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犯賤……可惡,醉了好像更濃了呢……
————醉酒————
黑一嬌討厭丟失東西,那樣感覺像是原本存在的突然不在,甚至感覺它如從未出現過。它什麼都不是,除了虛無。自己心里有關它的一切記憶也什麼都不是,連虛無也不配。心口悄悄鑽出一絲憂傷,不太悲,不太痛,卻怎麼也吹不去,化不開。
所以人類從不輕易打碎歷史,即使廢墟再怎麼丑陋,也好歹是存在。所以人類喜歡懷舊復古,即使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那鑽出憂傷的小孔填補上,也好歹有個替補的記憶,存在的記憶。所以人類喜歡更新,即使昨日不能重現,甚至昨日也變虛無,也好歹讓今日成為真實存在。
黑一嬌喜歡的是第三種人類行為,因為她不喜歡破爛,也討厭過時的東西。因此腦中從前的咖啡館,與眼前現在的酒吧,真是絕配!不是嗎?憂傷苦澀淡不去,但卻可以麻醉……
凌晨12點,她步入了這家酒吧,希望酒精能對她撒謊︰這個酒吧啊,自歷史開啟之時,便已存在,從未有過什麼咖啡館,所以,她也沒必要憂傷了。
————麻醉憂傷————
黑一嬌截至這一刻的人生所遇到的偶然幾乎都與空色有關。相遇,結婚,離婚,重遇,就像電視劇里安排好的巧合,跟劇情需要配合得那麼自然,以至于讓觀眾忘記那只是「純屬虛構」,甚至連劇中的演員也……
所以黑一嬌對于空色出現在酒吧並不訝異,只是如多年前那樣習慣性地想「偶然而已」。而且還很客觀公正地幫他找出原因︰這樣貴族級區域里的酒吧,沒什麼人(有的也是同樣想隱藏自己的同類),可以讓他做一些順遂被壓抑到極點的本能的事,即使是紙醉金迷也可。
只是他的本能願望怎麼可能是紙醉金迷?肯定不是,那來酒吧不紙醉金迷,他要做什麼?
于是黑一嬌直接問他了︰「出來溜達?」
「遛狗。」空色牛頭很對馬嘴地回答了。
「小姐,請問需要什麼?」櫃台里的酒保問。
「你說我喝什麼好?」黑一嬌搭上空色的肩。
「瑪麗。」
「哎,早過了裝憂郁的年紀了,來碗二鍋頭!」她很豪氣地一拍桌子。
音樂略顯柔和的大廳里的人紛紛側目。酒保一臉尷尬。
「中國特色懂不懂?二鍋頭什麼顏色,幾度懂不懂?」黑一嬌左手支起頭,45°角問他。
酒保滿臉黑線。
「干馬天尼。」空色救了閑著無聊救了酒保。這個女人,死性不改,一到酒吧就會變得粗蠻無禮,大概是那年在拉斯維加斯落下的梗。
酒保高速調了一杯奉上來。
黑一嬌把那杯酒一干到底,即刻就泛醉意,「不問我出來干嘛?就算我的回答是出來遛狗,你也應該問一問吧。」
「不想。」空色輕輕搖著杯中的苦艾。
「我才不告你呢。」黑一嬌仰起頭來,嘴里能吐出的熟悉的話也只能是五年前的廣告詞,「小保,第二杯半價是吧,續杯續杯!」
酒保瞧了一下空色眼色,又調了一杯。
黑一嬌把檸檬塊塞嘴里,然後把那酒倒進剛才見底的空杯子里,搖搖,又倒回來,再搖搖,像喝啤酒一樣豪飲下去。
好好的尊貴被這個女人糟蹋了。酒保埋怨地看了看黑一嬌,而後收到空色冰冷的眼神,便轉身調酒去。
「想起我的時候……」她的食指在他的胸口畫著圈圈,「這里有沒有一點點酸。」
他沒說話,低頭看著她迷離的眼楮。
「好像問錯人了……呵呵呵……」她把他推開,把酒保遞上來的酒一飲而盡,「我肯定你壓根兒想也不曾想過我。」
「丟掉的東西,還想要回來,」他搖著杯中濃青的苦艾酒說,「叫犯賤。」
她抬起迷醉的雙眼好奇地看著他,從來沒听他說過評判得這麼帶感的話。他到底在評判誰?
可是已經沒力氣想了,像被他的話戳到痛處,痛得她快要爆粗了。
「可我就是犯賤……可惡,醉了好像更濃了呢……」她趴在吧台上,任憑醉意吞噬。
魅惑的音樂繼續環繞,苦青緩慢地流入喉嚨。他放下杯,深沉的眼眸鎖住她沉睡的臉,卻不觸踫,
「真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