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我瘋了吧!小烏,收拾東西!阿景,把你自己珍貴的東西也裝上,下午我們就走!」
道從其听。白蘇冷靜地吩咐道,小烏向來听她的話,什麼都沒說就行動了。白流景知道自己坳不過姐姐,也只能乖乖地听從。尤其是白蘇這幅嚴肅的模樣,難得的讓他心驚,想了想,白流景小聲地問道︰「姐,我能去給夫子說一聲嗎?」
「想去就去,趕緊回來!路上小心一點!」
「總要有人出去打听一下情況,而且你們不是也在擔心嗎?不說別的,我娘和蘇雲軒,還有虞夫子他們的消息,總是要知道了才能心安。你們兩個好好的,我先走了。」
白蘇眼眶紅了,她覺得難受,壓抑的想要大吼一番,可是最終,她只能咽下所有的情緒,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起來。劉家距離廣安寺不遠,應該有能夠逃掉的機會。更何況,她早就提醒了蘇雲娘,她一定會沒事的!
關上了房門,白蘇走了出去,外面的大雨依然在下著,雖然比起以前稍微小了一些。一路上許許多多的人衣衫凌亂,拼了命地朝著山頂的地方跑去,他們之中,很多人都只穿著褻衣褻褲,在雨水之中凍得發抖,可是卻依然拼了命地跑著,仿佛只要一直跑下去,就不會被死神收割生命。
「好了,你已經盡到自己的責任了,而且,這一切也不過是我的猜測,不見得會是真的不是嗎?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廣安寺里面亂成一團,主持方丈和沙彌們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生死危機關頭,誰還會顧得上別人呢?白蘇去了大殿,此時此刻,里面已經圍滿了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快,快!有人被沖走了!大家快往山上走!」
寺廟的客房里面,白流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最終還是紅著臉,跑到了白蘇身邊,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
「施主快醒醒!不好了!雲州城發大水了!」zVXC。
「婆婆,夫君他一定會沒事的啊——」
「、、、、、、、、、、、、、、、」
白蘇之所以有底氣,卻是因為她本身會游泳,水平還不錯,至少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她心里實在是焦躁的慌,仿佛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一般。想來想去,最後可能的還是親近之人出了什麼事情,而唯一讓這個身體牽掛的,估計也就是那個便宜娘了。
「白流蘇,你少對我爹發脾氣,你們不是母女情深嗎?有本事你自己去救她!」劉雨柔冷哼一聲,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怨毒︰「她一個孕婦,停著大肚子自然跑不動,換做是你,你敢冒著生命危險帶上她嗎?別以為自己多偉大,多厲害!面對死亡,你還不是跟我們一樣的懦弱!」
白蘇頭也不抬,她知道,阿景就算是去了,別人也不見得相信。而比起什麼都不做,好歹這樣還能問心無愧。
家里能帶走的東西也不多,倒是那一櫃子好不容易存起來的書不好處理,帶走太麻煩,不帶走被毀掉了又太可惜。這個世界還沒有雕版印刷術,紙張和書籍都是靠手寫,是十分珍貴的。白蘇想了想,最後用家里唯一的動物皮子把書都包了起來,外面更是圍了幾層破衣服,再讓小烏幫忙,把書都藏到了櫃子上面。這樣的話,只要房子沒被摧毀,總能完整地保存下來一些的。
劉雨柔哽咽起來,眼眶頓時通紅,娘親病重在床,根本連動都不能動。她害怕,她不想死,所以她逃了,不去管娘那一聲聲的「救我」,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娘親被洪水吞沒、、、、、、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看到無精打采的白流景緩緩從門口走了進來,白蘇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安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劃破夜幕,沉重的雷聲伴隨著瓢潑大雨,整個世界仿佛被雨水籠罩,沉重而壓抑。再讀讀小說網
「姐,我有些害怕。」
「好啦好啦,這有什麼好爭吵的,快進來吧,今天我們一起睡,這樣誰都不怕了!」
「我不是提醒過她,讓她告訴劉老爺搬到山上來嗎?」白蘇冷冷的視線落在了劉浩天身上,劉浩天狼狽地別開了視線。蘇姨娘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只是當做無稽之談的笑話,根本就沒有允許。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該跟那蘇家一樣,把家中的財產都轉移了,哪怕是提前一天到了廣安寺,也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啊!
