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里的人影移動起來,並且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朝她移過來。
陳雪妍覺得心快從胸腔里跳了出來,渾身的血液似要凝固,不知不覺中,手心已是冷汗泠泠。
那團人影忽然頓住,不動了。屋里桔黃的燭光投射到外面,暗淡的光影里,她看到了小霞,還有緊跟在她身後,一個玄色箭袖衣衫的男子。
小霞的目光呆滯,顯然被驚嚇到了,空洞地看著陳雪妍,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來。
而她身後的那名男子,精壯修長的身形,站在光影之外,陳雪妍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迫人的氣勢仿佛與生俱來,壓抑得陳雪妍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道寒芒閃過,陳雪妍的瞳孔微縮,她看到了小霞脖子上架著的那枚短劍!
難怪小霞看到了她,卻說不出話來,原來是被這個玄衣男子挾持了。
「你……你究竟想干什麼?」陳雪妍顫聲說道。這種人質被持挾的場景,她只有在前世的電視劇里看到過。同時,她的心底隱隱升起一股憤怒,這里可是眾生禮佛的聖地,這個人真是膽大得可以,竟然敢在這里做下這等惡事,褻瀆神明!而且,還驚擾了母親!
玄衣男子沒有說話,光影暗處,陳雪妍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炯炯的目光朝自己這邊射了過來。
或許是听到了自家小姐的聲音,這個時候的小霞突然清醒過來,驚駭地望著橫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利刃,求生的本能使得她大聲叫了出來︰「小姐,救我……」
玄衣男子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小霞居然會尖叫出聲,只一瞬間,他已經化掌為刀,朝著小霞的後頸劈下。
小霞的後半句話沒能說出來,張了張嘴,人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陳雪妍驚得聲音都變了︰「你這惡賊,你居然敢殺我的婢女!」往日患難相處的情誼涌上心頭,她也不知道從哪里聚集起來的勇氣,就要奔過去與那名惡賊拼命。
「別動,你的婢女只不過被我一掌擊昏而已,如果你敢前行一步,我不敢保證你的婢女還有命活著!」那玄衣男子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陳雪妍怔了一下,不由自主收回已邁出半步的腳。謝天謝地,小霞沒死!
半空忽然亮起一道閃電,隨之雷聲滾滾,經久不絕,而山風,更加猛烈起來。
借著剛才那一道閃電,陳雪妍看清楚了,來人雖然身形精壯,但年紀並不大,粗粗掠了一眼,似乎只不過二十左右的樣子,臉上有血污,嘴唇有殘存的血跡,顯然受了傷。
陳雪妍一下子鎮靜下來,方才她听此人說話,隱約有氣喘之聲,想必受的傷不輕。
只要這個人不是無懈可擊的就好。
她恢復了平日的清冷︰「你到底想怎麼樣!」
玄衣男子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來,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位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身邊有婢女,那就是說,不是大家閨秀就是小家碧玉了,養在深閨里弱質縴縴的小姐們哪見過這種場面?嚇也嚇死了,哪里還會說得出話來?而這位小姑娘卻是與眾不同的,不但臉色鎮靜,吐字清晰,更令人訝異的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明眸底下一片清明,兩道銳利的目光逼迫而來,竟令得他生出一絲汗顏的感覺來。
今日之事,他的確迫不得已……
他很快說道︰「我無意傷你婢女,但是若要你的婢女活命,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情。我現在被幽州官兵追殺,你找個地方讓我躲一躲!避過這場劫難,我自會不再尋你們的麻煩!」
陳雪妍很清楚知道,不僅自己和小弟,加上小霞、張媽媽,還有小寒山姑子庵若干姑子,都沒有一個會武的,若不順了這人的意思的話,他要殺哪一個,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目前,當然是保住自己家人的安全最為重要。
陳雪妍很快做出決定︰「好,我答應你,你跟我來!」
玄衣男子又訝異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小姑娘居然絲毫沒有猶豫,就爽快地應允了下來。
「你到底走不走?」見那名男子仍在原地沒動,陳雪妍不由焦躁起來。听他剛才的話語,好像是那些個什麼官兵們很快就會包抄過來,她安置完他之後,還有一些事情需要馬上去做。
玄衣男子苦笑一聲︰「好,我跟你走!」面前這個小姑娘,語氣令人不容置疑。他收起短劍,一手捂住左肩,緊蹙著眉頭,跟在她的後面。
陳雪妍走得極快,那個玄衣男子腳步有些踉蹌,但也跟得很緊,絲毫沒有落下。
走到後院的瓜棚邊,陳雪妍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玄衣男子道︰「你把身上的衣衫月兌下來。」
玄衣男子一怔︰「月兌衣衫?」
「別廢話,想活命的話就快點!」陳雪妍不耐煩道,後半句話隱約有套用他方才說過的話的意思。
玄衣男子苦笑,他這一生中,何曾受過別人的脅迫,沒想到居然會被一個小姑娘威脅了。
他依言把外面的玄色衣衫除了下來,幾次踫到左肩的傷口,動作滯了一下,還是一聲不吭地月兌下衣衫,交到面前小姑娘的手里。
他的衣衫仍然留有他的體溫,左臂至肩膀處濕潤一片,伴著血腥味濃郁,想必重傷了左肩。
「還有你那把短劍!」陳雪妍又道。
玄衣男子不知道陳雪妍要短劍干嘛,但還是依言把手中的短劍交給她。
陳雪妍一手抓了衣衫短劍,一手在在地上模索幾下,拖起一大塊方形的木板來,轉頭對玄衣男子道︰「快,跳下去。」
玄衣男子一眼看出,這是菜窯,鄉下用于貯藏蔬菜。局勢危急,他也顧不了許多了,一下子跳了進去,在落地時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
陳雪妍迅速把木板蓋上,然後依原樣擺好放在上面的東西。做完這一切,她飛快地跑向小廚房,在一側放著的一個竹籠子里抓了兩只烏骨雞出來,用衣衫裹了那兩只雞,沖到小院子里,打開院子的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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