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玻璃杯在鋼鐵雕像的身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玻璃碎片落在了地上,搖擺了幾下後便停住了。瓶子中的那些透明液體,無一剩余地潑灑在雕像的頭肩處。當液體一沾染金屬,金屬立刻發出 的響聲。這代表它正在慢慢融化,被這液體所腐蝕。伊爾斯前進的腳步停住了,它忽然發現,自己堅固無比的身軀正在逐漸被摧毀。
它在杯子剛掉下來時便已經察覺到即將有一場災難降臨在自己的頭頂上,不過它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因為伯特的血色巨劍正試圖刺穿它的心髒。
融化的速度不算慢,雕像的頭盔很快就已經不成樣子了。頭盔里那兩點的紅色靈魂之火驚恐地閃爍,然後便消失藏進了雕像體內。如果杰斯當調配的腐蝕液體沾染到它,那麼這靈魂無論有多麼強橫,都會立刻湮滅,無法重生。
靈魂只能觸踫空氣、魔法元素、骨頭、靈魂之火,其他任何的東西一旦接觸靈魂之火,那麼那靈魂就會消散。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沒有人能改變。
很快,那座雕像就已經沒有了頭顱。很快,它的肩膀也漸漸溶解。不過,在它的手臂徹底完蛋之前,雕像忽然有了動作。它奮力抬起手臂,將血色巨劍的劍鞘奮力擲出。它的行為有些怪異,但這確實是為了避免劍鞘也被這液體所腐蝕。
伯特一把接過劍鞘,看向那即將化為鐵水的雕像,唏噓不已。他曾拼死戰斗的強大敵人,如今竟然被半杯透明的液體所腐蝕,慢慢地溶解在一灘黑色鐵水中。它無聲無息地死亡,世間再也找不到它的存在了。誰能想到它曾經的強大?
雕像融化得更快了,唯一留下的只剩下它的雙足和殘存的上半身。但那點東西也即將被透明液體所徹底融化,那是不可逆的。
「砍破它的軀體!」劍靈忽然高聲戾嘯,伯特點頭表示會意。
他走到雕像前方,小心地在它還未被強腐蝕液體沾染的脛甲處劃開一道裂縫。很快,那紅色的靈魂虛弱地從那裂縫中飄了出來,在空中一上一下地起伏著,閃爍著,不斷晃動。這動作看起來是正在為自己已經快徹底消失的原本軀體表達悲哀。
「好極了。」杰斯當帶著滿意的神情打量那一灘鐵水,「看來‘化學’這種東西確實並不簡單,那些強大的敵人,根本不用我們的鮮血去抵抗。」
「你用什麼東西制作的……讓我猜猜……庇護之地上的東西。」利爾變回了人形,好奇地跟杰斯當打听消息。根據他的知識,他明白杰斯當所制造的液體好像叫做「王水」。
「是的,兩個金幣買了配方。手頭有錢的時候,我經常去弄這些感興趣的東西。後來還弄了不少試劑,現在看來沒有白花錢。」杰斯當驕傲地說,「看這家伙,之前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現在變成了什麼玩意?哈。」
「我並不喜歡庇護之地里的東西。」利爾聳聳肩。
「因為你總擔心那些東西會發展成恐怖的家伙,能夠輕松地殺死人類,讓原本充滿熱情的世界變得冰冷和恐怖——你說過好幾遍了。」杰斯當知道利爾想說什麼。
「這是值得憂慮的。要知道,弓箭的發明就已經讓無數人步入死後世界了。這種普通卻有強大力量的液體,將來一定也會造成人的死亡。別跟我說不可能,你要知道弓箭最開始是用來玩彈石子游戲的。」利爾皺著眉頭說道。
「一切服務于殺戮和戰爭。」杰斯當說,「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利爾知道他說不過杰斯當,因此他看向伯特。
「吃了它,你不是一直想得到自己的本體嗎?」伯特用血色巨劍指著那一團瑟縮的紅色靈魂,「它又美味,又值得你去享受。」他有些疑惑,劍靈念叨了六年的「本體」,如今近在咫尺,它卻沒有像伯特預料的那樣猛地撲上去,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頓。
「不……伯特,你要明白……」劍靈的戾嘯聲充滿了惆悵,「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懂得許多,可以提供你幫助。但是當我恢復了所有意識呢?我就會有自主的想法,我擔心我有一天會忍不住反客為主,把你給吞噬……那樣的話,我還不如就這樣,沒有太多的**,當一個殘缺的靈魂,沒有那麼多煩人的事情。」
「我相信你不會的。」伯特說道。
「是的,你總是信任我。但是我自己並不信任恢復之後的我,我擔心我會變得充滿欲念。那時候我無法保證我會做出些什麼事情。所以……我覺得現在就很不錯。加上那‘伊爾斯’的故事,我不想去體驗別人的記憶。那會讓我感到不愉快,吃掉了當初那個執靈後,我驚訝地發現,我甚至差點被它的記憶侵入了,變成和它有一樣想法的靈魂。這是危險的……」劍靈低聲戾嘯,聲音打著顫。
伯特低頭思考著,長久的等待後,無數的驚訝和疑問在他頭腦里晃動。
「那你說怎麼辦?」伯特苦笑。他覺得自己拼死奮戰,為的就是得到劍靈的本體。可經過重重考驗後,本體觸手可及,劍靈卻已經不想融合了!