「少爺!——」
雲州城里暗潮涌動,蘇家的大動作,自然也引起了眾人的好奇,然而更多的卻是報以諷刺的態度,紛紛等著看蘇家的笑話。當然,也有少數人膽子小,抱著以防萬一的想法做了做樣子。不管怎麼說,有一部分人遷往了廣安寺,慈雲寺,佛光寺等地勢較高的地方。
「老天爺真是造孽啊!這下子,我們老百姓該怎麼活啊!」
「少爺,白姑娘他們收拾了東西,去了廣安寺。屬下進去探了探,房間里面的幾乎什麼都沒剩下。」
「好了好了別哭了,走之前我們不是都去告訴他們了嗎?娘那里我是親自去的,她也答應了我,想來應該是沒事的。至于蘇雲軒,他應該也不會有事。現在這種情況,哭有什麼用?你們兩個都給我振作起來!」
「、、、、、、、、、、」
「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去救人啊!」
猛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蘇三步並兩步地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劉雨柔,你站住!」
「我娘呢?她怎麼沒跟你們一起?」
「不用多說,我現在馬上回去稟報父親,一會兒我修書一封,你立刻送去刺史府,交給秦大人!還有一封,飛鴿傳書到京城!」
「嗚嗚嗚,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啊!」
第一次,蘇雲軒品嘗到了猶豫不決的味道,然而,他到底是心思果決之人,一刻鐘後,他唰地站起了身子︰「來人,立刻準備,在明天下午之前,國色天香坊的所有珍貴花種,全部搬到廣安寺!」
白蘇厲聲喝道,她心里也有些焦躁不安,傳好了衣服,又吩咐兩人把珍貴的東西臧好,認真叮囑道︰「你們在房間里面哪里都不要去,小烏你力氣大,又有拳腳功夫,一定不能讓人闖進了我們這個屋子知道嗎?」
「轟隆隆!」
痛哭聲,哽咽聲此起彼伏,劫後余生,所有人都沒有一絲喜悅,悲痛,絕望,哀傷,席卷了整個人群。
「姐!」
吵吵嚷嚷的聲音,伴隨著驚呼,很快就讓人驚醒了過來。白蘇一個鯉魚打挺,眼看著阿景和小烏也紛紛起身,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的表情,顯然也都是被嚇得不輕。
他要不要相信一個女人?蘇雲軒在心底詢問自己,此事事關重大,他是蘇家的少主,卻不是完全能夠做主的當家。萬一根本是虛驚一場,耗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財力,他這個少主,也不可能服眾了。
「白流蘇,你給我放手!」一把推開了白蘇,劉雨柔第一次毫無任何溫柔可人的姿態,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譏誚地開口道︰「大水之下,連自己都顧不上了,誰還記得你娘?連我娘她都、、她都、、、」
「天啊,你們不知道那情況有多恐怖!城牆那里,簡直就像是一只白色巨蟒張開了巨口,好多人都立刻被洪水卷走沒了性命!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恐怕也已經死了!」
淒厲的哭喊聲,慘叫聲,求救聲,淹沒在轟然的雷雨之中,黑雲壓城城欲摧。這個夜晚,無數個生命被卷走,生死不明。稻田,莊家,房屋,牛羊,那些勤苦百姓們畢生的積蓄,就這樣被無情的洪水吞噬,再也看不到一絲蹤跡。
可若是真的呢?那後果,更加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嗚嗚嗚少爺也不知道出來了沒有?還有王大娘,喜鵲姐姐、、、、、、」
可是那個踐人,那個踐人卻跑出來了,憑什麼她能獲救,憑什麼自己的娘親卻死了?所以,在別人都忙著逃命的時候,她把那個踐人關在了房中,哈哈哈哈,踐人,你就帶著肚子里面的孽種,給我娘陪葬吧!
