利,也不厚道。」
一屋子的人又哄笑了起來。韓銘念指著甄多兒笑道︰「趕緊給我滾過來,小浪蹄子,我不嫌棄你,你倒還嫌棄上我了?自己先灌三杯,一會兒子來收拾你!」
多兒把腦袋靠在了趙遠明胳膊上,撒嬌道︰「是多兒命太苦了,還是您家里那位命太好了?為什麼多兒就遇不著一位像您這樣的呢?」
蘇松兒也沒起疑心,因為這樣的事並不少見,所以捧著花和鼓推門進了里間。等她進去後,千合小跑到里間門口,趴在門上偷听了起來。
蒙時知道韓銘念在搞怪了,指著他對容馨兒說道︰「馨兒,你說,我這六品官大還是郡馬爺的聲威響?要求墨寶,你不得先往他那兒求起嗎?回頭你跟其他恩客炫耀,那多有臉面呢?」
「又拿我說笑是吧?」韓銘念摘了顆葡萄給趙遠明扔了過去,笑道,「我這駿馬爺也就是個空餃,有名無實,管不著半點事,還得處處小心為人,提起裙邊過河,生怕染了半點不干淨的水,惹上什麼是非呢!你要喜歡,現成休了你家那陳銀兒,勾yin了千合去,照樣也是個駿馬爺!」趙遠明搖搖頭道︰「我可舍不得我們家銀兒,沒福享那郡主,你還是自家留著慢慢玩兒吧!
「還不是因為唐廉的事嗎?到底是兄弟一場,死了總該有堆墳兒吧?我和蒙時商量著,一塊兒去他墳前拜祭了一回,替你們都燒了紙錢元寶,插了香蠟的,算是表表心意吧!」
幾個姐兒都鶯語燕聲地叫起了委屈,朝韓銘念圍了上去,灌酒的灌酒,掐脖子的掐脖子,好不熱鬧。韓銘念掙月兌開了,跑到蒙時身後笑道︰「馨兒,你要覺著委屈,一會兒讓蒙時哥哥上你房里,給你牆上提首詩,保準比我給打賞還劃算呢!」
「啊?」寶兒只好點點頭道,「我不叫,也不傳信兒,這總行了吧?」千合听見了韓銘念的聲音,氣得想立刻沖進去。香草一把拉住了她說道︰「忘了我的話了?不能亂來,先听听再說!」千合著急地說道︰「他在里面風流快活兒呢!」香草搖搖頭道︰「你這樣沖進去不行,先去那邊坐著吧!」
韓銘念最厭煩寫那些詩了,知道蒙時是在打趣他呢,忙轉移了話題說道︰「題字的事再說吧!剛才那酒令也不玩了,費神,改擊鼓傳花怎麼樣?又不費神又好玩兒。松兒,趕緊去拿了花和鼓來。」
「這話倒是真的!」蘇松兒頭個挨過去對韓銘念說道,「韓二少爺,您就留個墨寶在我那屋子里,不丟人的!我準裱糊上,一輩子留個念想呢!」
「正是呢!」馨兒走過來跪在蒙時身邊,一邊斟酒一邊求道,「都說蒙大人詩文好,馨兒好容易伺候您一回,不求您打賞,給屋里那牆上添幾筆,就算恩德了!馨兒往後拿了您的詩文做成曲兒往外一唱,您也跟‘李杜’的名聲兒一模一樣了!」
等蘇松兒去了後,那伙計推開門,領了兩人進去。他沒先往里間走,而是往寶兒三人跟前走去,拱了拱手道︰「寶兒爺,外面來了兩位,說是尊府上和韓府上派來送東西的,您先瞧一眼吧!」寶兒有些酒勁兒上頭了,擱了酒杯看了那兩人一眼問道︰「蒙府和韓府上的?瞧著不太眼熟吶!沒事,你先下去吧,我曉得咋辦。」那伙計忙向這兩人招了招手,輕聲說道︰「趕緊過來,寶兒爺叫你們呢!」他說完後就先出去了。