「把它送進英靈殿。這片森林的苦難在于它們見證了伊爾斯的死亡,如果伊爾斯的靈魂能安息,那森林的災厄也會解除。」劍靈喃喃自語。
「怎麼做呢?把它帶到溫德肯夫之巔?」伯特問。
他覺得如果他有了要去溫德肯夫之巔的念頭的話,那他絕對是發了高燒。溫德肯夫之巔絕不是他這樣的普通人可以攀爬的,許多人在山腳下就已經被呼嘯滾落的白色大雪給徹底掩埋,尸體被凍成冰塊。更何況登上山巔?那只是一個夢想而已。
「並不用這樣,它會自己去的。它已經解除了禁錮,現在只是陷入了暫時的迷惘。」劍靈戾嘯,三人看著那紅色的靈魂,它好像恢復了不少。
紅色靈魂繞著三人轉了一圈︰「謝謝你們,將我從三千年的封禁中解救出來……我是劍聖伊爾斯……如今要去英靈殿安眠了……為了酬謝你們,我將自己的力量贈予你們。」它的身後劃出一道長長的紅色軌跡,看起來極為耀眼。過不多時,紅色靈魂便飄上了宮殿頂端,投下了一個銀白色光球。扔下光球以後,紅色靈魂便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移動,然後飛出了宮殿,向著溫德肯夫大陸極西北之所,那高達一萬四千米的溫德肯夫之巔,冰雪呼嘯的英靈殿。
「這銀白色光球……」利爾走上前去,他發現胸前的徽章正在不斷閃爍,這是即將進階的預兆。他感到光球中蘊含著無限的經驗,他將會因此而獲得更強的實力。
「伯特,一起來。」杰斯當接近了光球,他胸前的綠色徽章也開始耀眼。他已經綠徽十星,只要一點點的契機便可以達到青徽。而契機,無疑便是面前的這個,由傳奇劍聖伊爾斯留下的戰斗經驗。他的心跳得快了。
伯特咽下一口唾沫,他剛剛步入青徽。如今熟練掌握青徽級別的力量,成了他的首要任務。三人面對著銀色光球,將手伸入光球之中。
光球上泛起陣陣漣漪,白光不斷地閃現消失,四周也被照得如白晝一樣明亮。一股股純白色的能量分別輸入到三人手掌中,隨後是手臂,然後就是胸膛。隨著能量的傳輸,光球也逐漸變小,等到一分鐘以後,這個光球已經徹底消散在空中。
「青徽二星。」伯特幾乎要興奮地跳起來了。他原本要用一兩年來達到的高度,這會兒只用一分鐘就已經完成。他覺得果然付出了汗水之後,是會有讓人高興的收獲的。他的未來變得光明了,他比別人省下了兩年的努力!
「青徽一星。」杰斯當露出一個激動的笑容。進階徽級對于法師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因為這可以讓他們使用更加強大的法術。如果杰斯當能盡快掌握「黑暗之龍」、「黑暗覆蓋」、「黑暗枷鎖」、「暗元素」、「禁言」、「操控」……那麼三人的戰斗力將會有一個飛躍。
「青徽一星。」利爾微笑著,這代表他的魔力、精神力更加強大,而與自然的溝通也能更深徹,還能更好地听那些樹木教導他德魯伊法術。也許沒有多久他就能找到一棵能教他「野獸鎧甲」的樹木,或者樂于分享「自然之颶風」的灌木。
宮殿忽然開始顫抖,將正在慶祝的三人打斷。他們起初還抱著趕緊跑出去的想法,劍靈卻安穩地戾嘯︰「不用在意,你們已經通過考驗,這個宮殿已經沒有效用,正在消失了……哦,森林恢復了正常。」
沒有過太久的時間,也就大概三分鐘的樣子,這座宮殿就已經完全消失。包括它的圍牆、四座塔樓,都已經全部消散在空氣中。而庭院中的那些雕像,也已經全部崩塌碎裂,里面那些被禁錮的靈魂,都自由地步入冥界。唯一能留下宮殿痕跡的,就只有那依然鋪在地上,被修剪得相當平整的魔法草地了。
而這座森林,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濃霧已經消失了,死水也開始流動。干涸了許多年的狂河支流也再度穿過森林,帶給森林生機。樹木自由自在地生長,鹿、野兔、雀鳥都興奮地在充滿生機的森林中跳躍。大地的創傷已經被平復,「恐慌森林」放下了背負了三千年的痛苦,再也不會帶給人們恐慌。
不過森林里的邪惡力量暫時還沒有消失。
拉羅夫和士兵們,正在戰斗,和一群墮落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