現在洪災才剛剛爆、發,很多反應過來的人,肯定會立刻跑到這種地勢稍高的地方來的。災情一時半會兒控制不了,到時候人數一多,在沒有糧食,又累又餓又怕的情況下,很容易發生動亂。白蘇雖然特意找了一個偏僻一些的住處,又悄悄地存了許多米糧蔬菜,為的就是預防發生這種情況。
「小姐,我知道。可是你呢?你難道要出去嗎?」小烏抽抽噎噎地點了點頭,和白流景一樣,神色擔憂地看著她。
白蘇一家前腳才離開小宅子,後腳就有人立刻趕去了國色天香坊跟蘇雲軒匯報情況。
三個人鑽進了被子,白蘇在中間,阿景和小烏分別位于她的兩邊,三人在雷雨聲中緩緩入睡。然而,夜半時分,一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聲音轟然響起,幾乎整個雲州城的人都從沉睡中醒來。
「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白流景的臉蛋紅了起來,吶吶地開口道。
「別怕!我們可是在山頂呢!洪水淹不到這里來的!」白蘇趕緊出言安慰道,她說的也是事實,人們只是被忽然而來的山洪暴發給嚇住了,那些住在山下的百姓們便遭了秧,現在紛紛朝著山上跑去。估計是有些人在路上反而因為心急慌亂種種原因失足落水了,那聲音雖然大,卻也隔得相當遠。
眼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女子,正是劉雨柔無疑。在她身邊,還有幾個同樣慘不忍睹的人,正是劉浩天,劉雨香,大少爺劉志杰,三少爺劉志旭等等。白蘇一眼望去,心中頓時一緊。
「姐,真的發了大水了嗎?怎麼會這樣呢?娘,娘她現在怎麼樣了?還有虞夫子和鄧兄,王兄他們,他們會不會有事?」白流景語氣微微顫抖起來,小烏也嚶嚶地哭出了聲。
說她自私也罷,她並不是聖母,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保住自己在乎的親人,這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劉雨柔!」
「我是你姐,怕什麼?小時候我就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給帶大的,現在還害羞了?」白蘇挪揄般地笑了笑,她這話還真不是假的,白流景小時候皮得很,蘇雲娘一個人根本照顧不了她。白流蘇這個姐姐就成了另外一個壯勞力,經常給他洗尿布之類的。
蘇雲軒眼神一暗,居然這麼干脆,老實說,他到現在依然還是半信半疑。要知道,他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生活在雲州,雲州的確是屬于多水的地方,氣候溫暖,降雨豐富,這樣的情形,這幾十年來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可是卻從來沒有听說過會有水患的情況,雖然今年的酷熱,的確是有些超乎尋常。
「小少爺羞羞臉,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還怕打雷!」小烏嘻嘻哈哈地沖著他做了一個鬼臉,惹來阿景惱羞成怒的瞪視︰「我就是害怕了又怎麼樣?你難道就不怕了?否則的話,干嘛抱我姐抱那麼緊?」
白蘇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變,雙手忍不住死死地握成了拳頭,她沒有去搭理劉雨柔的冷嘲熱諷,轉身就朝著山下走去。而看著她背影,劉雨柔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這個踐人,還是一樣的經不得激將法。去吧去吧,最好陪你那老娘一起,死在洪水之中吧!
白蘇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多偉大的人,她自私,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是卻有一樣,她問心無愧。即使沒有在蘇雲娘身上感受到一絲親情,她到底也是自己這個身體的母親,就這樣拋下她的生死,她不是冷血動物,根本就做不到。
劉雨柔眼中的惡意,她並不是看不見,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要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