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老奴不找這些煙花女子了,下回給您換個新鮮閨女回來。」田公公投其所好,涎著臉道。
「嗯,記得事情給本宮辦得干淨些,多花點錢無所謂,但別給本宮留了爛尾——可你這奴才萬般好,就是貪財,本宮讓你辦事,你可別從中污了好處…」
太子話還沒講完,「咚」的一聲,田公公趕忙跪下,急著喊冤,「天地可監,老奴是貪財,但又不是不要命了,您的財,老奴是一個子兒也不敢貪啊!」
太子見狀,哈哈大笑了起來。「起來吧,起來吧,本宮也是隨口說說,料你這老奴才也不敢貪到本宮頭上來。」他將嚇得發抖的田公公叫起後,一雙眼楮才終于轉向站了許久沒機會吭聲的傅挽聲,粗聲交代,「小子,方才的話,你當作沒听見吧。」
「是,太子方才沒有說話。」傅挽聲立刻欠身應下。
這不能听見的事,當然不是指田公公會貪財的事,而是指田公公送女人進東宮供他享樂之事。
雖然對這位東宮失望至極,但這棵大樹自己還是得攀著,因為唯有太子才能對付得了那人!
見他頗機靈,太子對他也有了好感,「嗯,你初跟本宮,本宮也沒防你什麼,就當你是自己人了,你當好自為之,千萬別教本宮失望才好。」他話中有話,一副施恩的模樣。
「挽聲承蒙太子厚愛,日後定當戮力為太子效勞,絕不會讓您失望!」
「好,很好,你是田公公介紹給本宮的,本宮對你自然信任,所以有件事要交給你去做。」太子說起正事了,這才是他今日叫他過來的目的。
傅挽聲不動聲色的躬身聆听,想知道所謂的「任務」是什麼?
但他心知,不管要自己做什麼,為了求得這人的信任,他無論如何都會拼死達成!
「你听好,為顯示你對本宮的忠誠,本宮要你去……」
大牢里,陰冷潮濕,霉味刺鼻,只靠著離地三尺高的小小洞口灌入一點新鮮氣息。
柳延秀縮在角落里,默默發呆。
她渾渾噩噩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她怎能來找他?
他是皇太孫,而自己什麼也不是,她的存在只會連累他,若連最疼愛他的皇上都對他失望了,那他在這宮中的處境將會更艱難。」
她確實禍害他不少,如今自己身陷囹圄,他也被迫禁閉,兩人終是無法走在一起的,都怪她太天真,以為找上他就能待在他身邊,完全忘記現實磨人。
思及此,她露出苦笑,是啊,莫說她的身份配不上,就說她現今「惡名昭彰」的名聲,皇上也容不下她。
眼淚逐漸在她眼角聚集,點點而落。
那……牧會怪她是禍水嗎?
不會,她肯定他不會。
她也肯定他不會因畏懼任何事而放棄她。
沒錯,他是個傻子,是個因為愛上她而勇往直前的傻子!自己怎能因為一時挫折就變得軟弱呢!
抹了把淚,她決心不讓他獨自當傻瓜,她會陪他傻下去,絕不放手!
她相信那人一定有辦法救她出去,更信他一定能排除萬難讓兩人在一起。
「唉喲,田公公、傅大人,您兩位大人來到這骯髒地方可真委屈你們了。」外頭忽然響起獄卒奉承討好的聲音。
「哼,辦完事就滾,少在這礙眼!」田公公陰沉的警告。
「啊!是是是,小職明白,小職這就走。」獄卒想趁機拍馬屁,卻踫了釘子,立刻惶惶地嚅聲。
這宮中隱諱的事可多了,田公公是太子身邊的人,可這位傅大人也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听說近來備受東宮寵信,兩人連袂出現在這,無非有不可告人之事得辦,他受指示為他們打點,驅離閑雜人等,這會辦好事了若不快走,可能也是死路一條。
獄卒行了禮後便匆匆離去。
四周氣氛忽然顯得死沉,似有所覺的柳延秀倏然心驚,閉住呼吸慢慢地貼往牆壁,一步步往牆角的幽暗處移動。
「柳姑娘,這是大牢啊,你能躲哪呢?」大牢外傳來公公尖細刺耳的聲音。
她的牢房門被打開了,田公公走了進來,教她更為意外的,他身旁的人竟是傅挽聲。
田公公找到在陰暗處的她,朝她陰陰地笑著。「我說柳姑娘,咱們緣分不淺吶,在泉州時沒能對你怎麼樣,這會,繞了一圈回到京城,還是咱家得來料理你。」他手中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太子還是要殺她?
