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舞兒眼楮一亮,連忙招呼那婆子︰「快拿過來!」
那婆子很快跑過來,將手中那包東西舉到眾人面前,獻寶似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什麼,不知道跟胡眉兒的滑胎有沒有關系。
「魏太醫,請你辨認一下,這里面是什麼?」晏舞兒直覺這東西不尋常之物,不敢輕易觸踫,那片花草明顯的異狀,極可能與它有關。
魏太醫抬手接過那包東西,原本用油紙裹著的,已有些破損,露出一些空隙來,隱約可見一些發黑之物。
「是!這幾日也不知道誰說過,鯉魚對有孕之人好,夫人已經連著喝了好多天了。」紅杏說著,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每日都是她去取的,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她。
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都將目光轉向晏舞兒,等著看她如何處置。
晏舞兒恩威並施,紫鵑有些害怕,還是站出來說了。
「荷葉,枉我一向倚重你,眉兒有喜還特意將你派過來,想著你能照看好我未出世的孫子,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吳氏氣得發抖,拿手指著荷葉,顫聲道。
晏舞兒松了一口氣,果然是癥結所在!如此順藤模瓜,相信定然很快會查個水落石出,她漸漸有了信心。
他語氣極為平淡,卻有指責之意,吳氏被兒子反駁,面上無光,便將怒氣發泄在丫鬟身上。
眾人又移步進了屋,此事蹊蹺,還需細細查問。
李恕瞧見了她眼神里的控訴,用手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撫,晏舞兒也沒心思跟他計較,轉頭看魏太醫,卻見他一臉的凝重。
她看了他一眼,這是怪誰呢?要不是他默許,此刻她用得著主審這件無頭案嗎?
魏太醫卻眼楮一亮︰「等等,什麼魚湯?」
打開紙包,一股撲鼻的藥味迎面而來,有些酸腐的味道,晏舞兒揮了揮,還是被嗆著了。
「你只說,是不是你?」她的眼光無比凌厲,像是要將其千刀萬剮才甘心,荷葉心里一顫,身子便軟了,伏在地上嚶嚶哭泣起來。
「怎麼樣魏太醫?」她提著一顆心問道,其他人也目不轉楮地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老夫人——」荷葉低低地啜泣。
晏舞兒不禁皺眉,這個荷葉,身份倒是有些特殊,之前她是吳氏最為依仗的四大丫鬟之一,如今是奉命照顧懷孕有功的胡眉兒,罰得重了,難免讓吳氏沒臉,罰得輕了又不能服眾,倒是有些難辦。
「王爺,這個踐人殺了我們的孩子,您要為我做主啊!」胡眉兒被人拉住,手腳卻不停地揮舞著,加上披頭散發的樣子,活像地獄使者。
「回側妃,這藥渣子一般都是倒掉了,奴婢也不知道為何會跑到花圃里去。」大戶人家極為講究,當日的垃圾之物每日都會有指定之人處理的,這藥渣子出現在花圃,本就是不尋常的,明明白白告訴人,事情不對勁。
她低了頭,可憐兮兮地望著晏舞兒︰「晏側妃,今日的膳食是奴婢親自去廚房取的,沒有假手于人過,您一定要幫幫奴婢啊!」
不多時,暢春園便被擠了個水泄不通,府中下人一排排立著,大氣不敢出一聲,就連賀綸幾兄弟與西府的二房三房都被請了來。
「老夫人,您救救我!不是我——」她驚恐地爬到吳氏腳邊,扭著她的裙擺求饒。
紫鵑被唬得立即跪下︰「老夫人饒命,奴婢並不知那是何物,只是看著像中藥,並未多想,現在想來,應該就是甘草了。」
「那倒不是,甘草本是平和之物,無毒,只是這副藥方里本不必用,奇怪!」他揪著山羊胡子,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今天胡夫人都吃了些什麼?」
「每次喝保胎藥跟魚湯,中間間隔的時間有多久?」他沉著臉問。
稍後,便听到院中傳來啪啪聲,那是板子打在荷葉身上的聲音。吳氏走到院中,大聲道︰「讓所有人都來觀刑,我倒要看看,這府里還有沒有規矩!」
魏太醫臉色十分凝重,醫者父母心,他做太醫這麼多年,看慣了一些事,但並不代表他心就麻木了。
紫鵑見眾人都看向她,有些膽怯地瑟縮了下,晏舞兒下意識看了眼杜月娘,她面無表情,仿佛根本沒有听到她們的話,又轉向紫鵑問道︰「你說清楚。」
荷葉傻了,不敢置信地盯著吳氏,見她眼光從未有過的嚴寒,心里一陣恐慌。
