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團團圓圓
喚了很久，喚得聲音都啞了。屋內女兒的哭聲，破碎不堪。
拍了很久，拍得手心都腫了。屋內女兒就是不理，一句話也不和爸爸媽媽說。
簡潯急得大汗淋淋，「全怪你，如果不是你無理取鬧，女兒也不會這麼傷心。」
昑恩無可奈何怒眉，「都到了這時候，能不能別吵了！」
這是什麼女人呀，太固執，太強硬，口口聲聲說為了女兒願意拋棄一切，結果全是空頭支票，說說而已！用粗俗的話來說——放屁。
被他輕斥，簡潯斂聲。樓下傳來媽媽的聲音，「小恩？糖糖？」
婆婆來了？
簡潯驚了眸，說實話，真的很不想見到他們。不是狠心的絕情，而是抱歉，無顏以對。
極短時間，簡潯臉上飛快掠過多種復雜痕跡，昑恩落眸在她臉上，「媽他們很愛糖糖，說了今天過來。」
簡潯心跳加快，往樓梯的方向看。一秒，兩秒，步履聲漸行漸近，牆上搖曳的剪影越來越大。
「小恩……」媽媽上樓，看兒子站在門口，剛喚了一聲，看見簡潯，媽媽頓時僵在原地。
她雙眸驟然睜大，努力的，仔細的，很用力的看兒子身邊的女人，像在辨識，想確認瞳孔里的清影是不是就是七年前自己疼愛又對不住的兒媳婦。
「小……小潯？」嘴唇翕合幾下，媽媽終于辛苦的叫出這個闊別七年的小名。
雖然愧疚，但此時此刻再見媽媽，又听她如此親昵喚自己，簡潯激動，心口暖暖的，她往前走，步子沉重卻又雀躍，「阿姨。」
一聲顫栗的呼喚，媽媽潸然淚下。
「小潯，是你，真是你……」趕緊過來抱住簡潯，媽媽環抱收緊，手臂勒得簡潯都有些疼了，可她不吭聲，被媽媽想念，被媽媽擁抱，好幸福。
「你這孩子，什麼話也不留，一走就七年，知不知道媽媽多想你！」改不了口，如今，媽媽依舊把她當自己的兒媳婦。
雙臂環抱在媽媽後脊，她哭，簡潯也熱淚盈眶，「對不起對不起，阿姨，我就是怕舍不得你們，所以才不敢見你們最後一面。後來我又怕你們罵我，怕你們責怪我，我不敢和你們聯系。」
「傻孩子！」媽媽輕聲一嘆，「媽媽說過，你就是我女兒，無論怎樣，不管關系如何，我也是你媽媽呀。」
媽媽……
感動，簡潯雙臂箍得更緊一些，卻不好叫出這個頗具分量的名詞。
「對了，糖糖呢？」被重逢的喜悅包圍，母女倆小抱片刻，媽媽這才起孫女。
聞言，簡潯回神，退開媽媽環抱，她往身後緊閉的房門看，「糖糖把自己鎖在屋里，任我們怎麼說她都不開門。」
好著急，女兒嘶啞的哭聲漸漸沉下去，應該是哭累了。
媽媽驚詫，「糖糖怎麼了？」
簡潯與昑恩對視一眼，兩人都自責抿唇。
「我和小潯就糖糖的撫養權問題爭吵，被她听見了，說我們總是吵架，怪我們不像其它爸爸媽媽那樣相親相愛，小家伙生氣，哭著把自己關房里。」昑恩眸色黯淡，早就不復一貫的高傲卓然。
「你……唉，你說說你們，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做什麼！」媽媽也算高級知識分子，對兩個小輩以已為尊，不分輕重的魯莽言行又怒又怨。
「糖糖這麼小，一心一意就想爸爸媽媽合好，可你們非但不滿足她的心願，還整天爭搶她的撫養權，這次更惡劣，竟然當著孩子的面，你們兩個，是想活活把糖糖的心傷透嗎？」
「阿姨，我知道錯了。現在我就擔心糖糖，她已經把自己悶在屋里好久，我怕她出事。」
「媽，你來勸勸她，糖糖是個乖孩子，她會听你這個女乃女乃的話。」昑恩急，拉著媽媽的手就往門口去。
心急如焚，媽媽也拍門板，「糖糖，女乃女乃來了，快給女乃女乃開開門。」
三人安靜，側耳聆听，屋內一點聲音也沒有。
不安在心中撩開，簡潯急眼看昑恩，「鑰匙呢？快把鑰匙拿來。」
這麼多年，說實話，除了大門之外，昑恩根本不記得房間鑰匙丟哪個旮旯。他抓頭發，臉色難看，「我哪知道鑰匙擱哪兒！要不把門踹開？」
媽媽怒得嘆氣，簡潯想了想，「我記得之前家里的備用鑰匙都放在你書桌右下角第二個抽屜里，你去找找。」
簡潯說完這話，媽媽和昑恩同時異眸看她。或許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這話真是有種藕斷絲連的尷尬，簡潯垂下眼睫。
「快去找找！」
兒子怔怔看著簡潯，媽媽臉上閃過苦澀，催促兒子趕緊去拿鑰匙。
