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妍蹙緊眉頭，雖然這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說了好幾個「淹死」，她還是把整件事情弄明白了，果然是那個李大虎要害自己的胞弟！
但是，這件事情里面為何把珍家媳婦也牽扯進來呢？
她決定問個清楚。
她看看旁邊站著的一群圍觀的鄉下孩子們，沉聲問道︰「你們都看清楚了，是誰推的誰了嗎？」。
「我們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是李大虎推的人。」
正拼命趕過來的珍家媳婦一听，兩眼一瞪，叉著腰罵道︰「你們這些破小孩兒，盡瞎說，什麼我們家大虎推的人，明明就是這位不被待見的陳家小公子推的人，不然我們家大虎怎麼會掉到水里去呢？」
珍家媳婦見自己的兒子落了水，就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來，當場朝地一坐，就使起潑來，哭天搶地︰「你們大家伙都來評評理啊，是陳家的人仗著權勢，專門欺負我們這些死了丈夫的寡婦啊。沒有天理啊，明明就是他們的人把我兒子推下水，如今反倒說是我兒子推人下的水……」
很快的，不遠處干活的，不管是本村的，還是隔壁村的，全被珍家媳婦的大嗓門吸引了過來，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熱鬧非凡。
陳文瑞氣得渾身發抖，攥緊拳頭就要沖上去教訓人。
陳雪妍冷聲道︰「小瑞，你站住！你認為靠拳頭能解決問題嗎？那是懦夫行為！」
陳文瑞被家姐一喝斥，不敢上前，不服氣道︰「阿姐，我們難道就任人家這樣冤枉我們不成？」
陳雪妍眸色深冷，上前一步道︰「珍家媳婦，莫說你是我們陳家的家生奴才，就算你不是，而是這村里的一個平頭百姓，我們陳家也不會把你怎麼樣，你別拿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且問你，你說是你的兒子是被人推下池塘里去的，那麼，證人呢？」
珍家媳婦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她扭頭朝著附近那一幫小孩子看去。小孩子們不懂得這些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系，只用他們的純潔眼楮看到的事實說話。葉子花馬上細聲細氣道︰「這位大嬸，你誤會了，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是大虎哥先動的手。」
珍家媳婦一滯，愣了半晌，詞窮起來。見人群中發出陣陣私語，有些還笑了起來。她頓覺臉上無光，什麼也不顧了，愈加使勁地耍起潑來︰「我不管，就是你們這些人，專門欺負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我要到官府那里告去！」
終于，池塘邊上站著的，負責打撈的一個莊稼漢子李明看不過眼，朝珍家媳婦喝道︰「你這婆娘，怎麼可以睜著眼楮說瞎話呢？小孩子說話不可信，我們這些大人說話你總該信了吧？」
李明厭惡地看著珍家媳婦︰「你這婆娘，珍大哥走後，你就該好好教兒子，讀書上進才對。可你都做了什麼？好的不教，反而教唆兒子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說句難听的，這就叫做報應！」
珍家媳婦挨了這一頓闢頭蓋臉的教訓，頓時一張胖臉漲得通紅，想罵回去又不敢，畢竟自家兒子的性命在這些人的手上。
當下忍了忍，陪笑道︰「幾位大哥，我說話口無遮攔，你們不要見怪。我的兒子找著了嗎？快快把我的兒子救起來啊。」
李明不耐煩道︰「這不正找著嗎？你沒看到跳了三個人下去嗎？都快找了半個時辰了。」
珍家媳婦一听，心頓時涼了半截。這人溺水溺了半個時辰，即便能救得回來，恐怕也……
她這個時候哪里還顧得與人理論？慌忙跑到池塘邊上，一坐下去，兩只眼楮睜得銅玲般大，死死地盯著池面，嘴里面還一個勁地說︰「大虎，你一定要活著啊，不要嚇娘啊。」
圍觀的人看著她，覺得又可憐又可恨。陳雪妍的本尊經常隨圓清師太下山義診，這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認得她，見她無端端被人冤枉，都紛紛過來勸慰。
陳雪妍含笑一一回應著大家的關心。
陳文瑞看著眾人關切的眼神，再下意識看看自己緊攥著的拳頭，似乎有所觸動。
池塘太大，再加上連著河流，有可能人被吹到河那邊去了。所以，打撈工作仍在繼續。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圍觀的人陸續離去，繼續手頭上的活計。陳雪妍拉起弟弟的手︰「小瑞，我們回去。」
既然那人是存了害人之心，對于這種自作自受的人，她沒有必要再貢獻多余的同情心吧？
這個時候，張媽媽與小霞也趕過來了，她們都被傳聞嚇壞了，一看到安然無恙、毫發無傷的小公子，她們馬上撲了過來，居然雙雙抱住小公子哭了起來。
陳雪妍笑道︰「好了，都回去吧，小瑞命大，沒事。醫館那邊還沒完工呢，趕快過去看看。」
張媽媽掏出帕子擦擦眼楮，歡喜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謝天謝地，小公子平安無事，太好了。這一次，一定是夫人顯靈了。」
陳雪妍有些哭笑不得，這事怎麼牽扯到自己死去的母親呢？
小霞則恨聲道︰「這個珍家媳婦，一家都那麼可惡，上一次她那當家的來害小姐，結果摔死了。她居然不吸取教訓，還讓自己的兒子來害瑞哥兒，這會又受到報應了吧？老天真是開眼！」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陳文瑞道︰「瑞哥兒，上一次你不是被那個李大虎推下池塘去了嗎？這一次，怎麼就躲過了呢？」
陳雪妍心中一動，也把探詢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胞弟。
陳文瑞開心道︰「那是當然，因為大哥哥教我武功了嘛。大哥哥教我的腳上功夫特別好用，一般人打不到我。」
陳雪妍一怔，又是他嗎？
快到醫館的時候，陳文瑞忽然仰起頭來︰「阿姐，我想上學堂。」
陳雪妍微微愣了一下︰「怎麼想到要讀書了？你平日不是最憎恨讀書的嗎？」。
陳文瑞有些慚愧地低下頭，隨即又抬起頭來，認真道︰「阿姐，我今天終于明白，什麼叫做不學無術。大哥哥也說了，做人就要做一個有用的人，不能做一個不學無術的人。阿姐，你就讓我上學堂吧，我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
張媽媽與小霞又驚又喜，齊聲道︰「小姐，就讓瑞哥兒去學堂吧。」
看著小弟懇求的目光，陳雪妍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她伸手撫了一下胞弟柔軟的頭發，含笑道︰「小瑞終于長大了。」
心中卻微微嘆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間流淌。
小瑞的改變，是因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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