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都辦完了?」孟氏紅著眼圈問道。
「辦完了,妥妥當當的,你放心吧!」
「唉……說來該親自送她一程的。」孟氏一臉惋惜地說道。
韓皇後屋子里頓時沸騰了起來,都在議論著韓冬音回來的事。韓銘愈走出來時,見父親正看著信發神,便問道︰「爹,大姑姑回來了,您好像不太高興。」
「真的?」韓微塵笑了起來,「大妹妹要回來了?太好了!自打五年前回來過一回後就再沒見著她了!等等,我得立馬叫人打掃院子才是!」他高興地跑去叫張氏和韓銘念了。要這台下。
「少拿你那些佛學來說話!」永成帝不屑道,「等輪回?朕這一世辛苦積攢下來的功業一旦輪回,下一世還是我的嗎?朕知道你很想銘愈成為太子,可惜,他不成材,朕斷不會把江山交到他手里!你無須多說了,回去吧!」他說完拂袖而去,帶走一身怒氣。
「你懂什麼?」永成帝轉身甩袖道,「你只管去做你的皇後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該插嘴干涉。蜀國雖小,我的宮殿雖還未修好,可規矩還是要的。後宮之人不得干預朝政,這一點你最好記清楚了!」
「什麼?哎喲喂,鑽灶孔啊?怎麼不看著點呀?萬一燙傷了就麻煩了!那孩子倒跟蒙時不一樣兒,蒙時小時候老實著呢!生下來才五斤多點,我都擔心養不活,請了三個女乃娘好好看顧著他,這才算長到現下這樣兒了。小布谷多半像你小時候,不過活潑點好呢!」
韓銘念奔過去握著韓皇後的手,貼耳問道︰「女乃女乃,您叫誰的呢?」
「回頭我讓亭荷給你捧個香爐鼎,再叫季三娘給你搬個香案過去,你慢慢祭拜,不著急的,我會吩咐她們不去打擾你。對了,香蠟紙錢一應東西我叫亭荷去給你買。」
「也對,可不得管顧好身子嗎?」韓皇後點點頭笑道,「我那小外曾孫子還沒見著呢!回頭等城里的事忙完了,你一定得去把小布谷接來,你不想我都想呢!」
香草忽然想起前兩天蒙時說了那些話,再看著韓皇後一臉期盼的笑意,沒忍心說出來,只好敷衍地笑了笑說道︰「您這是憂心孫子過頭了。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顧好了,才能瞧著那睿武郡王成太子嗎?您還說了,回頭得見見我們家小布谷呢!」
孟氏忙說道︰「我回去拿銀子來。」
「我記得端兒的親娘跟我說過,她之前給一位孟夫人接過生呢!因為跟我是同姓,我還記著呢!我還正愁著,萬一哪天我不在了,那足印紋該怎麼辦呢?照規矩是得保存到他去世後燒了,這才算走得干淨,又或者交給他自己留著。眼下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所以想把東西放您這兒,等往後我找著端兒安頓下來了再問您要,您看行不?」
「沒錯!爺爺剛才當著我和蒙時韓銘念的面兒說的!女乃女乃,您說說,我才是韓家的長子嫡孫呢?那蒙時頂多算個外戚罷了,憑什麼跟我爭?銘坤還不滿十二歲,沒成年,能做太子嗎?」
沒過多久,韓皇後那邊來人了,把香草請了過去。韓皇後細細地問了喪禮上的事,最後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雖不夠風光,倒還體面。只是派去的人得盯緊點,莫叫他們偷了懶,怠慢了清掃添香才是。你只當給個妹子做點善事吧!」
韓微信跟著走了出來,叫住了韓微塵說道︰「老二,長幼有序,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可不想我們哥倆為了個太子之位爭得頭破血流!」
「朕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說下去了!」韓皇後一臉心酸地搖搖頭問道︰「陛下,我問句不該問的話。您召見拂骨道人,是不是已經在服用他給您煉制的丹藥了?」