「哦，好。」他轉身就沖去書房，沒兩秒果真握著鑰匙出來。鑰匙圈上掛了好幾串，他們一把一把試，終于，「嚓」，門開。
「糖糖」，三人著急進去。
夕陽薄黃，穿透玻璃，柔和的灑落在床上蜷縮的小身子上。
女兒哭得太累，睡著了。
三個大人相互看看，都放輕腳步靠近。
床上，糖糖臉蛋淚水漣漣，橙黃的光線下滿臉都是光亮水痕。
小寶貝可憐的模樣看得三個大人鑽心噬骨的疼。
媽媽彎腰，替孫女蓋上薄被，又輕輕把被淚水沾在糖糖嘴角的發絲捻下來。她回頭看佇在床畔像小孩子般做錯事而不敢靠近的兩人，輕語道，「跟我下樓。」
要被媽媽教訓呢！
此時，簡潯和昑恩對視一眼，心底竟默契的浮起相同的話。
廚房里，爸爸正把買來的瓜果蔬菜逐一分類，見妻、子下樓，笑眯眯走出來，「今晚做紅燒肉給糖糖吃……咦……」
瞪大眼，爸爸老花鏡後的雙瞳緊緊釘在簡潯臉上，怕自己認錯，他又取下老花鏡懸在鼻梁，仔仔細細凝視好半晌，「小潯回家了！」
爸爸揚起嘴角，眉開眼笑。
回家？
爸爸心里，也是認為她從來都屬于這個家吧！
昑恩悲楚，哀哀看了眼前面簡潯一如當年清瘦的背影，她往爸爸去，聲音帶著哭腔，「叔叔，對不起。」
「傻孩子，說什麼呀！」爸爸幾步從廚房出來，站簡潯面前，他點頭，「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簡潯水眸淒淒，爸爸的話就像自己是個任性離家的孩子。多年後歸，做家長的，一句責怪也沒，只樂家人團聚。
簡潯心如刀割，拼命逼退眼眶流轉的淚。
七年了，爸爸青絲白發交錯，人也蒼老許多，可他此刻臉上堆起的皺紋，滿滿全是喜悅的。還有媽媽，她模樣盡管依舊鮮麗，但皮膚比起當年卻是暗沉無光。七年，七年之間發生太多太多，改變人，改變物，改變世間繁華，改變天地滄桑，唯一改變不了是的曾經發生的一幕一幕。
「快，快，別站著，到沙發里坐會兒。」爸爸揮手，要妻子帶簡潯去沙發里休息。想到孫女，他又問，「糖糖呢？」
「她睡著了，待會兒吃飯再叫她吧。」媽媽聲音一貫細聲淺吟。
感謝媽媽並沒把剛才自己和昑恩的惡劣行為告訴爸爸，簡潯不好意思紅臉。
爸爸點頭，又才道，「小潯，你先坐會兒，媽媽很想你，肯定好多話要和你說。今天爸爸做飯，讓你們母女倆好好聊。去，去，快去休息，爸爸給你切水果。」
實在太熱情，依舊把自己當這個家的人，簡潯感動之余又忐忑不安，「叔叔，別忙了，我一會兒就走。」
走？
昑恩心髒驟顫，他看媽媽，媽媽還他一記少安毋躁的眼神，拉起簡潯的手，媽媽溫聲說，「小潯，人都來了，就在這吃了飯再回去，況且糖糖還睡著了，待會兒她睡來，也是要找媽媽的呀。如果知道你走了，小家伙又會哭！」
「是啊，糖糖走哪兒嘴上都念著‘媽媽’，听小恩說昨晚那孩子一夜沒睡，都在哭呢。」爸爸也挽留，想想糖糖找媽媽的哭臉，真是心疼。
昑恩也開口，「人都來了，糖糖也看到你，不等她醒來就走，那孩子肯定多想。」
眾人說得在理，可和家人待一起，簡潯心如蟻爬。
想想女兒，六年來，糖糖極少哭。就算去醫院扎針，每次她都淚珠兒含在眼眶打轉，沙沙啞啞對自己說，「媽媽，糖糖不疼，別替糖糖難過。」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這幾天，糖糖哭得比六年加起來還多！
見她不再拒絕，媽媽微笑，親切牽起簡潯的手，「來，咱們去客廳坐，告訴媽媽這些年你都怎麼過的。」
家人敞開心胸對待自己，再推拒未免不識抬舉，簡潯下意識看他。昑恩沉默抿唇，臉上流露明顯松口氣的神情。
「坐」，拉簡潯挨肩坐下，媽媽這才細眸看她。
落地窗外夕陽絢紅，魅艷綺麗。
「真好，小潯還和當年一樣漂亮。」彎起一雙細紋的眼，媽媽打心底里喜歡簡潯。
簡潯不好意思，本就被夕陽勾勒出紅光的臉，越發嬌艷，「阿姨也和當年一樣，氣質還是這麼好。」
「哪有」，雖然愛听，但媽媽也明白歲月無情，「老了，媽媽老了，當年你離開的時候媽媽已經六十，現在媽媽都快七十歲的人，怎麼可能還和當年一樣？小潯就會哄媽媽開心。」
世間最無奈有兩事︰英雄氣短，美人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