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傍晚。天色陰沉,草長鶯飛,隱隱有風的清涼。
「琬莞,你慢點跑!」追逐的少年,笑容明朗。
「呵呵,哥哥追追我啊……」迎風飄揚著小小的白色裙裾,如一朵可愛的雛菊,在陰沉的天地間奔跑,銀鈴般的笑聲歡快地飄灑著。
此時,野鴿從頭頂飛過,蒲公英的輕羽沾滿褲腳,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天地都為之美好。
然而,突然間平坦的曠野出現了一個懸崖,那個雪白的身形卻還在繼續奔跑、奔跑、跌落……
「琬莞,琬莞,琬莞……」少年魂飛魄散地呼喊著,奮盡全力去抓,卻只抓住了一下片裙角。而小小的身子卻深深地飄落下去,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太陽撕裂一絲縫隙照射下來,她如同裹著光芒的天使一般遠去。
「琬莞回來,回來……不要走……」
淋灕的冷汗布滿全身,虯結的肌肉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Win,」一只溫暖柔軟的手覆上激狂跳動的心髒,「醒醒……」
多年來,他無數次做到這個夢,每一次都痛徹心扉,少年時代的痛一直延續到現在。
他閉著眼楮,濃黑的劍眉緊蹙,堅毅的嘴角微微顫抖,與以往的他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帶著一種——恐懼。
沈贏初怎麼會有恐懼?如果說恐懼,那應該是他給別人的感覺。他手腕一向冷硬,但處事又異常神秘,是一個永遠讓人捉模不透的角色。不管是他的敵人和下屬,都無法真正了解他,很多人窮盡多年精力仍然無法找到他的軟肋。
「怎麼了?」溫柔關切的聲音如春風拂過。
他倏地睜開眼楮,看著眼前的女人,冷冷地問道︰「你該走了。」他又恢復成以往的沈贏初了,剛才剎那間的脆弱快得像是幻覺。
「是。」陳可為恭順地站了起來,赤/果的身體上布滿他留下的痕跡,一頭濃密的卷發披散到腰間。縴適宜的身材,有著傲人的雙峰,不盈一握的小細腰,足以使所有的男人血脈賁張,更何況她還擁有一張美艷絕倫的臉蛋。
但他卻對此熟視無睹,眼神冷得如同千年玄冰。
陳可為暗嘆一聲,溫順地穿好衣服。他是她的老板,是她心目中的神祗;而她只是他眾多的女伴之一,只不過相對穩定一點兒。
就為了這一點兒,她願意為他獻出所有,只要他還能要她,即使是純粹的肉欲。
她從未在他這里過夜,更罔論其他的女人了。今夜,他有些異常,索需比往日也要猛烈。也正因為此,他會在歡愛後小睡,才讓她見到了他的脆弱。
關門聲在身後輕輕響起,他頭也未轉地一直呆坐著,神情有一絲恍惚。陳可為是個聰明的女人,平時嫻靜似水,但在他需要時,她又會狂野如火。她做事向來知進退有分寸,這也是她能這麼長時間能留在他身邊的原因。
他不能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即便是陳可為。但是夢境是那麼真實和殘酷,難道真的如夢中一樣,琬莞已經……死了?在經歷了父母的早亡之後,難道連最後的安慰和希望都要破滅?
這個「死」字劃過腦海,他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他不願相信。但是多年來,他通過各種途徑,遍尋各地卻一點兒關于她的消息都沒有,這個結果使他不得不想到這個最壞的可能。
而造成這一切,使他家破人亡的就是東方家,雖然那東方一族在那場血拼中也遭受重創。但是,他還是不能原諒他們。既然東方競死了,他也要他的後人血債血償。
——東方掣!
他冰冷的眼楮里,暗黑的眸子閃出了嗜血的仇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