立刻便有侯在外面听令的粗使婆子進了屋來,一左一右架住荷葉,她還想再喊,嘴里已經被塞上了一塊破布,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晏舞兒看著這陣仗,心里一陣寒涼,這樣的慘狀怕是經常上演,荷葉身為丫鬟,之前再光鮮,也不過是主子給臉,如今不過是一條賤命罷了。
「還不快將她嘴巴堵上,這等陷害王府子嗣之人,豈能容忍?」吳氏站起身,無比的威嚴。
李恕面無表情,吳氏暴怒︰「來人,將荷葉拖出去,杖斃!」
「來人,去拿了胡夫人的藥方,比對一下,自然就知道是不是了。」晏舞兒吩咐道,柳絮立即轉身進了屋子,片刻後取來了胡眉兒所服用的藥物方子。
魏太醫仔細看著,臉色有些嚴肅︰「不錯,正是這個!只是,這房子上並無甘草這位藥,而這包藥里明明就用了少量的甘草,真是奇怪。」
紅杏害怕,倒是一直沒有做聲的荷葉出聲了︰「保胎藥是奴婢負責的,紅杏負責膳食,一般每日巳初服用保胎藥,巳末用魚湯。」
吳氏傲然坐在椅子上,臉上呈現一種往常未曾見過的威嚴,板子聲此起彼落,她愣是沒眨一下眼,其他人看著也不敢吱聲,賀綸的妾室金姨娘卻捂了嘴,低低地啜泣起來。
吳氏還要再吼,坐著一直不說話的李恕抬手道︰「母親這是何意?罪魁禍首你不追究,卻要罰這個不相干之人?這丫鬟不過是踫巧經過,哪里就知道是害人之物了?」
「拉住她!」李恕皺眉,晏舞兒也沉了臉,剛小產的人怎麼能下床,此時也由不得她添亂。
「那這藥渣呢?平日是怎麼處置的?」她的目光有些銳利。難道是荷葉故意將藥渣藏起來,她為何要這麼做?
晏舞兒目光一閃,道︰「你說保胎藥是你負責的?那從抓藥煎藥到服藥,都是你在一旁服侍?」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打顫,想來也是害怕了,畢竟有問題的保胎藥是她負責的。
「好了!我不會胡亂冤枉人的,你下去吧!」晏舞兒揮揮手,讓她退下。zVXC。
「荷葉,你這個踐人,我要殺了你——」胡眉兒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她眼楮冒著綠光向荷葉撲過來,看著十分可怖。
吳氏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一聲︰「混賬東西,既然看到了,為何不報?」
「回晏側妃,奴婢有一次無意中發現,荷葉在給胡夫人熬藥,樣子卻鬼鬼祟祟的,奴婢便躲在一旁細看,見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放在了藥罐里。」
魏太醫不顧酸腐味濃,一樣一樣撿起來細細查看,半晌後肯定道︰「回王爺,此物的確是安胎藥物,應該就是胡夫人服用之藥。」
晏舞兒見吳氏出面,自己索性不理,這個惡人可不好當,如今吳氏主動出面了,她樂得清閑。
胡眉兒的貼身丫鬟紅杏一邊哭一邊回道︰「今日夫人用了些點心,還有一碗稀飯,蔬菜什麼的倒吃得很少,倒是方才喝了幾口魚湯,其它什麼也沒吃……」
荷葉低了頭,小聲道︰「是!」
「別怕,知道什麼就直說,老夫人和王爺不但不罰你,還會獎賞你!若是知情不報,也是罪錯,你知道嗎?」
晏舞兒又問︰「胡夫人可是經常喝魚湯?」
幸好魏太醫已經離開,不然明日上京城怕就會成為街頭巷尾討論的話題了。
「敢問魏太醫,若是服用了甘草,會有什麼不良後果嗎?」晏舞兒不敢往下論斷,虛心地問道。
「是鯉魚……」紅杏的話還未說完,魏太醫便道︰「那就是了,這甘草和鯉魚原就是相克之物,正常人同時食用兩種藥,量多了都能致人性命,幸好胡夫人喝得不多,看來,下毒之人心思極為縝密。」
「你就不知道站遠一點啊?」一條強健的胳膊將她撈過去,晏舞兒便跌進他的懷中。
紫鵑有些害怕,她平日就是個直脾氣,現在見府里這麼多主子都在,難免有些膽怯了,不免後悔自己的莽撞。
她沒想到吳氏一個看上去不怎麼有害的老夫人,掛著主母的頭餃,便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踐踏一條人命。
「大膽,荷葉,有老夫人和王爺在此,你竟敢胡說八道?」此時,一名丫鬟站出來道,卻是杜月娘身邊的紫鵑。的道胡都。
荷葉終于斷氣了,吳氏又訓了一陣話,眾人才陸續散去。
「走了!」李恕上前拖過晏舞兒的手,一片冰涼。
「放開!」他正要斥責兩句,晏舞兒飛快地甩開他的手,戒備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