「她是回來了,可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回來?還帶著她的一兒一女回來。你大姑姑的兒子只比你小兩歲。」
「蘭州?」韓微信忙拆了信一看,驚訝道,「難道真是母女連心?」
「陛下,祖宗規矩亂不得,牽一發而動全身。長幼有序,嫡庶有別,這才能成規矩,成方圓,成體統……」
「放心,不會的,做皇帝也不是啥事都能如意的。走吧,去門口踫踫運氣,興許還能撞見你家少爺,一塊兒回家呢!」
當韓皇後吃力地走到昶書廳時,永成帝正打算回梨花園去。見她來了,永成帝就料到是什麼事了,揮揮手道︰「要是給銘愈說情,那就不必了,朕主意已定。」韓皇後讓如意和韓銘愈先退下,然後對永成帝說︰「公公臨死之前,千叮囑萬囑咐,長子承位的規矩亂不得!您現下雖貴為蜀國的皇帝,可怎麼能違背公公的遺願呢?」
「是嗎?怪不得會留下呢,自己接生的又不是一樣了。」
韓皇後扶著兩人的手急急忙忙地出了院門。香草和亭荷慢慢走了出來。亭荷問香草︰「少女乃女乃,要是我們家少爺做了太子,您豈不就是太子妃了?」
「你怎麼能這樣說銘愈?他可是您的長子嫡孫!我是心疼蒙時,可他到底是姓蒙的,不是姓韓的。再說銘坤,他是幼弟,長兄還在世,哪里就輪到他做太子了?」
「我只是擔心您會錯信了拂骨道人的話,學著那秦皇老兒信什麼仙丹妙藥。這世上根本沒有吃仙丹便能成仙的,人都會死,死後輪回才是正道。」
不但韓皇後吃驚,香草也嚇了一跳,平日里也只是大家開開玩笑說說罷了。韓皇後忙問道︰「听誰說的?你爺爺?」
「什麼?」
孟氏走了兩步又回來說道,「那天你看見那兩個小腳印我算是想起來了。一個肯定是端兒的,另一個好像是端兒親娘從前接生過的一個娃兒。」
「你要心里放不下,晚上就在院子里擺個香案祭拜祭拜。」
「可陛下要真讓他做,那咋辦呢?」
韓皇後搖頭笑道︰「我都這把年紀了,就算立馬去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銘愈還沒做太子,接掌韓家辛苦打來的天下呢!」
「爹,您在擔心大姑姑的兒子?」
「那不好,我的喪親咋能在您這兒擺香台呢?沒這個規矩啊!」
韓微塵不屑地說道︰「大哥,你放心,我就算討飯吃也不會讓我兒子做那太子的!你以為那位置好坐嗎?爹坐上去之後變了多少你看不出來嗎?這幾十年,我沒跟你爭搶過任何東西。那所謂的太子之位,我也不會跟你爭!」
「我從來不忌諱的,你愛往哪兒擺酒往哪兒擺吧,要嫌院子里人都能瞧見,就去灶屋後門那兒去燒,沒人瞧見,你想說啥話都能說。」
吳太醫來看過之後,對聞訊趕來的韓微信韓微塵兩兄弟說︰「皇後娘娘身子比往常弱了許多,若不好生調養,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可如此一來,族法將亂,往後各房之間必然爭個頭破血流,長遠看來,實在是不適宜那什麼禪讓制啊!」
如意也道︰「皇後娘娘最近不怎麼吃東西,所以顯得清瘦了。」
「行了!」永成帝粗魯地打斷了韓皇後的話說道,「這些不必你來教我!瞧瞧那李淵,就是依著長幼有別之分,結果鬧出了個玄武門的事,親兄弟自相殘殺。我只是不想銘愈走到這一步而已!無論是給蒙時還是銘坤做太子,都好過給他一個淺薄無知的莽夫!」
韓微塵嘆了一口氣道︰「看樣子,得派個人去蘭州知會一聲,萬一……萬一娘有個好歹,也能叫她再見一眼大妹妹不是?小妹妹去得早,橫豎是見不著的。」他說完難過地轉身出了韓皇後的寢室。
「太子妃?你曉得不,有一種糖叫太妃糖,專給人吃的,我才不要做太子妃呢,給人供著,給人看著,啥自由都沒有了。你家少爺也不願意的。」
「女乃女乃,」韓銘愈哭喪著臉說道,「爺爺說了,不讓我做太子,要在蒙時和銘坤之間挑揀一個!」
「那可不成,給過世人燒紙錢不能叫人墊付著,要不然求她保佑也不靈驗的。我還想求她在天上多看顧著端兒呢!你稍等等,我去取來。對了,」
