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安安……安安……」薄荷瘋了一樣地沖向病房,卻被醫生和護士給攔在門口。
「太太,你先冷靜一下!」
學校的老師也過來相勸,「薄小姐,安安才用過藥,剛剛睡著,沒事的。」
薄荷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可一顆心仍舊是高高地懸著,站在原地,雙腿發軟,整個人仍舊是處于一種驚惶當中。
她趴在病房的門上,隔著玻璃,望向里面。
安安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的小臉那麼蒼白,眉宇間的陰影那麼厚。
旁邊的儀器上,顯示著他呼吸的頻率,那麼弱、那麼弱。
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紙片那樣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被刮走,從她身邊消失。
他靜靜地躺在那里,細細的針頭扎在他的手上,卻仿佛刺在了她的心上。
安安……她的安安……
他睡著,可是她真怕,怕他就那麼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才剛剛決定,過陣子要帶他出去玩,帶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
到底她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是她醒悟得太晚了嗎?
是的,她應該早點辭職,多多抽時間陪安安的,安安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能賺多少錢,只要她在,安安就會很開心了。
安安從小就很乖,當別的孩子都還斷不了女乃的時候,他就去幼稚園了,大班的孩子都哭哭啼啼地喊著找媽媽,上小小班的他卻從來都不哭,每天她送他去上學的時候,他還會笑著跟她說再見。
可是……她怎麼會那麼天真,真的以為安安就不需要媽媽了呢?他當時還那麼小啊!
現在也一樣小,他才不過十歲啊!為什麼就要承受這麼多苦?為什麼?
他早上還好好的啊,她早上還陪他吃早餐,還送他去上學了,他怎麼會忽然間病倒?
薄荷不自覺地搖頭,不願意相信似的,哭著,難過得幾乎要倒下。
卓溪適時地扶穩她,給她力量,安慰說道,「薄荷……我們先听听醫生怎麼說……」
薄荷好半天才回神,依依不舍地將視線調回,對上他關切的眼神,頓了頓,才默默地點頭。
她強忍去眸底的淚意,竭盡可能地保持冷靜,哽咽著望向醫生,「您說吧!」
醫生同情般地嘆了口氣,翻了翻病歷本,結合剛剛搶救的情況分析說道,「這孩子的病是先天性的,病發是早晚的事,不過這是第一次病發,情況還不是很嚴重,根據化驗結果來看,孩子的身體之前保持得還算可以,保健品沒少吃吧?最近可能是因為太累了,生活作息不規律,或是壓力太大,才引起了身體不適,暫時還可以,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太太,你應該很清楚,你兒子的病是從胎里帶出來的,出生時發育不健全,天生缺乏一些生命元素,問題出在血液里,除了新生兒的臍帶血,沒有別的辦法。」
薄荷的臉色愈加蒼白,是的,這個問題她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再為安安生一個弟弟或是妹妹了,沒有辦法了。
十年前她生安安的時候,大出血,子宮受損,醫生宣布她以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所以,安安就是她的唯一!
她能做的,就僅僅是好好照顧安安,讓他病發的時間盡可能的拖晚一些,可是……可是安安怎麼這麼快就病倒了?他還不到十歲啊!之前醫生說可以到十五歲的啊!
「太累了?安安最近太累了?」她茫然著,呢喃重復醫生的話,忽然想到了什麼,用手緊緊捂住嘴唇,安安是為了那個參賽!是為了想要獲獎,想要幫她多賺些錢!
她真傻,怎麼就听了兒子的話,他說要去吳悠家去住,她就真的讓他去了?
沒有她親自看著,安安肯定會不听話,肯定會不好好睡覺,不好好休息的!
他是累病的!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歉疚、無助、懊悔……各種情緒交織而來,讓她的心一下子擰緊,疼成一團。
卓溪也不自覺地皺緊眉心,卻還是輕輕摟住她顫抖的肩膀,「薄荷,別難過,安安沒事……你別哭了,否則安安知道了會難過的……」
薄荷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連呼吸都感覺到困難,她痛苦地揪著自己的胸口,感覺那里快要碎掉!
卓溪看著憔悴的她,再望向病房里更憔悴的安安,一顆心也是生疼生疼,他忍著悲痛,轉頭望向醫生,「醫生,現在情況怎麼樣?是不是需要住院?病房、藥、還有其他的,都用最好的,費用方面不是問題,請你們一定要盡最大努力!」
「當然,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你們家長也一定要堅強,孩子的病情非常特殊,他又是RH陰性血,這是稀缺血型,我們醫院的血庫里雖然也有儲備,但量非常少,所以一定不要單純指望輸血的渠道,讓孩子平時多加注意,不要發生意外,不要受傷流血,盡可能地保持他體內原有的營養質才是最關鍵的!」
「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
「不客氣,你們暫時還不能進病房,再晚些時候吧!」
「好。」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從白天,到晚上,再到白天,再到晚上……
期間,醫生和護士出入過病房數次。
期間,吳悠和吳藝楠來過醫院,看望過,安慰過。
可是薄荷的悲傷一直沒有停止過。
一連三天,薄荷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家沒回,手機也關機,班更是不會去上,甚至連辭職信都沒有交,整個人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會展中心,關守恆疲憊地從工作中解月兌出來,他已經好幾天沒闔眼了,歐洲幾個城市的代表團一起到來,他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終于,終于送走了一批客人,他揉著額頭,緩解一下疲憊。
助理卻又走進來,拿著文件找他簽字,「關譯,這份文件你看下,沒問題的話在下面簽名。」
「嗯。」關守恆接過,低頭翻看,忽然一怔,「這份文件是法語小組那邊送過來的?」
「是的,關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關守恆指指後面的簽名,「這份文件是幾天前送批過的,我發回去叫重新修改其中幾個小錯誤,為什麼換人了?」
他記得很清楚,這份資料原來是薄荷負責的!現在下面的署名卻不是她了!
助理連忙解釋說道,「關先生……薄荷小姐好像……辭職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