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是洛杉磯的雨季,聖誕節沒有盼來期待已久的降雪,倒下起了一場纏綿悱惻的雨,而且偏偏是在聖誕前夜。
對申夜歡來說,聖誕節于她並無特別的感情,整個節日最隆重的環節就是收聖誕禮物,而她自幼時起,東方掣除了星星月亮只要是她想要的都已經送遍了。
但她仍然期待聖誕節,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節日對他們來說都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尤其是聖誕前夜,就如中國的除夕夜,這才是整個節日的意義所在。
所以,她恨死了此時下的雨,濕漉漉的好像連身體都是黏噠噠的。
二樓小廳里明晃晃的燈,聖誕樹招搖的身姿,琳瑯滿目的彩燈和小飾品掛在上面,有點不堪重負。因是申夜歡嫌大廳太空曠,不願在那里呆,就在這二樓的小廳里也布置了一處。
房子里的溫度適宜,濕度也是她喜歡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弄的,但她仍是有些沮喪,席地坐在聖誕樹前,垂著頭像是雨打過的美人蕉。
「怎麼了,寶貝兒?」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東方掣問道。
「又下雨,又下雨,整天下雨!」
「就是,怎麼又下雨,明明春天都下過了,怎麼還下!」他應聲附和。
申夜歡「噗嗤」一笑,轉了一頭枕在他手臂上,身子躺在他腿上的,面朝向他,腿蜷起來,被他像小嬰兒一樣輕輕晃著。洛杉磯向來干燥少雨,每年也就冬天初春下點雨潤潤這個城市的肺。
東方掣撫模著她的頭發,她抬起頭眼楮亮閃閃,「我去洗個澡,親愛的要乖乖等我哦!」滿足于他哄她的樣子,于是她也哄著他,起身伸手環到他身後,一下下拍著他的背。
「我去給你放水……」東方掣說。洋佣人都放假了,只留了兩個菲佣值班,此時想必正在一樓大廳里忙著,更何況伺候美人沐浴這樣的差事也正是他喜歡的。
「不用了!」拒絕地斬釘截鐵,連尾音都是金玉般的鏗鏘,她做事還很有原則的,說是一起守歲就是純守歲,她可不想被他一舉拿下又去滾床單了。
他溫暖妖嬈地笑著,欣賞著她紅透的俏臉,原來男人也可以性感到妖嬈。
她舒展著身體和雙腿,在浴缸里隨著水的吸張微微地浮沉。
他總是對她這麼好,好得讓她開始充滿了罪惡感。
她終究和他生活了十二年,而她與沈家的緣分也不過是區區四年和她十六年的人生相比,孰輕孰重已是分明。于是,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給她的一切,而自己唯一能償還的不過是這二八妖嬈冰月精。
模糊的記憶中,那個被喚作「爹地」的人也寬厚著,「琬莞,你是爹地的寶貝兒嗎?」
現在想來,他應是清淡的外表之下還有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干淨平和,但內心是沉郁的,淡淡地微笑著對她說「我喜歡你,寶貝兒!」
但是已記不清了,甚至有很長的時間她的記憶在此是空缺的。
命運對她何其眷顧,讓她在不知何為心痛何為神傷,何為生離何為死別的時候,把她穩穩當當地放到了東方掣的懷里,從此再無心痛神傷,生離死別。
浴池里的水面上泛起漣漪,低頭看去原是眼淚已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