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小霞走過去,把搪瓷缸子重重地放在屋子中央一個用幾根木頭拼成的簡易桌子上,里面濃濃的雞湯灑出少許,頓時,屋子里彌漫著香香的雞湯味。
她轉頭對那名男子冷聲道︰「張媽媽怕你死在這里,這樣我們會很麻煩,所以特地把僅有的一只烏骨雞殺了,好讓你快點養好身子,快快下山去,免得拖累我們。」
面對小霞的冷嘲熱諷,李雲庭毫不在介意,大大咧咧地挪了張凳子坐了下來。一看到那濃稠的雞湯,不由笑了︰「好香,替我謝謝張媽媽。」
小霞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李雲庭也不介意,拿過湯匙一口一口喝起來,那神情就如在自己家中一般隨意︰「好喝,張媽**手藝真好,這麼濃稠的雞湯在外面的食肆輕易不能喝到呢。」
小霞也挪了張凳子坐了下來,看他坐姿周正嚴謹,身板挺直,目不斜視,不徐不急地一口一口地喝著湯,那架式,竟跟自家小姐是一樣的。她忽然想起張媽**話來。
張媽媽說︰「你還小,不懂得看人,待你以後到了老婆子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就分得清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還有那些藏于山野的貴人……你慢慢就能看出來了。」
他真的是隱匿于山野之中的貴人嗎?
看這一副皮囊,長得一表人才,倒有幾分似京城侯門那些風流公子哥兒。但是……
她一轉眼,瞥到放在床上的那把短劍,想到那晚的情形,還是搖了搖頭︰「不像,真不像。」
京城那些名門望族,侯門之後的公子哥們,哪個不是鮮衣怒馬,手執白扇,眼高于頂?那有他這般,深夜被人追殺,弄得一身帶傷這樣狼狽不堪的?!
李雲庭起先被她盯著渾身有些不自在,然後再听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不由抬頭問道︰「你一直看著我,難道我有什麼不妥嗎?」。
小霞忙擺手︰「沒有,你繼續喝你的湯。」
李雲庭不禁暗暗搖頭。這家子,小姐冷若冰霜,連她身邊的丫頭也怪怪的。不過,他向來養成不受打擾的習慣,笑了笑,繼續喝湯。
就在這個時候,小霞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張媽媽說你會是小姐的貴人,怎麼我看來看去都不像啊。所以,我警告你啊,別打我們小姐的主意,我們小姐是絕對不會看上你的。」
「你說什麼!」李雲庭差點沒被雞湯嗆到,他驚愕地抬起頭來,問道,「誰說我是……你們小姐的貴人?」
而且,這又怎麼扯到她的小姐看不上他的問題來了?
小霞斜睨著他,再度搖搖頭,還大俠呢,被她小女子一句話就嚇成這副樣子了!怎麼張媽媽還對他特別看重呢?
她站了起來,也不管他有沒有把雞湯喝完,一把把搪瓷缸子拿了過來,十分利落地把桌子收拾干淨,臨走時還不忘十分「好心」地對他說︰「我說這位公子,雖然我們小姐勉為其難留你兩天,但是你也知恩圖報一點,別給我們小姐添麻煩。這兩天里我會把一日三餐送到你的屋子里來,你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千萬別再生病就好。那些寶藥已經被你用光了,我們不知還得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制出那麼一大盒出來……」
一想到那麼寶貴的藥居然耗費在這個人的身上,小霞只覺得一陣心痛,再不想跟這人廢話,轉身便走。
李雲庭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轉身走掉的這個莫名其妙的丫頭,心里想道,這個小丫環這麼刁鑽俏皮的話,恐怕也是她的那位冷漠的主子教的吧?
想到她面對那名惡婦所表現出來的聰慧,以及游刃有余,笑容再度爬上他俊美的臉。他覺得,自己對于這個小姑娘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小霞很快從後門轉到後院,一溜煙鑽入書房里,湊到正在看書的陳雪妍身邊,笑著低聲道︰「小姐,我把你教我的話,全都說了。」
「那他有什麼反應?沒有怒發沖冠,拂袖就走?」陳雪妍好奇道。
小霞搖搖頭,舉了舉手里面提著的搪瓷缸子,「小姐,你瞧瞧,我這樣奚落于他,他居然能神定氣閑地把一大缸子雞湯喝完,這人的定力,實在不可小覷啊。」
「這人,倒是與尋常的那些江湖人士有些不同。」陳雪妍沉吟道。她前世看小說電視多了,那些江湖人士,自恃武功,性子傲慢得很,容不得別人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輕視,言語不合,就刀劍相向,其實看起來,都是一些只會拳腳功夫,沒有什麼大腦的草包而已。
她讓小霞在他面前說那些話,用的就是激將法。那些話尖酸刻薄,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就怒發沖冠,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了。而這人……竟能做到能屈能伸,榮辱不驚,倒大大出乎她的意外之外,同時,也勾起她的一絲興趣。
「張媽媽,到底看到了他的什麼不同之處?」陳雪妍納悶道。今天張媽**舉動太過于反常,她才讓小霞過去對那人試探一番的。
小霞搖了搖頭︰「奴婢也沒看出來,他頂多是一名落魄的劍客而已。小姐,別想了,還是歇了吧。」
陳雪妍放下書本,回轉到房間里。至于那個人,管他是誰呢,反正他也不過在這里住上兩日。兩日過後,她與他,就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
珍家媳婦深一腳淺一腳回到村子,打開家門,還未進門,腿便軟了,坐倒在地上直喘著粗氣。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方才她見到的那個陳大小姐,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乍一看還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性子,怎麼一轉眼就變得如此凌厲了呢?她至今還有點不相信,想到剛才那番情景,不由揉了一下眼楮,眼前又出現那雙似乎能夠洞悉人心的眼楮,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女圭女圭,怎麼長著那樣的一雙眼楮?
還有,陳大小姐的聲音至今還在她的耳邊回響,听起來她的心又涼了幾分︰「……每月十兩銀子的開銷;給姑子庵里的五兩銀子;每月的口糧,我們姐弟是每人一天六兩香稻米,屋子里的丫頭婆子減半,這樣算起來,應該是每個月至少要30斤的香稻米。還有,四季疏菜及應節瓜果等,自會從京城運送過來。這樣的話,珍家媳婦想必還記得吧?」
珍家媳婦又打了一個寒戰。
陳府那邊的確是給了每月十兩銀子給自己,但同時也交待自己,一定要看好這姐弟倆,絕不能再主這姐弟倆回到京城里。
她記得當時是京城那邊陳府主持中饋的三姨娘親自來的,那張精致妝容的臉上掛著冷冷的笑︰「珍家媳婦,你給我听好,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把人給我拖住!我可不想這兩個人回到京城,亂了我的好事!」
三姨娘沒說留多久,她也沒敢問。她知道京城那邊的陳府,只有三姨娘出身是最高貴的,算是一個貴妾,還生有一枚庶子。這年頭,有兒子就是好啊,想必三姨娘也正在積極地謀劃著陳府正室的位子。
至于那些銀子她是如數沒了去的,她想,如果沒有銀子不正好嗎?這樣一來那姐弟倆更是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了。
加上一年四季瓜果蔬菜,這些年來她們家幾乎沒有出去買過東西!
可如今,這種好日子算是走到盡頭了。
一想到要把那些自己已經放入腰包的銀子再吐出來,珍家媳婦就覺得心像被針扎般難受,她不由捂著胸口干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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