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再沒有這機會了。」
這話音剛落,中年婦人只覺得小月復一涼,一柄細長如筷的短劍從她腰月復間扎了進去!
她方才留意听浮霜說話,得知妙計後心中歡喜,不免放松了警惕。浮霜一劍扎入,又往外猛的一拽,婦人渾身一顫,丹田月兌離散功,她掙扎間想要割斷浮霜的脖子,卻因方才調整姿勢,反手遲了片刻。顧寒之見機瞬間發動,一劍正中她眉心。
中年婦人啞聲而倒,浮霜一個趔趄,被顧寒之一把扶住。她剛準備道聲謝,顧寒之已松開了她,略帶窘迫的致歉道︰「是我拖累了郡主。」
浮霜笑了︰「哪里的話?最後還是多虧寒之呢,否則說不定反倒落個兩敗俱傷。」說話間她摘下帕子,擦拭了短劍便要重新裝回扇柄中。
顧寒之見她雙手微抖,幾次都沒有對準插孔,心知她還是怕的,並不像臉上的笑容那樣若無其事。
他接過扇子,替她將短劍插了進去,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笑道︰「還真是個精巧的東西,很適合你用。」
浮霜初次動手殺了人,心跳若擂鼓,她閉了閉眼,緩緩的深吸口氣,方才止住了顫抖。旁邊眾人見刺客伏誅,忙又下馬收拾整隊不提。
薔薇抖著腿喚醒了芍藥丁香等人,轉臉打量浮霜的眼神也不同了。王府里主子打殺個丫頭是常有的事,可無論是王妃還是世子郡主,誰也沒親自動過手。四郡主身處險境,竟還能放手一搏,下手又如此利落果敢,真有幾分王爺和國公爺的氣度,她心中不免生了些敬畏。
山道狹窄,車隊綿長,後方的押送隊伍壓根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知突然停了,此刻拔隊復行,不免要關照一番。
騎都尉派人去後方通報,又拉著顧寒之的手一個勁的道謝,方才若不是顧寒之出手相助,自己若折了郡主,也就不必回豫州了,還不如集團跳崖來的干淨。
芍藥等上前告罪,用膏藥將浮霜脖子上的血痕細細的涂了,又端了水來給她梳洗。浮霜沾了血的雙手雖用帕子擦拭過了,不免心中膈應,現下就著水盆洗淨了,心下才徹底恢復了平靜。
一抬眼,見顧寒之還在與騎都尉寒暄,浮霜便上前道︰「寒之此行是去哪里?」
那騎都尉見郡主與顧寒之熟識,以為顧寒之是王爺門客,更不敢得罪,忙留下浮霜與他說話,自己趕到前方整隊去。顧寒之望了浮霜一眼,只覺得那嫁衣刺目,別過臉道︰「也無定所,隨便走走。」
浮霜又壓低聲音道︰「那事可有眉目了?」
顧寒之知她說得是曹家案的事,忙掃視了眼周圍。
浮霜揮揮手,芍藥等人會意退了開去。
浮霜跟著顧寒之走到山道邊林中,遠遠的撇著車隊眾人有些距離了,顧寒之方道︰「我去了隴水魏家,他家閉門謝客,說是老爺出門跑生意了。後經詳查,實際魏慶華早已帶家眷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家子下人做掩護。」
「哦?此事倒是蹊蹺。」浮霜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暗喜。魏慶華乃是季景齋的財政大總管,季景齋南征北討所用錢糧,多半都是由隴水魏家籌集的,也正因為如此,魏氏王妃才能獨霸王府多年。現如今無論是因何緣故,魏慶華舉家逃亡,必定會影響到季景齋的大局!
只可惜如此一來,曹家案的線索又斷了。
「此案我仍舊會查下去,魏慶華拖家帶口,又有浮財,不可能長期音信皆無。他既然逃跑,也可佐證你之前的推測多半是對的。于我來說反倒是好事,有個明確的目標追尋,總比茫然無措的好。說來此事還得多謝你。」
顧寒之說完,再度撇了眼她身上嫁衣,忍了又忍,終究按捺不住問道,「你……此番是要出嫁了嗎?」。
浮霜苦笑︰「出嫁……說白了是去聯姻的。睿王與定王停戰聯姻,我便是送出去的那個。」
顧寒之聞言臉上微帶出些厲色。
「睿王不是和定王在爭天下嗎?什麼停戰聯姻?將來若再打起來,你又該如何自處?」他義憤填膺的說道。
「哦?這事你也知道?」浮霜笑道。
「是睿王自己親口說的。」顧寒之道,「他還讓我給師父帶句話,說什麼十年前我師父給他批的命格錯了,原是無緣天下,此番卻不同往日,他命數已改,再不由天!讓我師傅重新思量,派人下山助他呢!這哪里是甘心與定王兩分天下,分明就是暗度陳倉、準備東山再起!要我說我師父怎麼會錯?數十年給人批命,從未看錯過人,我師父既說他無緣天下,他再怎麼強求都是沒用的……」
浮霜听到他這番話,便呆呆的出了神。她一直以來總想不透一件事,便是季景齋為何執意用她為棋子?
從最初入王府時起,她就表現的格外出挑,不好拿捏。更是對季景齋沒有絲毫敬畏,可以說忠誠度極低。臨行攤牌時也堂而皇之的展露出挑釁之意,按道理,如季景齋這等疑心病甚重的人,應不會放心派她去潤州才是。
可偏偏季景齋還是非要以她為棋!
再者此番季景齋不但要她探听消息,還要她伺機行刺衛東鋆,也令她十分困惑。定王世子衛東鋆在外的名聲很不好,天下人都傳他是個瘋子。直到一年之後,定王過世,他才真正顯露頭角,名聲撅起。按道理此時季景齋應尚未注意到他,更不會知道他才是今後爭霸天下的主要對手才是!
可出嫁前季景齋那做派,儼然已經將衛東鋆視為勁敵了,竟不吝使用刺殺一招!他又是如何能未卜先知的?
如今听到顧寒之這話,她突然心中豁然開朗!
「命數已改,再不由天!」
自己轉世重生,不也曾有此番感慨、如許豪氣嗎?
天意難測,難道說轉世重生的並非只有她一人?
若季景齋也是重生,所有的疑問便都迎刃而解了!他之所以選定她不放,就是因為上輩子她按照他的密令行事,半點也不敢違逆。他之所以要她刺殺衛東鋆,也是知道東鋆才是他季景齋稱霸天下的唯一勁敵!
恍然間,浮霜大汗淋灕。她臉色發白,神情變幻,心中亂成了一團。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天爺原本就不會偏愛任何人!她季浮霜何德何能,勘得眷顧?
此番重生,唯有依靠自己,前路漫漫,上輩子的經歷依仗皆做不得準了!
顧寒之見她突然臉色大變,神情恍然,忙伸手扶住了她。
「怎麼了?可是傷口不適?」他急急的問道,方才浮霜在刀劍威逼之下,尚能坦然自若,此番突然變色,不禁令他心中大驚。
浮霜扶著他的胳膊,闔眼定神。重生又如何?先知又如何?她季浮霜重生以來,不就是求個改變嗎?若世事皆變,季景齋即便是重生也沒甚了不起!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季浮霜斗的是人心,卻不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