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鼓齊鳴、旌旗飄揚,從城樓上遠遠望去,玄色潮水般的潤州軍,在一抹血紅色的騎兵隊伍的帶領下,走出了南城門,緩緩遠行。
浮霜長長的呼出口氣,瞬間凝成了白霧。她撥了撥手爐里的炭火,隨手將火箸遞給了芍藥。
「天氣冷,郡主別站在城樓上吹風了,小心凍了著涼。」芍藥仍不住勸到。
浮霜攏了攏石青緞面狐皮披風,倒也不覺著十分冷,她再度望了眼城下遠去的隊伍頂頭,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便掉轉了身。
比起不舍,衛東鋆的遠行,更令她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與他相處越久,她越是感覺害怕。
薔薇剛抱了個炭盆上了城樓,卻見浮霜已經轉身往回走了,她不禁暗自嘆息,還以為郡主會一直送到王爺的軍隊走遠呢,看來兩人的關系並沒有拉近多少啊,至少郡主這邊還是不咸不淡著。
自從王爺從桓城凱旋而歸之後,潤州城的人幾乎將他吹成了神。人們或許不清楚到底是誰保衛了潤州,可桓城大勝,王爺以少勝多,一戰成名卻是顯而易見的。因此潤州城關于衛東鋆的傳說,幾乎是一夜之間扭負為正,從一個浪蕩不羈的瘋子,一躍成為了江淮之星!
薔薇或多或少的也收了些影響,尤其是元吉逮了空就在她耳邊吹噓,什麼沙場上以一敵百嘍,什麼神機妙算一舉殲敵嘍,好似他本人跟著參加了桓城大戰似得。
原本她就支持郡主和王爺,現下更是一邊倒了。眼見著衛東鋆隔三差五的來找郡主。卻是一頭熱而已,不僅有些著急。
一行人從她面前下了樓。走在最後面的鳩尾見薔薇在發愣,忍不住道︰「薔薇姐姐。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薔薇回過神來,將炭盆塞給了鳩尾,「這玩意太沉了,你替我端下去吧。」
浮霜下了城樓,便見一人候在城牆根上,那人見她來了,忙躬身行禮道︰「微臣見過王妃。」
一抬眼,卻是宋卿書。他身穿官袍,里面鼓鼓囊囊的揣著厚襖,襯托著他的瘦猴臉,越發難以入目。
眾丫鬟都忍不住避開了眼神,浮霜卻沖著他笑了笑︰「可是有時?」
宋卿書目不斜視的欠身道︰「今日王爺南行,明日便是王妃頭一日上朝,微臣想來問問,王妃可有什麼吩咐?」
浮霜淡淡的笑了,她知道宋卿書這是好意。生怕明日上朝出什麼紕漏。事實上更多的人是等著看她的洋相呢吧?畢竟歷來女人上朝主政都是極為罕見的。
她突然心生一股挑戰,越是不看好她,她便越要讓那些人驚訝!她季浮霜即便是個女人,也不是能隨意讓人小瞧了去的。
宋卿書見她沒說話。便進一步解釋道︰「通常上朝要呈的折子並不多,六部都是自成體系,小事都按部就班的批示了。由各部尚書批示,最後再送交到王爺處蓋印。只有關系重大的事才會在堂上呈現。若王妃一時沒考慮好該如何處置,也可壓下他們的折子。留中,過幾日再批示……」
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一些細節,浮霜心中一暖,知道宋卿書這是擔心她明日上朝吃癟。他和她都清楚,那些反對她執政的人明日一定會在朝堂上給她個下馬威的。
「我知曉了,有勞宋侍郎。」她笑著截了他的話,轉身跨入了轎內。
宋卿書望著遠去的轎子,不禁松了口氣。方才王妃眼中的了然和鎮定令他心安了不少,看來王妃已有對策了。也是,以王妃的睿智,又如何猜不到那些老家伙們的花招呢?她定是有主意的。自己此行真是多余的緊啊!
可是他卻忍不住來了,王妃對他宋卿書有知遇大恩,除了王爺,他最敬佩的人便是王妃了。或許旁人不清楚,可他卻十分了解,在王爺征戰桓城時,是王妃阻止了進逼潤州的兩波軍隊,免去了一場浩劫的。如今朝堂上那些不明就里的人,還竟然敢對于王妃執政不滿?除了王妃,誰還能給予王爺一個更穩定的大後方?
卻說這一日睡不好的人不在少數,大多數官員們一想到,明日就要在一個女人的指揮下做事了,心中不免存有不甘和質疑,而浮霜本人卻是一點都沒受影響,她晚膳用了整整一碗燕窩雞絲粥,吃了兩片鹿肉、三筷子羊肉、一盤子蘇燴吃了有一半,還喝了半碗老鴨湯,飯後又用了一盞蜂蜜茶。雖然總量比不上府里大多數粗實婆子們的飯量,可就浮霜本人而言,已經是破天荒的了,直喜歡的鳩尾笑開了花。
薔薇見狀,卻想岔了,心道王爺的離去,竟然令郡主胃口大開?這該是多悲哀的事啊!