韓皇後一時氣上不來,捂著心口,搖搖晃晃了幾下,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了。如意和韓銘愈進來時,嚇得不輕,趕緊把她背回了院子。
「那就多謝了!」孟氏隨後取來了銀子和那兩條白絹交給了香草。
「這……這怎麼回事啊?」韓皇後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連忙扶著如意和韓銘愈的手巍顫顫地起了身,對香草說道︰「我就不送你了,你慢慢去,我得去一趟昶書廳呢!」香草道︰「您慢著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冬寧……冬音……回來沒有?」
孟氏感激萬分道︰「真是謝謝你了,香草!我心里正空蕩蕩的,想著沒給悅媛上一柱香,燒半張紙錢,實在不安心吶!她在生時沒好好報答她,只能下輩子還上了。」
「不就是保存一樣兒東西嗎?你要信得過我,只管交給我便是!」
「大哥,現下不是說這事的時候,是不是得把大妹妹從蘭州叫回來?蘭州到這兒還有很長的路程呢?這事不得早做打算嗎?」正說著,一個丫頭捧著一封信跑進來說道︰「蘭州那邊送來了一封信,是給皇後娘娘的信!」
「明天,我就到爹跟前說清楚,銘坤這輩子都不會做什麼太子!要是爹非逼著他做,我這當父親的先殺了他,省得往後死在親兄弟的手里!」
「怎麼回事?」「大妹妹說,明天就會到成都了,提前差人派了一封信來。」
「您放心吧,我會時常去看看的。倒是您,瞧著像瘦了一圈似的。」
「怎麼都不回來了?我都快要死了,這兩個丫頭都不回來瞧我一眼,這麼狠心吶?」張氏含淚道︰「娘好像病得糊涂了!小姑過世這麼久了,她都不記得了!」
「能者居之,就如同禪讓制一樣,我願意禪位于何人就禪位給他,而不以尊卑長幼之分。」
「行,這有啥呀?回頭我把他接來好好煩煩您,我娘說他可調皮了,灶孔里都能鑽呢!」
「放肆!」永成帝像被人揭穿了傷疤似的,沖韓皇後怒喝道,「你現下是在質疑朕什麼嗎?朕與拂骨道人之間的事你懂什麼?」
韓微信道︰「你盡管開方子,務必要把我娘的病治好!」「一定盡力,一定盡力!」送走吳太醫後,韓微信轉頭不滿地對韓微塵一房說道︰「留如意在這兒伺候著就行了,都杵在屋子里,悶不悶吶?微塵,這都是你那小兒子的功勞呢!想當太子,是不是女敕了點?」
「好,你能這麼做,做大哥的往後也不會為難你。你們一家照舊是皇親國戚!」
「冬寧……冬音……」韓皇後在病榻上迷迷糊糊地喊道。
「你的就留著吧!」
「啊?女乃女乃,小姑姑已經去世多年了,大姑姑遠嫁蘭州已經二十多年了,很少回來啊!」
香草陪著韓皇後聊了一會兒小布谷的事情。正準備起身告辭時,韓銘愈忽然一臉著急地跑來了。他噗通一下跪在了韓皇後跟前說道︰「女乃女乃,您可得給我做主才是!」韓皇後嚇了一跳道︰「怎麼了?快起來,跪著做啥呀?誰又欺負你了?你跟蒙時銘念又打架了?我說你們還跟小時候似的喜歡鬧別捏呢?」
「不怕,早早來,早早打發走,橫豎爹會保住你太子之位,要不然,我這輩子算是白忙活兒了,為他們做了嫁衣!」韓微信捏緊了信紙氣憤地說道。
三小姐韓冬音要回來的事立刻傳遍了整個府邸。韓皇後精神好了大半,第二天一早就派了如意去城門口候著。zVXC。
蒙時和香草昨晚得知韓皇後病了後,早早地來看了她。她卻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拉著蒙時說︰「你也去城門口接你姑姑吧!她大老遠從蘭州回來,家里能沒幾個人去迎著嗎?帶了香草去,對了對了,叫銘念韓倩韓嬌也去!你不是很久沒見過你娘了嗎?你大姑姑跟你娘長得很像,你一定樂意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