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閃而過的車窗外,好像有人在爬大橋的欄桿!
沈凌風依言靠邊停下車,匆忙打開車門,我下了車。冷風吹來,不由打了個哆嗦。株洲的十月底,早晚的溫差變化大,沒有幾個人願意到橋上來散步吹冷風。我的眼楮沒有花,真的是有人在爬欄桿,而且一只腳已經到了欄桿外。
是個女子,發絲飛揚。
來不及多想,我疾步跑過去。有個路人比我近,更早靠近她。但女子可能是听到我們的腳步聲,忽然轉頭顫抖的喊道︰「不準過來!——過來我就跳下去!」
她的半個身子已經傾到橋外,我們不敢再動,停在離她五六米的地方。
「小姐,有話好好說,有什麼事想不開呢?」我旁邊的路人好言相勸。
「已報警,拖時間。」沈凌風來到我身邊,低聲在我耳邊說,而後揚起聲音,「小姐,你還有什麼想見的人沒有?」
我瞪他,哪有這樣勸人的?好象催著人交代後事後往下跳似的。未料想那姑娘听了這話後,趴在欄桿上嚎啕痛哭了起來。也許這方法真的有用,我順著往下面接了句︰「要不,你告訴我們號碼,我們幫你打?」
「打?我打了幾十次了,都不接,他不要我了……嗚……嗚……」女子哭得傷心,激動處又往外移了幾公分,「他不就嫌我煩嗎,我跳下去,一了百了,就再也不會煩他了……」
「姐姐……」原來是感情問題,我急喊出聲,她再往外移不跳下去也掉下去了。從這麼高的橋上掉下去,肯定凶多吉少。這女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幾歲,什麼樣的感情糾葛要鬧成這樣?「姐姐你別急,也許他沒帶手機呢,如果是有什麼原因沒接到你電話,你跳下去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想解釋也找不到人解釋了,不是很冤?也許再打一次就接通了呢?再試試?」
「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他不要我了,我有了孩子他就不要我了,我丟不起這個臉……嗚……」女子從嚎啕大哭轉為泣不成聲,隨時有掉下去的可能,讓我們捏著一把汗。
「110」已然就位,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但誰也不敢靠近,唯恐女子松手跳下去。警察耐心的勸著女子下來,依然沒有成效。
「你這樣死了,他也不知道,要死也要當著他的面,讓他一輩子內疚後悔!」站在我身邊的沈凌風突然出聲,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真是,說不定你死了,他眼淚都不掉一滴,搞不好一轉身就到哪花前月下、與別人卿卿我我去了,你值嗎?!」我知道沈凌風的意思,既然勸沒有用,那就激。
女子停止了哭泣,看著黑黑的江面出了會神,報出一串電話號碼,沈凌風很快撥了號。
這號碼,我听著怎麼感覺有點耳熟?
電話通了,沈凌風簡短的說明了情況,按了免提,有個男人的聲音又急又氣的傳了出來︰「思如,你別傻,我就來,等著我!」
我怔住,希望自己听錯。
叫思如的女子听見手機里傳出的聲音,又「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邊哭還一邊看到警察意欲靠近,馬上把身子往外探了探,「別過來,過來我就跳下去!」
警察不敢再動。
過了十來分鐘,有個人匆匆忙忙趕了過來,濃眉朗目、帥氣逼人中有著疲倦與狼狽。
果然是葉子那個帥得不能再帥的男朋友——杜思成!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往沈凌風身後挪了挪,耳朵里听見那個叫思如的女子哭著罵著,腦子了一片混亂,什麼都沒有听清。
寒意從腳底升起,我瑟縮了一下,一件外套悄然披上了我的肩。我看著杜思成輕言細語的勸著那個女子,我看著思如在勸說下癱軟哭倒在杜思成的懷里,眼前卻不停的浮現出葉子說到杜思成時那幸福的表情,幾乎忍不住就要沖過去問個明白。可是想到葉子對杜思成的在乎,又卻步不敢向前。
我走過去很簡單,葉子那就瞞不住了。
葉子,如果失去了杜思成,你會怎麼樣?
人既已救下,圍觀者四散。沈凌風說了聲「走吧」,扶著我的肩回到車上。橋上並不是停車的地方,如果不是這突發事件,估計他就得扣分了。他幫我系好了安全帶,發動了車。
過了河,是市中心,夜色下的霓虹五彩斑斕,流光溢彩,有誰知道這夜色下發生了多少故事、多少悲歡離合?
