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廉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了,呆呆地看著香草問道︰「連這種故事都編出來了?你只是想告訴我,現下的你跟從前不一樣了,是吧?現下的你心里只有蒙時,早就沒了我,是吧?」「好,我不跟你爭了,就算你說對了吧!橫豎就一句話,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任何流戀眷戀懷念思念等等等等等!你在我看來,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蒙時的同窗,兒時玩伴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香草比劃了一個送客的動作說道,「請吧,唐少爺!」唐廉看著香草,忽然覺著她是那麼地陌生,一點兒也找不到她從前那溫順的模樣了,甚至眼神和說話的語氣都令他覺著好像是在對著另外一個人說話。「下回……下回我再聰明點,讓你被套出來還不知情,咋樣?」「你就沒想過要跟唐廉去,只是想嚇唬嚇唬我,對吧?」「誰說的?」香草把臉轉向一邊,偷偷笑了笑。蒙時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回來說道︰「偷笑呢?」她咧嘴一笑道︰「沒偷笑,這不正明目張膽地沖著你笑嗎?嚇著你了嗎?小心髒有沒有被嚇停呀?」「你是我的,你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不必再說了,必須把今天的花銷還給唐廉,听見沒?」「嘿嘿……上回你和那御史不是叫我和千合努力點,弄個小不點出來嗎?這樣我爺爺他們暫時也不敢拿千合怎麼樣了,沒想到,這事還成了!」蒙時驚訝地問道︰「千合懷上娃兒了?你小子也不差勁兒嘛,真該好好恭喜你一番!」香草故意氣蒙時,捂著心口,鼓著腮幫子說道︰「蒙少爺,您不懂嗎?千金難買心頭好,誰叫我喜歡呢?」「嗯,」蒙時偏過臉去親了香草臉蛋一下道,「等我胳膊好了,我們再慢慢順其自然吧!」「那是我的東西……」「為啥不行?」「這不是我找他要東西,是他該給我的分手費!」「哼!」香草沖蒙時扮了個鬼臉,拽著秋千兩條繩子晃了晃說道,「小器鬼!韓銘念可真了解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又小器又陰得慌,還動不動跟我耍聰明!」蒙時抓著兩條秋千繩子,讓她停了下來,彎腰沖她笑了笑說道︰「那也沒法子了,就算小器,就算陰得很,你也只能認了!」「我雅號。」香草這樣回答道。「打開看看,寶兒!」蒙時吩咐道。「啥費?分手費?哪兒的規矩?」「下輩子吧,要不,下下輩子再說?」「我就沒輸過,哪兒來的贏呢?你回去吧,我這會兒子要去找香草了。」韓銘念嘿嘿一笑道︰「看樣子是胸有成竹了吧?行,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瞧著吧,李唐一跨,就該天下大亂,藩鎮割據了。」蒙時這才發現,牆角圓桌上堆了不少東西,跟座小山似的。他指著那些東西笑問道︰「這就是你叫唐廉給你買的?」香草點點頭說道︰「是啊!他找過你了?跟你告狀了?呵!這男人真沒意思!」「這宅子值多少?」「他要找我,自己會來的,你莫說那麼多了,趕緊挖吧!」「還收人家一座宅子?」「我說了不行就不行。」「啥意思呀?難道你贏了?」「這宅子也值八百兩?這小子還真是不會算賬,頂多就值個六百兩罷了。」「那可不行了!」蒙時摟著她的胳膊笑道,「從你上了我的花轎那天起,你就已經不能再下轎了!乖乖回去吧!小布谷還在家等著我們呢!」香草比劃出兩根手指頭道︰「八百兩!」香草不經意轉頭時看見了他,憋著沒笑出來,順手把餅丟了過去,問道︰「你來這兒干啥呀,蒙少爺?