柳延秀心驚膽跳,視線立即轉向傅挽聲。「你與田公公是一起的?」也是來殺她的?
傅挽聲抿嘴一笑。「是一起的。」
「你怎會與他…」
「我參加了殿試,一舉中狀元了,現在是太子的少詹士,輔佐太子做事,宮職比那孫政治的京府判還高上一等。」他得意的說。
「那也不必為虎作悵的殺人!」
他冷笑。「我傅家一夕敗落,就靠我重振,可惜我偏偏與皇太孫有嫌隙,他若當權我還能有機會出頭嗎?太子才是我的保命符,唯有投入東宮,我傅家才有重新壯大的一天,這樣你還會訝異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嗎?」
柳延秀冰涼了手腳,他前陣子失蹤,原來是赴京考試了,果不負眾望讓他取得功名,但他竟然會成為東宮的人,幫著對付牧,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
再想起太子妃壽宴之日他說過他們會再見面的話,原來是指他己成為太子的人,準各與牧跟她為敵了。
「你成為太子的幫手後,連我也想殺嗎?」她心痛的問。
傅挽聲沉笑。「我與田公公一道來的,不是殺你難道救你?」他攤開手掌,田公公隨即大笑著將刀交給他,要他親自動手以表忠誠。
「挽聲—」她無法置信的呆望他手巾的利刃。
挽聲會殺她,這是她作夢也不會夢到的事。
她以為他們情愫不再,但多年的情分終究是糾葛的,他再如何氣她、惱她,甚至恨她,都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但是,眼前的刀,刺得她眼酸心痛。
「別怪我,是你先背棄我的,休怪我狠心無情!」他步步逼近她。
她已貼在牆上,退無可退。「你……真做得到?」她硬咽著問。
田公公也睜大眼楮看。太子讓他一道來,就是讓他監督傅挽聲是否真不得了手,好做為日後是否能繼續重用的依據。
「你只不過是個攀權附貴的女人,殺了這樣的你,我怎會做不到?」利刃直指她的咽喉。
她倒抽一口氣。「好、是我負你,死在你手里也許是命!」
若殺她的人是挽聲,她不再掙扎了,就當是她欠他的,用命來還……
牢房里,傅挽聲臉部猙獰,利落的朝柳延秀揮刀,她緊閉眼楮,等待利刃穿透自己的一刻,但預期的劇痛非但沒有來,她反而听見田公公驚怒痛苦的叫聲,她錯愕的睜眼,愕然見到原該刺入自己身子的刀正穿透田公公的月復部。
怎麼會這樣?
挽聲沒有殺她,反而殺了田公公——「傅挽聲,你不是……竟敢——」田公公怒睜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會遭暗算。
傅挽聲將刀刺得更深,田公公的血噴得牆上到處都是。「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答應親自動手?這女人不能死,誰也不能要她的命!」
「你這…王八蛋——」田公公想開口再怒罵,但傅挽聲拔出刀後又狠狠朝他胸口刺入,他立即噴出一口鮮血,便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田公公死了!
