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宴會大廳布置得美輪美奐,屋頂上飄著彩色的氫氣球,黃色的玫瑰花做裝飾,大廳中間堆著夢幻搖曳的紫色心形香檳塔,賓客們都是男的俊,女的俏,清一色的年輕人,各個衣著光鮮靚麗,會場上杯光交錯,好不熱鬧。
左嬡垂著腦袋,坐在純黑的鋼琴前,縴縴十指在黑白相間的鋼琴鍵上穿梭跳躍,奏出一個個輕快悠揚的樂曲。
突然,大廳里的賓客一陣嘩然,接著便是切切私語,「哎,你看,荀少與市長千金呢,傳聞說他們兩人在談戀愛,沒想到是真的。」
「是啊,不過兩人倒是挺般配!」
「呵呵,有傳言說等柳含妡畢業,兩人準備踏進禮堂呢!」
「哎呀,你看,那個是不是市長公子?听說他基本上都不參加這種宴會的,沒想到王靈有這麼大的面子。」
「你不知道了吧,靈的哥哥少和柳公子是好友呢!」
「柳公子真的很溫柔,听說還沒女朋友!」
「得了吧你,就算沒有女朋友,也輪不到咱們,人家是誰?市長公子啊!」
「……」
那些名門千金們在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八卦,泛著花痴,左嬡在停到那句荀少和柳公子時,身子僵了僵,同樣姓柳,如果現在她還不知道柳君懿的身份,那麼,她就是白痴加傻蛋了。
今天的壽星王靈身穿一件粉色的高貴禮服,她身形嬌小玲瓏,臉蛋兒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大大的黑眸透著一股靈動勁兒。
見到來人,她拉著身旁招呼客人的哥哥王興高采烈地上前,首先給了柳含妡一個大大的擁抱,「含妡姐姐,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宴。」
柳含妡今天穿了一件女敕黃色雪紡百褶連衣裙,上身是抹胸設計,下擺是百褶的,看起來很是飄逸雅致,精致漂亮的臉蛋兒妝容恰到好處,氣質溫婉而端莊。
她回抱了王靈一下,放開她的身子,像個大姐姐般捏了捏她圓潤潤的臉頰,笑著道︰「靈靈的生日,姐姐我怎麼會不來?」
王高興地笑了笑,眼神轉向荀歡,烏溜溜的大眼閃過一絲驚艷,「呵呵,這是姐夫吧,真是帥呢!」
荀歡今天穿得不那麼正式,上身是一件棗紅色的緊身真絲襯衫,搭配著一套直筒的休閑男褲,性感中透著一股愜意,慵懶而野性,存在感十足。
不,這個男人,不論怎麼打扮,他都是天生的衣架子,不可忽視的存在。
「靈靈,不可沒大沒小!」
身旁的王輕斥一聲,語氣雖是責怪,然而眼底有著濃得化不開的寵溺。
他抱歉地看了荀歡一眼,而對方則是給他一個邪肆的笑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深邃異常,讓人窺視不出半點情緒,然而,若是認真看,便會發現,他的眼楮正直直地盯著某一處。
那里,某個女人正恨不得將腦袋與琴面相貼。呵,膽兒不小,單槍匹馬居然敢來王家。
「呵呵,這是我男朋友荀歡,距離姐夫,還差一撇呢!」柳含妡笑著出聲打圓場。
王靈俏皮地吐了吐粉舌,眼神滴溜兒一轉,看向另一邊一襲白色西裝的男人,剛才還嬌俏靈動的表情這會兒倒是變得羞澀扭捏起來,「懿哥哥,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
白色西裝的男人也就是柳君懿,他收回飄忽的眼神,看向跟前的嬌俏少女,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溫和親切,「祝靈靈生日快樂!」
幾人寒暄了幾句,而後各自去找熟悉的人聊著,柳含妡被王靈這個壽星拉著穿梭與人群之中,王則是招呼著客人,大家都是年輕人,比較隨意,整個宴會大廳一片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不久,王家其余堂兄妹們也都到來了,首當其沖的是王家長孫王謙和王葒兩兄妹,各自又是一番祝賀、打趣、調侃。
左嬡眼觀鼻,鼻觀心,將全部心神都放在指尖,由于她所在的地方偏角落,又是背對著眾人,只要不是太熟悉的人,應該還不至于發現她。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柳君懿應了王靈的要請,陪她跳了第一支舞後,來到了左嬡面前,身邊突然多了個千瓦大燈泡,會場中已經有不少人將視線掃向這邊。