不是傷了胳膊,在家躺著叫疼嗎?」「咋了?笑話我呢?單是你們這些讀書能有?整個大名不算,還要整個字,再來個號,就不許我也起一個?記住了,往後本少女乃女乃的雅號就叫李小瓷!」「心里高興了?剛才還擔心死了呢!」「說了是分手費都嘛!」「你還真打算在門口擺個比武招親的攤兒,招個藩王住下來呢?」寶兒笑道︰「少爺,您向來不信這些的呀!」蒙時道︰「橫豎看著礙眼,行了吧?」寶兒點點頭道︰「明白!您是瞧著唐廉少爺送的這宅子礙眼吧?」蒙時隨後笑著走出了小酒館。韓銘念見他完好無缺地走了出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忙迎上來問道︰「咋樣?你們倆談得咋樣?唐廉哥哥是不是還不肯放手?」zVXC。寶兒用鐵鍬輕輕一敲那箱子的鎖,立馬從箱體上月兌落了下來。打開蓋子後,里面出現了滿滿一匣子小竹片似的東西。香草傻眼了,說道︰「不會吧?就這東西?」蒙時拿起其中一片,掂量了兩下,笑道︰「很不錯了,這應該是銀的。」「您連這都曉得?少爺告訴您的吧?」「我要下轎……」「都半死不活了,你說呢?」「你還想管我下輩子呢?本姑娘下輩子指不定就投胎到那帝王將相之家……」話沒說完,寶兒就在屋子里叫了起來︰「少爺,少女乃女乃,你們快進來瞧瞧吧!」蒙時和香草快步地走進了屋子里,看見坑邊放在一個沾滿了泥巴黑乎乎的小匣子。匣子外面部分已經被腐蝕了,但還能瞧出面上瓖了金銀寶相花紋。香草開心地笑道︰「果然有寶呀!」「不行!」香草使勁搖頭說道。「還一籮筐呢?只當是紅苕滿地撿呀?難不成你還想跟韓銘念比誰生得多?無聊不無聊呢?你們倆從小到大就沒比劃點旁的?生娃兒這事還是算了吧,我覺著順其自然好。」這天晚上屋子里吹了燈後,夫妻倆說起了枕邊話。蒙時握著香草的手問︰「李小瓷是誰?」「人家韓銘念都要當爹了,還說要生一籮筐小娃兒呢!」尋梅奉承了一句道,「您在家跺一腳,連少爺都怕您呢!少女乃女乃,還是回去報個信兒吧,省得少爺擔心,他還有傷呢!」「這不是該講理的事兒,鬧也沒用,一律沒收了!」「嗯!」「我要和離!」「行,慢慢生吧!這會兒子先道聲恭喜,回頭再來我家喝酒,先走了!」蒙時帶著寶兒來到那宅子前時,門前已經掛起了兩個燈籠,雖然看上去又髒又舊。他指了指燈籠對寶兒說道︰「明天就去換了,瞧著有點晦氣!」「你花人家五百多兩,外帶簽了兩張單子?」當唐廉走出宅子大門時,他駐步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喃喃自語道︰「這或許就是報應吧!又或者,像香草說的那樣,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她了!」「你走的時候,她就沒再給你一拳,送你出門?」蒙時听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得意一笑,還好,媳婦是保住了!尋梅一听見蒙時的聲音,立刻起身回頭問道︰「少爺,您來了?那……那寶兒呢?寶兒一準也來了吧?趕緊叫了他來接我這活兒!」「說什麼呢?就你能生個小布谷出來?沒準我能生一堆布谷出來呢!」「少女乃女乃,要不先回去跟少爺報個信兒吧,省得他擔心呢!」的句任前。「是嗎?全都是銀的?那可發大了!」香草嘿嘿地笑了兩聲,忙叫寶兒把箱子搬到梳妝台上去。這時,蒙時忽然輕輕地叫喚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拿手踫了踫受傷的胳膊。香草忙回身走過來,扶著他問道︰「傷口又疼了?」「這會兒子想起你家相公是傷殘人士了?」「人家一時忘了嘛!」香草轉頭對寶兒和尋梅說,「把那箱子東西抬回去,再把我今天買的東西也搬回去,趕緊的!」坐在轎子里的時候,蒙時靠著香草的胳膊問道︰「你一早就想好了的吧?」「想好啥了?」「這主意倒不錯呢!不過,為啥還生?我可不想再生了。」「那你不該被嚇嗎?往後還顯擺聰明套我的話嗎?」「嗯!