「不想和我說話?也許說出來會感覺好些。」他開著車,放在前面的手機在響,他卻沒有接,鈴聲在響了一陣後,終于不甘心的停止,是首很有名的鋼琴曲——獻給愛麗絲,很少有人會用鋼琴曲作為手機鈴聲,他還真是與眾不同。
我想錯開話題︰「為什麼不接電話?」
「不想接,和你在一起,不想被打擾。」他淡淡的說。
我臉一熱,這個人,是不是有點把肉麻當飯吃?可是,他不想被打擾,我的手機卻跟著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靜華。
很久沒有和靜華聯系了,只因為她上次那通電話,我心里難免有個疙瘩,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
「心兒,最近還好吧?」很平常的問候,是關心我的那個靜華。
「哪有你好,新娘子。找我有什麼事?蜜月給我帶了什麼禮?」杜思成的事干擾者我的思維與情緒,我沒什麼心情和靜華聊天。
「給你帶了個包,你應該會喜歡——對了,心兒,你還記得我婚禮上的伴郎嗎?」靜華果然是有事找我。
我眉頭一皺。周唯,她跟我問周唯?!他對我做了那麼卑鄙的事,我想不記得都難。「記得,怎麼了?」我問,不想多做解釋。
靜華在另一頭沉吟了一下︰「周唯……周唯,他去了株洲巡視他家的服裝生意。心兒,如果……如果你遇上他,盡量避開。」
這里面肯定有隱情,靜華不是說話吞吞吐吐的人,她既然說起周唯,事情句沒有那麼簡單。「為什麼?有什麼問題?」我問,沒有告訴她我已經遇上了周唯,也沒有「避開」。一般情況下,逃避也不是我的性格。
「周唯——周唯以前談過一次戀愛,那女孩子後來跟了別人,他在精神病院住過三個月,一直斷斷續續吃藥治療,也在看心理醫生,天偉說他好得差不多了。我早幾天到他家時,在電腦上看到那個女孩子的照片,眉眼間和你有些象……我想起婚禮那天周唯看你總感覺怪怪的,怕他有什麼別的心思……」靜華遲遲疑疑,但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這就是整個事情的真相,只因為我和那個女孩子有點象,他就把藥下在我的酒里,只因為他得不到那個女孩子,就想「得到我」!我怎麼這麼衰?這個多事之秋,怎麼什麼事都叫我遇上?!
掛了電話,我揉著太陽穴。這一天,體力加上腦力加上精力都在透支,真的好累。沈凌風的手再次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暖流沿著手心迅速蔓延至心窩,我靠著椅背,微側著頭看著他,由衷的說了句︰「謝謝!」
「如果你願意,我洗耳恭听。」他看我一眼,眸子漆黑如星。
「剛才那個匆匆忙忙趕來的人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不知為什麼,我還是說了,可能心里壓了那麼多事,難以負荷,很想找人傾訴。小小巧巧的葉子對這段感情十分投入,對未來的兩人世界也充滿了憧憬,如果……我不敢想象。
「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我們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他放開握我的手,市區車多,開車還是得當心。他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他瞄了一眼,開了藍牙耳機。
「媽……我在開車……今晚回來?……心兒?在我旁邊……吃飯?……好,我跟她說。」簡短的對話,言簡意賅。只是他們母子的對話了怎麼會牽扯到我?我看著他,等著听他的解釋。
「我爸媽回來了,姐和王浩明天到,想請你到我家吃餐便飯,大家聚一聚。」他說,好象理所當然,「我媽的手藝還不錯,你有沒有空,就當去玩玩。」
「你知道我會拒絕的。」我回答,我以什麼身份去?毫無立場可言,我可不想這誤會越來越深。
他意外的沒有言語。車已經過紅旗廣場,我讓他靠邊停車,從這過馬路走進去五六分鐘進小區。小區人多,我不想惹起無謂的議論。他沒有堅持,說了聲「再見」,開車駛離。我往家走,兩邊門面很多,熱鬧非常。
進了小區,我家樓下,柔和的燈光里,站著一個人。
牛仔褲,T恤,套了件薄外套,頭發凌亂,一身疲憊,看上去風塵僕僕。
袁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