如此劇變,讓柳延秀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走!」傅挽聲扣著她的手腕,拉著她就要離開大牢。
「不,你要帶我去哪?我不能走——」她甩開他的手。
「你不肯走?」他眯眼視她。
「對,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
「我若走了,就回不來了。」
「你還想回來?」
「想!」
「那元牧自身難保,你遺想倚靠他?」傅挽聲不敢置信。
「我相信他,他會想辦法的,但若我一離開這,皇上便不可能再原諒我,所以我不能走!」
他怒不可遏。「你就這麼信他?」
「對,我信他,就像那時我信你會幫我救我爹時一樣,我不想動搖!」
這話讓傅挽聲霎時刷白了臉。
就像那時一樣……她在說,她也曾經多麼的倚靠他、信任過他,是自己毀了她的信任,是自己將她一寸寸推離身邊……
「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但謝謝你的相救,我感激不盡,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太子心胸狹隘,不是明主,你跟著他,前途只是一時,不會長久,而他此刻重用你,也只是想吸收人馬對付牧罷了。」
傅挽聲漲紅了臉,不甘心的吼,「這些我都清楚,但是我甘願受他利用,也不願意見你和那人幸福度日,你是屬于我的!」
「你不是已經不屑我了嗎?」她驚愕的望著他。那日在東宮後園,他對她說的每句狠絕傷人的話,仍記憶猶新,但如今他為什麼又改變了?
「我是不屑你,但我更放不下你,有一天,我會讓你回到我身邊,即使,讓你回來只是徒增兩人的折磨,但,我不放手!所以,你得跟我走,想留下等那人來救是痴心妄想,要不是我,你早死在田公公手中,那人根本保護不了你!」
「挽聲?」
「走,你一定得跟我走!」他強拉她。
她拼命掙扎。自己不能走,-一走,她與牧就沒有希望了!
見她執意不肯離去,傅挽聲吹了一聲哨,牢房外頭進來了一個人。這人不是公公的人,是他安排來接應自己的,田公公打點的人已教他全部清理過換上自己人了。
「點她的穴,讓她安靜後帶走。」他朝那人吩咐。
雖然田公公已經打點好一切,今夜這座大牢不會有人闖入,但再拖延下去,難免驚動更多人,到時想走也走不了了。
黑色小轎由兩人抬著出宮,這是田公公的轎子,田公公待人素來手段凌厲,行經宮里各處,眾人認出來,也不敢稍有打擾,紛紛避開讓轎子走過。
黑色轎子一路往宮門去,只要再過幾重小門就能順利出宮。
抬轎人小心警戒著,但轎子頗沉,比來時重上許多,轎夫抬得吃力,速度也快不了。
「站住!」在即將步出宮門之際,有人喝止了他們的步伐。
領在轎子前頭的傅挽聲回身,赫然見到理應被禁閉佛堂的元牧,而他身側還跟著忠奴張勞。
傅挽聲緊握拳頭,力持鎮定的道:「殿下又抗旨了,竟然私自離開佛堂,瞧來您真沒將皇上放在眼底。」他訝異元牧竟不顧一切的離開禁閉之處,趕來得如此之快。
「大膽,皇上與殿下之間的事,哪容你這個小小的太子少詹士議論!」張勞怒道。他們已查出傅挽聲為何會出現在京城了,前陣子殿下被禁于錦華宮內,這人趁隙考上狀元,投靠太子,成為太子的走狗了。
傅挽聲面色不改,有恃無恐的說︰「這里隨時會有人經過,信不信我一呼,立即會有人將皇太孫「請」回皇上那,我這小小的少詹士不能議論的就由皇上親自議!」他相信,只要自己放聲叫人,元牧抗旨離開佛堂的事立刻就會被知曉,這次他肯定皇上不會再輕易息怒。
反正他本來就是太子的人,根本不用擔心得不得罪他!
「你這該死的人!」張勞大怒。
「勞叔,不用與他一般見識,我要的也只是人,只要他將人還給我,其余的念在他與她相識一場,我可以不計較。」元牧冰一樣的眼神直射向那頂轎子。
傅挽聲心驚。他怎會知道轎子里的人是延秀?
「傅挽聲,交出柳姑娘吧,太子想做什麼,殿下都一清二楚,他派老田來料理這一切,老田將宮里大牢當成自家廚房一手遮天,難道我張勞就沒有耳目知情嗎?方才我們去過大牢了,里頭無人,那就一定在你這頂轎子里了,你將人留下吧!」張勞挑明道。
「轎子里坐的是田公公,並不是延秀。」傅挽聲打定主意否認到底。
「那就請田公公出來說清楚。」
「田公公剛到大牢就忽然昏例,我正要送他回去。」
「皇太孫在此,這奴才就算昏死,也得讓人架著出來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