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听出了楚魅姜那話里的嘲弄，便不悅地「砰！」一聲拍案而起，橫眉一豎，低頭凝視著她時，一雙黑亮沒有情緒的眼楮微微一動，不怒自威地冷冷呵斥道︰「放肆！休要胡說。」
「父皇息怒，兒臣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楚魅姜俏面含笑帶嗔，表情和語調卻是這麼不以為然。略帶嗤然的嗓音因故意放低而顯得格外尖銳刺耳︰「鈺曾經親口跟我說過，在他眼里，我就是這天下間第一美貌的女子。」
話到最後，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羞赧，臉頰上漸漸浮起了嬌艷的紅霞。
那一刻，她如願的看到了楚綠昔臉上的神色瞬間僵硬，取而代之的是意外卻也備顯痛苦的神色。
那一句話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
想起往昔那個在夜色下和她說過同樣的話的男子，楚綠昔咬唇笑了笑，只覺全身已如冰封，心中某根弦更隨著楚魅姜臉上愈來愈盛的笑容輕響斷裂。
半響，她終于淡淡笑開，說是笑，卻讓人看得比哭還要難受。「情人眼里出西施……想來他是真的喜歡你。」她輕聲念道，隨即自嘲般揚起了唇，瀲灩的雙眸里一時迷亂褪盡，唯余下他們怎樣也看不懂的幽黯鋒芒。
「那是自然。」楚魅姜果然笑了，笑得很得意很張揚。
「住口。」楚皇重哼，語氣驟地涼下，火大。
他側頭看著楚綠昔臉上那蒼白無力的表情，瘦削的小臉還不及他的手掌大，便愈發的內疚與憐惜起來！
而後，他低頭瞪了楚魅姜一眼，黑眸深處閃過一簇戾氣。這個女兒的膽子也未免太野了！
見他瞪眼過去，楚魅姜不禁一個寒噤，識趣閉了嘴，臉上笑意卻愈來愈盛，慢慢地，那漫不經心的神色蓋去了她目中一切的冷寂和怨憤。
「看來父皇真的很不待見兒臣，如此兒臣便不在這里礙你們的眼了。」她滿臉委屈地屈了屈膝，看著眼前二人頜首告辭。
而正當她走到大殿門口時，卻忽然駐足回望著楚綠昔，唇角輕勾，眼眸里的笑意詭譎變幻。
「皇妹，再過五日，就是我和鈺成親的日子了，到時你一定會祝福我們的，對吧？！」她雖是輕聲詢問，可言詞卻極具挑釁的意味。
楚綠昔怔了怔，心頭頓時似絆住了千斤大石般，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嗯！」最終她抿了抿唇，低低應了一聲。
楚魅姜滿意的點點頭，星眸一彎，笑容絕世而傾城，隨即轉身匆匆離去了。
這一瞬，整個寂靜的大殿里，只剩下楚皇這對父女倆。
祝福？！
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對情人，她確實該成全祝福才是！
楚綠昔見了楚魅姜的背影已經遠去，死死咬住了唇，面色沒來由地一寒，不再說話。
「昔兒，沒事吧？」楚皇忍不住伸手拉起她顫微冰寒的手，眼中言中盡是擔憂。
楚綠昔勉強笑了笑，頓時心中什麼感覺也都不見了，空空蕩蕩地，似干淨得很。「我……累了。」她輕聲說完，眸底顏色一片黯然。
*
三日過後。
武德殿。
當楚綠昔抬腳踏入大殿時，分明听到了宴中眾人倒吸了一口氣。
因楚魅姜與南風鈺的婚事將近，各國使節皆來祝賀，于是，今日皇宮里便特意準備了一場宮宴。
一如五年前及笄那日。
楚綠昔心中暗笑︰兜兜轉轉，原來竟是又轉回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