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場旁重兵把守的倉庫,如今堆滿了火槍,有長柄的、短柄的、連發式、單發式,無一例外都是後填彈的新款,這些都是按照白家商會的白少爺的指示制作出來的。
由于缺乏機器流水線,火槍都是手工打磨,因此生產速度比較慢,工藝也不夠標準,但總體而言也要比堆在倉庫邊角上的那批荷蘭燧發槍要好得多了,每天守庫的士兵都會雙人清點一遍槍支的總數,唯獨那堆成山的一千支荷蘭燧發槍沒人清點,上面甚至落了厚厚一層灰。那些個廢柴火槍,差不多看看沒少就得了,還點什麼呢?
這一日倉庫前來了位手持王妃信令的傳令官,聲稱要調取一千支火槍送往南地,供王爺作戰所需。這事倒是新鮮,王爺起兵伐李以來,還從未調用過火槍營,大概是準備留著做殺手 吧,反正李家軍也都是些膿包窩囊廢,根本不經打,長刀、弓箭之流便足夠了,根本配不上吃槍子的。
這回子突然來調火槍,難道說……是南地戰事又變了?
守庫的士兵沒敢問,心里倒是惴惴的慌。卻見傳令官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這一千發荷蘭槍裝上大車?」
「荷蘭槍?上官要的不是新出廠的槍嗎?怎麼倒是看上荷蘭老土貨了?」守庫的士兵好奇的問道,他雖說不過是個守衛小兵,但平時守著一倉庫的槍,也就沒少擺弄,哪個好使哪個渣渣他可是門清的。何蘭槍又怎麼能和本土產的新款比?
那傳令官一巴掌排在他的腦勺上,笑罵道︰「讓你搬哪個就搬哪個唄。守庫守多了,連軍令都不懂了嗎?竟然敢如此嗦!王爺收拾一群南蠻子。難道還要用新式武器嗎?荷蘭槍就足夠了!王妃既然讓我們將荷蘭土槍給王爺送過去,我們就送荷蘭土槍。」
在歐洲剛誕生不足一百年,已經算最先進的武器了,沒想到在這里,竟然是沒人要的老土貨。
听到這話,收庫小兵才放踏實了心,他帶著兄弟們歡歡喜喜的將燧發槍裝了有幾大車,便由著傳令官的人駕走了。
傳令官押解著火槍運到了城南門,城門口兵部的後勤運輸隊早已恭候多時。雙方交接了文書,查過了信印,便移交了這批火槍。雙方仔仔細細的將槍支和子彈清點了一邊,隨後隊伍便啟程朝南行去。
後勤運輸隊歸屬于兵部,直接對兵部老尚書負責,王妃畢竟是代理政務,她的一切調度都必須通過六部尚書會審,確保必要及可行才會執行,因此這次運輸隊接到的命令。確確實實是要求他們將一千支荷蘭火槍運送到廣州戰場第一線去的。
因此領到了槍之後,隊伍便一刻都不敢耽擱的啟程了。
十月金秋,氣溫還是頗高的。這只隊伍大約也就三十多號人,由于是秘密押送。東西都封在箱子里,倒也不至于太過引人注意。如今南地作戰,從潤州運往廣州的物資源源不斷。也沒有哪路綠林英雄膽敢打官家車隊的主意。
既然是護送軍械,運輸隊自然是嚴密戒備。大熱天身穿全套鎧甲。弓弩在手,一刻也不敢松懈。沒一會兒人人就都想是從水里撈出來似得了。隊伍沿著管道行進,趕著時點的趕路,不快也不慢,確保晚上都抵達驛站過夜即可,至于沿路的村鎮和客棧,那是萬萬不能去的,沒得惹出是非來。
一日行軍平安無事,除了人馬勞頓,被盔甲悶得一身臭汗之外,倒也還算輕松。傍晚的時候隊伍便抵達驛站,此時所有人雖然都空著肚子,卻沒人急于吃飯,也吃不下飯,只想月兌下盔甲洗個澡,好好的歇息歇息。
驛宰忙上前接過文書查驗後,便給他們安排了住地。由于人多,驛站倒也顧不過來,好在十月的夜晚氣溫還挺高的,即便是露營也沒有什麼關系,于是除了運輸隊的小頭領入住了驛站外,其余的人便三三兩兩的準備就在馬車上湊合湊合。
驛宰帶著下人給眾人送水送食,剛靠近車馬,便被人喝退了。他到底也是懂軍務的,只賠笑了一番,又去給人端茶遞水去了。
車隊的人吃喝完畢,大部分人都早早的陷入了睡眠,只留下三個人留守看車。如今才離開潤州五百多里,還在江淮境內,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打劫他們?