「哎喲!」楊莫可拍了拍大腿笑道,「那陳銀兒真是好福氣呢!我們遠明哥當真是救人于危難之中吶!」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坐在楊莫可身邊的蘇松兒輕輕地推了他一把,笑問道︰「楊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呀?趙大人難不成是那陳銀兒的救命恩人?」
伙計指著身後這兩人說道︰「這是蒙大人和韓二少爺府上的人,來給他們送東西的。」蘇松兒打量了一眼,見兩人都垂著頭,手里抱著兩個小匣子,儼然一副家奴的模樣,便點點頭說道︰「兩位大人都在里面呢!你先領著進去,我去取花和鼓來。」
香草輕松地笑了笑說道︰「這會兒子有別人發現嗎?數來數去不就你們三個嗎?對了——」她指著另外兩個嚇得目瞪口呆的說道,「莫出聲曉得不?要不然我回頭跟你們的女主子一說,你們可就難受了!」這兩人連忙擺頭說道︰「不不不,打死都不出聲!」香草點頭笑了笑,然後轉頭輕聲對千合說道︰「哎,你跑那麼近做啥呀?這兒也能听得到呢!」
「哈哈哈……」滿屋子的人都笑開了。韓銘念自己也笑得倒在地毯上滾了兩圈,然後拿兩只胳膊撐起身說道︰「好,都拿我開涮是吧?今晚這賞錢都打發給外面的叫花子去!」
楊莫可抬手搭了蘇松兒的肩頭,對她笑道︰「趙大人家里那位先前跟你們一樣兒的,你們說是不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呢?」坐在趙遠明身邊的甄多兒一听,飛了眉毛,翹了櫻唇,拿一雙玉手在他胳膊上柔柔地掐了一回,嗔怪道︰「趙大人真壞!為什麼也不救多兒于水深火熱之中呢?橫豎家里都有一位了,領了多兒回去伺候著,多兒下輩子都謝您呢!」
「少……少女乃女乃,」寶兒嚇得臉都白了,起身跪在地上說道,「這玩笑……玩笑開大了吧?您……您咋跟千合郡主一塊兒來了?」「參觀,不行嗎?」香草笑道。
寶兒真是出了一頭的冷汗,朝香草拱拱手道︰「少女乃女乃,我對天發誓,少爺真沒在里面干啥!您還是趕緊回去吧!要是給別人發現了,那就糟糕了!」
躺在地上的寶兒這時也認出了香草,正想給蒙時一個提醒時,香草沖他噓了一聲,小聲說道︰「還想讓我許了听雨給你嗎?你要敢嚷一聲,我明天就把听雨給別人!」
這兩人站著沒動,寶兒有些奇怪,抹了抹油嘴,起身反背著手,十分有派頭地走了過去。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哎,你們倆真是蒙府和韓府派來的?我咋瞧著不像呢?」
寶兒都快哭了︰「少女乃女乃,我能當您不存在嗎?您可活生生地坐在這兒呢!您真是……真是沒處不敢來的呀!」「咋了?現下怕了?你家少爺進這紅梅樓的時候,你咋不哭著抱他大腿兒不讓他來呢?這會兒子對著我哭,晚了點!」
千合指著這兩隨從小聲道︰「都給我坐下,喝你們的,吃你們的,天塌下來都跟你們沒干系,知道嗎?」「是是是!」他們傻了眼,一臉惶恐地坐了回去,面面相覷!
