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在這難得的淨土玩得有些流連忘返的兩人也終于依依不舍的回家了,不想剛出山坳沒多久,就踫上了一群從天而降的黑衣人。
看著面前二十幾個手持刀劍目光凌厲殺氣騰騰的黑衣人,蕭舜堯內斂的戾氣瞬間外放,與那些人滿身的殺氣不同,他所流露出來的氣息,是一股濃郁的死亡氣息,這是他在無數次與死神親密接觸下練就的本事,光是這身氣息,就將那群黑衣人給震懾住了,心下不免對這個煞神有些膽寒,但上頭的命令不可違,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想到這兒,二十幾個黑衣人極有默契的一齊舉著刀劍沖了上去,縱使他武功再高,雙拳難敵四手,今日必要將他的命留下!
蕭舜堯一手摟著阮芸娘的腰,一手從腰間抽出軟劍來,與此同時運起內力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帶著阮芸娘飄然落地,與那群黑衣人展開了搏斗。
對方人數本就繁多,且能看的出來,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個中好手,而蕭舜堯卻還要分心思保護懷里的人兒,又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發揮起來難免有些束手束腳。蕭舜堯也知道今日的情況明顯不利于自己這方,是以下起手來愈發凌厲狠辣了,手中飛舞的劍更是快到了極致,變化多端詭異莫測,教人防不勝防,甚至有些還只看到寒光一閃,便仰面倒地了,連痛都沒來得及感受到,唯有脖頸處一條細線一樣的血痕在昭示著生命的終結。
而一直被蕭舜堯護在懷中,被他帶著在人群中游走飛竄的阮芸娘此時卻顯得異常安靜,淡定得詭異,只是那張慘白的小臉卻還是暴露了她此刻並不如表面那般淡定的內心。
要知道她可是長在紅旗底下根正苗紅的軟妹子一枚,雖然性格因為生長環境等等原因被磨礪得有些強勢,甚至隱隱有些御姐範兒,可到底是不曾遇到過這樣危險甚至可以說是殘酷的畫面,親眼看著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那種感覺,非親身經歷是不能體會到的。
雖然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但她到底也不是聖母白蓮花,人家擺明了要來殺自己,難道她還得悲天憫人的求蕭舜堯饒他們一命不成?抱歉,她可沒那麼蠢良。
既然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亡,那麼,還是你們去死吧。
再說蕭舜堯與黑衣人的戰局,在果斷折了六名同伴,同時己方也僥幸在蕭舜堯的身上留下了兩道傷口後,戰況迅速白熱化了。
大概是看出了蕭舜堯懷里的人對他的重要性,幾名黑衣人立即果斷將劍指向了阮芸娘,絲毫沒有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下手絕非君子所為的認知,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成任務,不擇手段!
發現了他們的意圖的蕭舜堯頓時又驚又怒,明知道他們這是想分他的心,等著他自己露出破綻,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分出了更多的心神給懷里的人兒,以至于在應對敵人時就難免更加吃力了些,就在幾個喘息間,身上又多了兩個傷口。
阮芸娘也不是個蠢的,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腦子還算好用,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貓膩,一邊暗恨那些該死的家伙狡詐,一邊對蕭舜堯大聲喝道︰「別管我,專心對敵,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全都活不成了!」
蕭舜堯心神一凜,理智驟然回歸,開始集中精力對付起了敵人,但終究還是沒能完全棄阮芸娘于不顧,似乎往往很多時候行動總是會快理智一步,明知亂了節奏步伐會置自己于險地,可就是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
再度斬殺了六人後,蕭舜堯身上已經不知又添了幾道傷口,有為她擋下的,也有自己不慎被刺殺的,衣服已經一塊塊被浸濕了不少,不過因為穿著黑色錦袍,血跡並不明顯。
漸漸的,蕭舜堯的攻擊不似最初那般迅速凌厲了,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臉色也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白起來。深知自己的內力和體內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蕭舜堯不禁有些焦急了,有心想要擺月兌這些人突出重圍,可黑衣人卻像是結成了個什麼困陣似的,將退路全都給封死了,一時間竟是找不到破綻。
不過,自小到大的生長環境早把蕭舜堯的心智給操練得非常人了,往往越是危險越是著急的情況下,他倒反而越冷靜沉穩,腦子甚至比平時還要靈活。而更重要的一點,也是他能迅速爬到如今這個高度的原因,那就是他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所以面對現在這種月復背受敵的情況,只不過腦子飛速轉動了一下,他就立即作出了判斷--以身誘敵,劍走偏鋒!