「這件衣服很適合你呢!」
柳君懿手里端著一杯雞尾酒,看著她的眼神滿是驚艷與溫柔,他斜靠在鋼架支架上,溫和儒雅的氣質徒增了一絲慵懶與隨意。
左嬡沖他勉強笑了笑,「謝謝,等我回去洗干淨後還給你!」
柳君懿笑,笑容中透著一絲苦澀,「你傻了,這是女人的衣服,你還給我,我也不能穿!」
「對了,你要休息一下嗎?」
左嬡俏臉抽了抽,他以為這是彈著玩呢,什麼時間,彈什麼曲子,都是規定好的,這一曲之後,就要切蛋糕,而她也要彈生日曲了。
其實她現在很想讓他離開這里,有他這個市長公子在,連帶著她也受關注,若是王謙那混蛋見她在這里,指不定怎麼羞辱她,另外他妹妹柳含妡也不是個善茬,巴不得她出丑呢。
大廳的一隅,荀歡避開眾人的寒暄拍馬,慵懶地靠在牆角輕啜著杯中的紅酒,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始終不離開那人,見柳君懿走過去,他眸色沉了沉,接著,他像是想到什麼,嗤笑一聲,咕噥道︰「果真是個妖精,四處勾人。」
「荀歡,你在這兒呢!抱歉,明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還要你陪我來!」柳含妡蓮步輕移地來到他身邊,手臂極其自然地放進他的臂彎里,語氣嬌俏卻又不失豪門千金的優雅與圓滑。
「咦,哥哥怎麼在那兒?對了,那個彈鋼琴的女人,側影怎麼那麼眼熟?」
因為荀歡站的地方,視野正好對著不遠處的鋼琴,所以柳含妡一來就注意到了柳君懿,看到柳君懿當然就不會忽略他身邊的女人。
荀歡沒有說話,再次輕啜了一口酒,只是眼神卻是越發的冷凝了,娘的,面對他的時候,那張臉就像是他刨了她家祖墳似的,這會兒倒是笑得歡了。
這邊荀歡在生著悶氣,那邊,王靈拉著王葒正準備叫柳君懿一起過去切蛋糕,見過左嬡一面的王葒立馬就認出了她。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哼!膽子夠大啊,我們王家你都敢來!」
王葒看著眼前這個美麗清雅的女人,眼里就像是啐了毒的利劍,冷厲怨毒,這女人欠她一巴掌,她還沒討回來呢,沒想到這會兒送上門來了。
左嬡不說話,繼續彈她的鋼琴,她是柳君懿介紹來的,人家好心,她不能讓別人夾在中間難做,基本的為人處世,她懂,現在她只希望宴會快點結束。
柳君懿看了眼左嬡,再看了看不可一世的王葒,想說什麼,可還沒等他開口,「哧」的一聲,王葒杯中的紅酒盡數潑在左嬡的臉上,滿場頓時嘩然。
「你個賤貨,這里也是你能來的嗎?」
王葒見不得她的不理不睬,氣得怒罵,王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拼命地拉著她的手,「葒姐,你別這樣!」
哧啦——
鋼琴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左嬡十指死死壓住鋼琴鍵,她站起身子,強忍著將這女人暴打一頓地沖動,看向一旁臉色微沉的柳君懿,牽強笑了笑道︰「謝謝你今天的好意,不過我只能說抱歉,我彈不了了!」
話落,她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去,若早知道是王家,打死她,她都不來,倒不是怕,而是會讓她覺得惡心,一家子人整地就是社會的蛀蟲。
「左……」
「來了這里,你就想這麼走?沒門!」
柳君懿的話被尖利的女音聲音打斷,王葒甩開王靈的手,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準備離開的左嬡,揚手就準備報那一掌之仇,然而,手臂在半空中被人狠狠去抓住,不但動不了分毫,還痛得要命。
「王小姐,好好的一場生日宴,你可別搞砸了!」
荀歡臉上漾著邪肆的笑意,眸子卻是深沉冷鷙,他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一甩,王葒痛得嗷叫幾聲,同時身子被他甩得一個踉蹌,幸好王靈及時攙扶著,才不至于狼狽跌倒。