其實浮霜只是為明日做好準備,她向來都是睡到嗜睡少食的,平日里都要到辰時三刻才起身,從明日起卻沒有這等好事了,最遲寅時末就得起來,還要操持一上午的早朝,不吃多點,哪里還有精力?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浮霜就被拖起來梳妝,丁香準備給她梳個飛仙髻,卻被她阻了。
「用不著弄這麼負責,我是垂簾听政,前面還有個簾子呢,眾人怕是連我的面都瞧不見,還談什麼發型」
「可不能這麼說!」一旁薔薇拿過一副金瓖玉的頭面和另一幅翡翠頭面比較,「即便是垂著簾子,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王爺能交由郡主您主事,郡主就不該怠慢了,穿著打扮、一舉一動,都不能隨意啊!」
「是啊是啊!衣服也得選件最華麗的,尋常的顏色都壓不住陣,我想找件玄色的,可您的衣服里哪里會有玄色啊?真是愁死了,趕明兒還的盡快趕一套出來才是。」鳩尾一邊挑衣服,一邊糾結。
浮霜目瞪口呆︰「用不著這麼夸張吧?照你們這樣,還不如給我改一套王爺的朝服算了。」
「那哪里成!」幾個丫鬟齊聲道。
浮霜閉上了嘴巴,暗自翻了個白眼。對于上朝這事,她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原本照她的意思,讓各部將折子都送到兩儀居來就成了,可衛東鋆偏強調說一定要上朝,說這樣那些老家伙才會真正信服她。
所以她才勉為其難,每天這麼早爬起來的啊!現在還要盛裝打扮、戴著重死人的首飾,涂著厚厚的粉坐一上午,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那二貨的!
眾丫鬟一通忙活下,浮霜用了點早膳,便出了兩儀居。院外,十二人抬的藍呢轎子早已準備停當。她跨入轎內,芍藥隨行轎旁,一路便來了前院的太和堂。
進了朝堂內,在明黃色的簾幕後坐定。浮霜朝外望去,只見外間人影憧憧,卻也分不清誰是誰。潤州小朝廷內的官員,她原本認識的就不多,再隔了個簾子,便幾乎連宋卿書都瞧不出來了。
她覺得有些無趣,今後天天要這麼朦朦朧朧的打啞謎,听匯報的時候,都瞧不起臣下的表情態度,又有什麼意思?浮霜整了整衣襟,抬手扶住寶座的扶手,卻突然感覺到有些異樣。
她轉過臉,竟然發現身側的芍藥在微微的發抖!
至于麼?浮霜瞪圓了眼楮,她頭一天特意帶了最穩重的芍藥來,卻沒想到她還是緊張了……
站在簾幕外面的元吉撩起簾子,沖里面問道︰「可以開始了嗎?王妃。」
浮霜點了點頭,端起案幾上的茶抿了一口。
元吉放下簾子,轉身高呼道︰「上朝!」隨著他的話音,人影紛亂,不一會便排成了左右兩列。
浮霜心中好笑,她怎麼突然感覺這有點像是在演皮影戲呢?
正當她神游天外的時候,突然有人越眾道︰「臣禮部尚書徐淮逸,臣有本奏。」
徐淮逸是續原禮部尚書王榮發之後上位的,不過他之前就是禮部的老臣,干了二十多年的侍郎,終于在毛尚書倒台後扶了正。浮霜垂簾听政的事,他是頭一個跳出來反對的,當時被衛東鋆東拉西扯,辯駁的體無完膚,還因為語出不慎遭了同僚譴責,此刻浮霜當面,他首當其沖的站出來非難,已盡在眾人意料之中了。
「準奏。」浮霜輕聲說道。
「十日之後,便是老王爺的周年忌,微臣想請王妃示下,該如何安排?」
浮霜聞言一愣,隨即明白了,禮部尚書在這兒等著她呢!長輩忌日,按禮得子嗣進香,通常都安排在城郊的法輪寺。可如今衛東鋆南下了,衛東淳也不知被藏到了何處去,剩下的兩個庶子是沒有資格進香的。禮部尚書當堂提出此事,就是要讓她作難!
混蛋衛東鋆!也太不像話了!十多天後就是老爹的忌日,他怎麼就不能祭完了再南下啊?雖然知道衛東鋆最不在意虛禮,可此時浮霜還是氣得要死。
浮霜咬牙切齒的暗恨時,卻听簾幕外徐尚書再度催道︰「請王妃示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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