想得可真好呢!」蒙時點頭笑道,「你說和離就和離嗎?我不答應,門兒都沒有,你想都莫想啥比武招親,還招藩王呢!清點清點里面的東西,明天報個數給我,我好還給唐廉。」「想哪兒去了呢?胳膊還沒好了,鬼主意倒一大堆子!我發覺韓銘念真是比我還了解你呢!當初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把你的壞毛病說了個遍,我當時咋就沒發現呢?」「其實這名兒挺听的,小瓷,小瓷,要不然以後生個閨女的話,就叫小瓷吧?」「講不講理呀,蒙時?」「不跟你多說了,往後再聚吧!」蒙時正要起身離開時,唐廉叫住了他,問道︰「你信不信香草那話?這世上真有靈魂轉移的事?剛剛跟你把我這兩天的所見所遇說了一遍之後,我越來越覺著現下的這個香草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香草,或許正如她自己所言,根本是另外一個人。」「我猜得唄!我以前就听說過,那有錢人家搬進新宅子為了圖個吉利,要在床四角上埋些金銀財物,叫鎮四寶。我覺著從前在這兒住的這戶人家肯定很有錢,所以就叫尋梅挖來試試咯。沒想到,哈哈哈……果真有寶貝呢!」「啥好消息?」蒙時一邊彎腰看那匣子一邊問道︰「你咋曉得有寶?」「這不是來找你的嗎?這麼晚都還不回去,打算這兒打地鋪啊?」蒙時笑道︰「這大概是你自尊心在作祟吧!把她想成另外一個人,心里就好受一些嗎?再說了,對我而言沒啥分別,我喜歡的不是一根木頭樁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管她是誰,只要她真心待我,我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先告辭了,慢慢喝吧!」香草一臉認真地說道,「退給他我就虧了!回頭我把這宅子好好裝點裝點,保準別致小巧又上檔次……」「由不得他不肯放手。」蒙時微微一笑道。寶兒跟著走了進來,一邊挽袖一邊看著床腳邊上被挖開的小坑問道︰「這是要埋東西,還是往外挖東西呢?」尋梅遞了鐵鍬給他,揉了揉手腕說道︰「少女乃女乃叫挖的,你接著干吧,我得去歇口氣兒了。」她轉身捧了一盒餅子,用手絹掃了掃旁邊繡墩上的灰塵,坐下來吃開了。「哎喲,就你家少爺懂得多嗎?就不許你家少女乃女乃是半仙,能掐指一算,佔卜未來嗎?」「您哪兒是半仙呀?您是神仙才對,」「雅號?」蒙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寶兒和尋梅都忍不住一陣偷笑,蒙時拽了香草的手出了房間,把她摁在了院子里的秋千上坐著,抄手笑道︰「少女乃女乃,家里沒錢給你花嗎?你非要唐廉要東西?明天算了攏共多少錢,把錢都找補給他。」蒙時笑了笑,上前推了一把門,居然是開著的。他一邊往里走一邊打量著院子里的東西。走到正院時,他听見東邊那小院子里傳來了尋梅的聲音。「咋的?不準吶?回頭就寫了和離書,夫妻共同財產一分,小布谷歸我,到時候我好歹也是個身價過萬兩的單親富婆,只要往門口貼上招子,前來招親的人保準會踏破門檻的!」「報啥信兒呀?趕緊挖吧!」「橫豎得跟少爺說一聲,您沒跟唐廉少爺走呢,不然的話,他準在家里急死了!」「誰說我不跟唐廉走,就得跟著你家少爺呀?這世上就他們倆男人嗎?回頭我就在門口貼比武招親,沒準能招個藩王呢!鄭悅媛說我沒王妃的命兒,那可說不一定!往後可是亂世,英雄輩出,誰是誰的老大,還說不好呢!」「您咋曉得往後是亂世呢?」蒙時輕輕地推開了房門,見香草正坐在一張半舊的梳妝櫃上,一邊吃著旁邊盒子里的餅一邊晃著腿兒,看著尋梅在床腳邊拿鐵鍬挖著什麼。「現下發現了,也晚了,不是嗎?」「那你為啥那麼喜歡套人家的話?覺著這樣說出來的話才是真的?」「有這個原因,也有我想顯擺聰明的原因。」「喲,態度這麼誠懇呢?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