「荀少,這是我們王家和她的私事,你憑什麼插手?」王葒痛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看著他的眼神又恨又怒,同時摻雜著一抹傷痛和怨懟。
大廳中氣氛冷凝而壓抑,四周靜的連清淺的呼吸都能听得到。
眾人的視線全都看向荀歡,再看看神狽卻依然傲然而立,從容淡然的陌生女人,心里都在猜測她的身份,同時也在猜測她和荀歡的關系。
寂靜無聲的大廳中,荀歡看了眼恨不得撕了那女人的王葒,再看看滿屋子想看好戲的賓客,他冷眸深邃,臉色晦澀難懂。
時間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般,卻又只有一會兒,只見他妖冶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邪魅惑人的笑意,走到那女人身邊,抬臂將她攬入懷中,一字一頓,狀似宣告道︰「就憑她是我荀歡罩著的女人,你們誰人敢欺?」
砰——
酒杯碎裂的聲音響起,在這冷寂的氛圍中,顯得特別響亮。
柳含妡美目瞪得大大的,看著大廳中央的那兩人,滿眼的不可置信,此時,會場中的賓客看她的眼神由剛開始的羨慕轉變為同情。
男朋友當著她的面,當眾承認另一個女人,這無疑不是在她臉上扇耳光嗎?
「荀歡,你……她……她有未婚夫,而且她……她還跟過冷翊陽的!」柳含妡美目含淚,話音顫抖,透著濃濃的傷痛。
她說的話並沒有咄咄逼人,也听不出她是在詆毀,而是完全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更是一句提醒,提醒荀歡,他懷里的女人有未婚夫,且還跟過他好友的事實。
靜,現場再一次寂靜無聲,這一次,眾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因為場中那人的眼神太冷,太陰,太寒。
荀歡不說話,只是這樣定定地看著柳含妡,那雙眼楮就像是一個無底洞的漩渦般,生冷,透著無窮無盡的黑暗。
柳含妡迎視著他的眼神,心,窒了窒,那雙對她一向溫柔的眸子此時冷冷的,沒有半絲溫度,她身子顫抖著,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左嬡一直都是靜靜的,然而,當荀歡那一字一頓的話落地,當柳含妡陳述著她‘混亂’的男女關系之時,她的身子在發抖,從始至終高高揚起的頭顱也在這一刻低了下去,那張白皙緊致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
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拔光了仍在馬路上供人觀賞一般,那麼羞恥,那麼不堪,那一道道帶著異樣的眼神,令她猶如芒中帶刺,無地自容。
她知道,今天之後,她的生活,連表面上的平靜都維持不了了,也許連她最後的希望——出國,也會幻滅。
她猛地推開身邊的男人,踉蹌著步伐,逃出了這座令她倍感羞辱的別墅,至于里面會發生什麼,都不干她的事,她只是一個簡單人,只想要簡單的生活,什麼荀歡,什麼柳含妡,什麼王家,都不干她的事。
左嬡出了別墅,就一直跑,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不看前,不看後,只知道一個勁兒的跑,現在她眼前所見的是一層層迷霧,看不清路,不看也罷。
而後面,她知道有人在追趕,可她現在誰也不想見,她不想將她的狼狽攤在別人眼前,她以為可以一直就這樣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下去。
就算不能瞞一輩子,也要讓她撐過出國,可沒想到今天,就在剛才,她極力掩藏的,就這樣被剖開在大庭廣眾之下。
盡管她心里清楚,事實不是她說的那般,可也*不離十,所以,她連反駁她的話語和勇氣都沒有。
宴會廳內,生日宴並沒有因這一場鬧劇而停止,本是開心熱鬧的氣氛經此一鬧,變得壓抑而冷凝起來,賓客依然在笑,只是笑容怎麼看怎麼僵硬,而壽星王靈也是心不在焉的,王家其他人笑容中滿是應付。
二樓一處書房里,王謙手里端著一杯酒,如鷹般冷殘的眸子看著對面俊容冷峻剛毅,眉目帶霜的挺拔男人,嘴角含著揶揄地笑,道︰