于是一直防範極嚴的蕭舜堯故意露出了個破綻,將自己的致命之處--心髒給暴露了出來。
果然!對面的黑衣人一喜,忙提劍刺向了他的心髒,同時也給己方幾乎找不到破綻的困陣打開了一個缺口。
黑衣人的劍如願刺進了蕭舜堯的胸口,但蕭舜堯的劍卻也刺進了他的胸膛,狠狠沒入,直接穿透了他的心髒!兩人看似同時刺入了對方的胸口,但實際上蕭舜堯卻還是比黑衣人更快了零點幾秒,是以當他的劍穿透黑衣人的心髒時,黑衣人已經沒有力氣再用力了,也因此,蕭舜堯的胸口雖被刺殺了,但實際上傷口並不深。
計劃看似簡單,但卻是需要極大的魄力和精妙的計算的,整個過程中他哪怕只是稍微頓了那麼零點一秒,那麼那把劍就會毫不留情的深深刺入他的心髒!
蕭舜堯暗自松了口氣,劍在刺進黑衣人心髒的同時,腳也抬了起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腳踹飛那黑衣人,左手用力一拉阮芸娘的小手,將她重新帶進自己的懷里,緊接著一躍而起從打開的缺口飛竄了出去直直落在馬上,雙腿用力一夾馬月復,馬兒就撒腿狂奔了起來。
整套動作看起來很長,但實際上也就是幾個呼吸間的事,等那群黑衣人反應過來再想阻攔時已經為時已晚了,知道今日怕是留不住他的命了,其中一個黑衣人眸光一閃,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然後迅速扔了出去,而目標,竟是阮芸娘!
蕭舜堯並沒有想到最後還會有人對阮芸娘下手,一時疏忽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而此時,阮芸娘已經吸入了那粉末,心里再擔心焦急,蕭舜堯也只得暫且先將此事放下,騎著馬飛奔離去。
因為惦記著阮芸娘的毒,蕭舜堯更是一刻不敢耽擱,飛奔回了城,直接將人帶到了自己的府邸。幸而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了,馬兒飛奔的速度又極快,是以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也不曾看清兩人的面容。
到了門前下了馬,蕭舜堯索性直接將阮芸娘給抱進了府里,一邊急忙吩咐府里的下人去找太醫,蒼白的臉顯的格外陰沉,滿面的焦急更讓府里的下人大吃一驚,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同時,也對阮芸娘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芸兒,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蕭舜堯擔憂的看著床上的人兒,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焦急,還有一絲絲莫名的慌亂。
阮芸娘皺著柳眉,忍不住伸手撓起了自己的臉,「我的臉好癢。」
「別抓!你可能是中毒了,別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中毒?」想起先前的粉末,阮芸娘忙跳了起來緊張兮兮的抓著他的手問道︰「那你呢?你有沒有事?」
當時他就坐在她的身後,既然那毒被她給吸入了,那麼他肯定也是躲不掉的了!
「別擔心,任何毒對我都起不了作用。」
「那就好。」
看著她臉上如釋重負的笑,蕭舜堯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脹脹的,有些酸,有些疼,但更多的卻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和感動。
不知該說些什麼,蕭舜堯只是順從自己的心,將她擁在懷中,在阮芸娘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高高揚了起來,眼底流露的溫柔更讓人心醉。
「爺,李太醫來了!」
「快進來!李太醫,快幫她看看,她好像中毒了!」
白胡子老人家氣還沒喘勻,就在蕭舜堯極具壓力的目光下匆匆上前給阮芸娘診斷了起來。
「怎麼樣了?可知是中了什麼毒?」
李太醫收回搭著她的脈的手,憐憫的看了那可人的姑娘一眼,輕嘆道︰「應當是美人殤無疑了。」
美人殤!
蕭舜堯大驚,原本就蒼白的臉瞬間白得更嚇人了,身子也止不住有些搖晃了起來,一旁伺候的下人見狀忙上前扶他坐下,李太醫看他明顯失血過多的樣子,也擔憂道︰「王爺,您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好,不如先讓微臣替您看看吧。」
蕭舜堯無力的揮了揮手,淡淡道︰「本王無礙,只是失血過多……」話還沒說完,蕭舜堯便暈死了過去。
「王爺!」
「蕭舜堯!」
當蕭舜堯再度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下午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昏迷前的思緒驟然回歸,蕭舜堯也瞬間清醒了。
「來人!」
「王爺您醒了?」
「阮小姐呢?她怎麼樣了?」語氣中難掩焦急。
那小廝猶豫道︰「阮小姐她還在府里,管家讓她暫時住進了倚欄閣,只是阮小姐她……情況似乎不太好……」
沒等那小廝把話說完,蕭舜堯便起身隨意披了件衣服跑了出去,渾然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傷患。
來到倚欄閣,緊閉的房門更讓蕭舜堯憂心不已,輕輕叩響了房門,里面卻無人應。