這時,蘇松兒取了花和鼓推門進來了。香草忙拉了寶兒起來,順手帶上千合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佯裝一塊兒喝酒吃飯的樣子。
「分攤下來也就是一兩多,都是蒙時墊付的,你們給蒙時吧,我那份早給了他了。」趙遠明道。的答拍琶。
「我可警告你,你要發出一點聲兒,听雨就是別人的了!你要敢跟里面那群家伙傳信兒,我就把你現成的——」香草抹了抹脖子道,「 嚓了!」
趙遠明呵呵地笑了笑,轉頭說道︰「你瞧得上我這從六品的?州府城里不少少爺公子在你跟前轉吧?單是你那贖身錢都值好幾處宅子了,我可贖不起你,偶爾來瞧瞧你倒還花費得起!」
千合一臉生氣地小跑回來,壓低了聲音對香草說道︰「你沒听見嗎?在里面玩擊鼓傳花呢!韓銘念那聲音最鬧騰了,我恨不得現下就去拆了他那一身骨頭,哼!」旁邊三個小廝張大了嘴巴,一動也不敢動了。香草對他們說道︰「莫愣著呀!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只當我們倆不存在就是了!」
甄多兒忙起身提了酒壺,走過去給韓銘念賠罪。這時,楊莫可好奇地問道︰「遠明你和你家陳銀兒是咋遇上的?」趙遠明一邊剝花生丟嘴里一邊指了指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蒙時說道︰「都是這小子帶我去了一趟雙湖縣城,我就遇上了!說來他還算我媒人呢!」
「郡……郡主?」這兩人立刻想起了韓銘念,嚇得張大了嘴巴,不敢說話了。這女扮男裝的正是千合
蘇松兒走出外間時,門口正好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紅梅樓里的伙計。
「話又說回來了,」趙遠明抿了口酒,指著韓銘念說道,「銘念要那進士頭餃做什麼呢?再是個進士,到頭來也只是一個小官罷了。你瞧瞧我們這幾個官,有一個上五品的嗎?連個從五品的都沒有!論起來,銘念這郡馬爺的爵才算最高的呢!」
其中一人緩緩地抬起頭,沒等寶兒反應過來,她一個過肩摔將寶兒摔在地上!這動作把另外兩人嚇得不輕,以為是什麼刺客,正要大喊時,另外一個人走過去輕聲吆喝道︰「別叫!誰再叫本郡主挖了他的舌頭!」
「啊?那……那您打算咋收拾少爺啊?」
「我給你指條明路,」趙遠明指了指韓銘念,對甄多兒說道,「那兒有位想娶小的,你今晚伺候得他妥帖了,沒準明天就拿銀子來贖你呢!」甄多兒掩嘴笑了笑說道︰「多兒可不敢呢!韓二少爺家里那位是郡主呢,多兒的命兒還想留長些!」zVXC。
「裝啥正經兒啊?」于自謙笑道,「我還不信你真打算扶了陳銀兒的正,守了她一個人過一輩子!」「你還別不信,我跟你說,女人多了淨掐架,鬧得沒個完,百萬家業都能給你鬧沒了。我可是差點傾家蕩產呢!家里有一個就夠了,在外面跟你們一塊兒鬧鬧也就罷了,可沒那心思再往家添一個了。」
「行……」寶兒咽了口冷口水說道。
于自謙抹了臉上的酒,正要朝韓銘念問話,韓銘念卻沖他眨了眨眼楮。他忽然想起唐廉和香草的關系,這才明白韓銘念為何潑他一臉的酒。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轉頭對蒙時身邊坐著的容馨兒說道︰「馨兒吶,你就打算叫我們蒙時哥哥今晚干在這兒坐著?人家難得跟我們來這兒一回,也得使出些看家本領逗樂逗樂啊!」
蘇松兒應了一聲,起身打開門走出里間。原來這雅間是里外兩層的,外面還有個小廳,寶兒和于自謙,趙遠明的小廝就在外面喝著酒吃著肉,悠閑地聊著天兒呢!
「你去雙湖縣城做啥?玩玩?」于自謙插嘴問道。
容馨兒嘟了嘟嘴,顯得又可憐又嬌俏,瞥了旁邊蒙時一眼道︰「蒙大人不喜歡馨兒呢,連踫都不讓馨兒踫,莫不是蒙大人家里也有位郡主?」
「那得看他的表現咯!」
「啥……啥表現?」
里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只听見蘇松兒叫嚷道︰「韓二少爺真壞呢!花往哪兒遞呢?淨朝人家胸口來了!」千合听到這兒,臉色唰地一下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