驛宰給三人送來了毯子和烈酒,三人只裹了毯子,酒卻一滴都沒沾,衛家軍即便是後勤都是紀律嚴明的,行軍押送期間,酒是斷然不能喝的。
可過了沒一會兒,還未到二更天呢,守衛的三人個竟然都迷糊過去了,就像是喝醉了酒,雷打也不動了。
這時候驛宰方才帶著人出來,他們紛紛爬上馬車,將車上睡的七仰八叉的人都踹了下去,竟然沒有踹醒一個!運輸隊的三十號人都酣然入睡,無論多大聲響,都未曾有一人醒來。扮成驛宰的吳進紳帶著人駕了車便走,留下的三五個下人則將車軸的痕跡抹的一干二淨,隨後也溜之大吉了。
當第二天正午,日上三竿的時候,運輸隊的人才醒了過來。發現押送的火槍沒了,眾人大驚。周圍奔出幾里地沒有尋到絲毫線索,壓根連賊人去的方向都不知曉。
領隊的小吏魂飛魄散,旁人不知道押送的是什麼,他卻是知道的,是火槍啊!這麼重要的東西現在打他手中給留了,回去如何交代?脖子上的腦袋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他正猶豫究竟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身旁一人提醒道︰「該死的驛宰!一定是他在吃食和水里下了藥!否則我們三十個人怎麼可能被人將車子都趕走了,卻一個都沒醒?昨兒若不是見他是驛站的人,我們也不會麻痹大意。頭,這事得盡快回報潤州,說不得官家的人中還藏著這樣的奸細呢!」
那領隊的小吏一愣,回過神來,正是因為對方是驛宰,是官家的人,所以他們才上當的,此事說大了根本怪不得他們。這是有計劃、有針對性的劫貨!也就是說來人知道他們押韻東西是什麼,並早早的埋伏上了,說不得從他們出發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全套!毫無疑問,潤州朝堂上有叛徒!
于是一隊人便匆匆又往潤州趕去,準備回去報訊,解釋這次貨物被劫的事,給自己月兌罪找理由。
卻說吳進紳的人劫了車,便連夜急往西蜀趕去。他們一行人裝成了商隊,車上也堆了一層布匹做掩蓋,一路倒是行進順利,畢竟此刻西蜀和江淮站在聯盟陣線上,兩年來相互間的貿易大力發展,商隊來往十分頻繁。
領隊吳進紳心中卻一直惴惴不安。他現在有些模不清郡主浮霜的意思了,上回告發丁香的時候,看郡主的意思是準備跟睿王爺對著干的。而他吳進紳也最終還是歸降了郡主。然而此刻怎麼又給西蜀送起火槍來了?
吳先生雖然不懂兵法,也不熟知武器的優良,但對于火槍的名頭還是听過的。都說洋人的火槍可以百步外擊殺敵人,比搭弓射箭更快更準。這樣的利器送到西蜀去,不是明擺著助蜀滅淮麼?那郡主究竟向著江淮?還是向著西蜀的呢?
對于新主子的立場不明確,老狗腿子吳進紳深感十分煩惱。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回到豫州去,若是能推月兌,他早推掉這趟麻煩任務了。一想起睿王季景齋的面孔,他心中就不覺會想起那一萬兩黃金,接著他的腿肚子便會不由自主的打顫。
他害怕王爺問起來,更害怕王爺拿他開刀泄憤。
更何況此番郡主還委派他帶為向季景齋提出另一個要求,這要求他幾乎都不敢張口說!
吳進紳帶著疑慮叢叢,和滿肚子的擔憂,終于在一個半月後抵達了豫州城。十一月中旬,天氣已經從炎熱迅速轉為了初冬的寒冷,即便是天府之國的西蜀也沒什麼不同。豫州王府總管給吳進紳這位老熟人開了後門,交頭接耳的低語了幾句,便滿臉驚喜的匆匆進去通報了,吳進紳則守著車隊什麼地方都不敢去。
吳進紳正編排著見了睿王爺該如何措辭,便見睿王季景齋遠遠的來了。听聞火槍抵達豫州,季景齋先是一愣,隨即狂喜。不說別的,就說最實際的,他也是並白無故獲得了一千支荷蘭火槍,按照浮霜書信上所言,這一千支火槍可是衛東鋆去歲花了大價錢才從洋人那里得的,卻沒想到平白便宜了他季景齋!
季景齋越想越高興,越想越開心,還訓練什麼炮灰馬隊沖鋒擋子彈啊?還怕什麼衛東鋆的殺手 沒法對抗啊?有了這批火槍,衛東鋆這小子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實力不如他,武器不如他,所謂的兵法詭道,在他這位重生人士面前,根本不中用!
堂下吳進紳見睿王露出十分欣喜的表情,心中松了口氣。他想了想急道︰「王爺,此番郡主還派小的代為向王爺提個要求。」
「說。」季景齋心情大好的揮手道。
「郡主說,為了這批火槍,她花了不少銀子收買人心。早年的那一萬兩黃金也都早用完了,若王爺還需她在江淮運作,務必送十萬兩黃金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