「芸兒,是我,開開門好嗎?」
「芸兒……」
喚了好幾聲,里面依舊沒聲音,蕭舜堯急了,直接一腳把門給踹開走了進去,掃視了眼房間,最終卻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膝蓋中雙手抱膝動也不動的人兒。那單薄瘦弱的身軀此刻卻顯得那樣無助,渾身上下充斥的絕望的氣息如利刃般扎進了蕭舜堯的心髒。
走上前蹲子,輕輕攬住她的肩,想將她擁入懷里,卻不想那瘦弱的身體竟然在猛然一震後開始排斥了起來。蕭舜堯皺眉,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強行將她扣在了自己懷里。
「芸兒,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她顫抖的聲音,「我的臉,是不是好不了了?」
蕭舜堯的身體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嘴上卻安撫道︰「你放心,只要毒解了就沒事了。」
不錯,所謂美人殤,其實就是種毀容的毒,並非無解,只是制作解藥的藥引卻極其難尋,就連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尋到,說實在的,有解與無解實在無異。說的這麼輕松,不過是寬慰的話罷了。
然而他那點細微的反應,卻還是被阮芸娘給察覺到了,最後的一點希望也沒了,所剩下的只有滿心的絕望,淚水終是忍不住奔涌而出。
「蕭公子,放我走吧。」沒有他的首肯,她根本出不了王府的大門!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舜堯的眉頭都快能夾死只蒼蠅了,心猛地一沉,臉色陰沉得恐怖。
「你之前才答應過我,只要我不辜負你,你定會對我不離不棄!難道現在你想反悔了嗎?!」
「是!我是反悔了!」
「休想!」蕭舜堯咬著牙,語氣中透著股狠厲,「只要本王活著一天,你就休想逃離本王!」
「蕭舜堯!你看看我的臉!我的臉已經變成這樣了,連我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難道你還想整天對著這樣一張臉嗎?!」阮芸娘猛然一把推開了他,抬起頭來歇斯底里般哭喊道。
當看清她的臉的那一刻,蕭舜堯愣住了。
只見原本美麗的面龐,此刻卻一分為二,左半邊臉仍舊完好,只是右半邊臉卻自眼楮往下整片卻似腐爛了一般,看起來很是駭人。
見他愣住了不說話,阮芸娘以為他是嫌棄了,頓時心如刀絞,露出了抹自嘲的笑,道︰「看清了嗎?這樣的我,你還會想要嗎?」
往日神采飛揚的眸子褪去了光澤,變得死灰般沉寂,除了絕望再無其他。
似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心一般,有種窒息的悶痛,伸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嗅著她熟悉的體香,煞是滿足。
「我們成親吧。」
「你說什麼?」是幻听了嗎?呵呵,這樣的她,還有誰願意要?有著一張連自己都會感到惡心的臉……
「我們成親吧。」
「是因為覺得自己害了我,所以愧疚了想要補償嗎?如果是那樣,不必了。」
「若我真想要補償一個人,有一百種一千種辦法,何須搭上我自己的一生?」蕭舜堯無奈苦笑。
「我想,我大概是愛上你了,所以,嫁給我吧。」
阮芸娘嗤笑,「你是在說笑話嗎?還是你的品位本就如此獨特?天天對著這張臉吃飯睡覺,對著這張臉親吻行周公之禮,你難道就不會吐嗎?」
感覺到她現在的情緒還是很激動,蕭舜堯也不想在這個檔口再多說些什麼,還是等她冷靜下來再說吧,免得再節外生枝。
這樣想著,蕭舜堯便悄然點了她的睡穴,阮芸娘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便癱軟在了他的懷里。
將她抱上床躺好,又拉上了一條毯子給她蓋上,站在床邊望著她那半面天使半面魔鬼的面容,眼底濃濃的心疼在流轉。
俯子在她那丑陋的右邊臉龐輕輕印上溫柔一吻,「丫頭,即使你的臉永遠也恢復不了,我也絕不會負你,所以,你也要信守承諾,記得,不離不棄。」話落,轉身離去。
「來人,備馬!」
「王爺,您的傷……」
「無礙,快去!」
「是,奴才遵命。」
「照看好阮小姐,若是她醒了,絕不可放她離去,更不可讓她做什麼傻事!另外,去炖碗雪蛤粥,等她醒了給她送去,若是她不肯吃,就放回廚房溫著。」
回屋換了身衣服後,蕭舜堯便策馬奔向了皇宮,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皇後的棲鳳宮。
「奴才(奴婢)參見睿親王。」
「王爺,還請容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都給本王滾開!」蕭舜堯一腳踹飛了擋在面前的宮女,直接闖進了皇後的寢宮。
「蕭舜堯?」乍一看到蕭舜堯,皇後不由一愣,旋即厭惡的皺起了眉,「沒規矩的東西,本宮的寢宮也是你能隨意闖的?你還有沒有把本宮這個皇後放在眼里!」
蕭舜堯完全不理會她的怒火,冷聲道︰「解藥交出來。」
「什麼解藥?」
「別裝了。」蕭舜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滿眼的陰厲狠辣,「將美人殤的解藥交出來,本王尚可考慮不與你計較這次,否則……弒母弒弟什麼的,本王可是完全無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