「荀歡如此扇柳含妡甚至柳家的臉面,這次你可以見縫插針了,黎家和柳家聯姻,呵呵,想想就覺得轟動!」
男人手指夾著一根煙,俊朗剛毅的臉龐被籠罩在煙霧之中,然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是不容忽視,他深邃銳利的眸子透過百葉窗,看著底下宴會廳的喧嘩,眼底是令人看不透的晦澀。
如果左嬡在場,這張臉,她一定會認識。
良久,他豐潤的唇冷而平靜地問,「剛才那個女人,你認識?」
王謙微愣,意識到他指的是誰,他冷殘邪傲的鷹眸閃過一絲復雜,「認識,是個難得一見的尤物,卻滿身都是刺!」
想到異國街頭的某個場景,男人唇角微勾,「刺嗎?不知道刺的是誰?」
王謙眸子一閃,他輕啜一口酒,眼皮輕掀,探究地看著他,「阿嶸,你不會對那女人起了興趣吧!」
黎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垂下頭,捻熄煙蒂,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我只對荀歡看上的女人感興趣!」
王謙眸色復雜,那張清俊卻透著陰鷙的臉龐同樣令人晦澀難懂,「對了,荀歡的身份,你有線索了嗎?」
「只知道他是荀老頭四年前收的義子,其余的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呵呵,我看他妝咬著你們黎家不放,是不是你們黎家曾經得罪的仇人的子孫?」王謙語氣狀似不經意地提醒。
「我們黎家做事,向來都是斬草除根,所以不存在這項說法!」男人語氣平靜冷凝,然而,那話音卻帶著濃郁的血腥與狠辣。
王謙心神微凜,他從不懷疑眼前之人那冷酷無情,殘忍狠辣的手段,兩人都不在說話,昏暗的書房陷入冷寂之中。
另一邊,左嬡在寂靜冷清的馬路上跑著,不知跑了多久,她的腿軟了,腳下的鞋子也不知何時掉了,腳底板被磨得血肉模糊。
她呼吸不順,最後雙腿一彎,「咚」的一聲跌倒在地,她翻過身子,面部朝天,急促地喘息著,肺部火燒火燎的痛使她身體有些抽蓄,然而,她的臉卻是在笑,笑得淒苦,笑中帶著嗜血的恨。
她是恨的,恨王家,恨這現實的社會,恨——荀歡。
王家權勢壓人,害的他們兩姐弟一個要靠身子才求得安寧,一個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也許這輩子都要留下遺憾,他們兩個簡簡單單的小老百姓,何錯之有?
荀歡?呵,她有什麼資格恨?
兩人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她懦弱地害怕蹲牢房,他撈她出來,他睡她,只是得他應得的報酬,她有什麼理由去恨?畢竟這世上會無條件幫一個陌生人的好人太少。
更何況,他一開始就目的明確,他大大方方地說過,他要睡她,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恨他呢?
左嬡躺在柏油路上,整個身子都麻木了,她看著滿是星星的天空,那雙勾人的眸子里像是裝滿了星空,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空洞一片。
突然,一張俊逸的透著緋色的臉龐出現在她的上方,強勢地闖入了她的眼簾。
呼,呼——
柳君懿急促地喘息著,他彎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鼻梁上的眼鏡因為奔跑而歪歪斜斜的,俊逸的臉龐布滿了蜜汗,不算長的碎發發梢上還滴著汗珠,「跑得……呼……真夠快的,我差點……就跟丟了!」
左嬡眼神落到他身上,迎視著他那雙依舊親切溫和地眼楮,自嘲地笑了笑,「是你啊,很狼狽吧!」
經過緩和,柳君懿呼吸平穩了不少,他將眼鏡扶正,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強壓下心里那一陣陣莫名的抽痛,笑著道︰
「是挺狼狽的,沒事跑這麼快做什麼,害的我跟你一起狼狽,你看看,我俊雅清貴,溫文爾雅的氣質今天算是毀在你身上了。」
左嬡笑,這次的笑容帶著感激,兩人之間本還有點生疏客套的距離在這一句自我打趣的話和這一笑中漸漸拉近,彌足珍貴的友情在這一刻滋生。
「不討厭我嗎?我和你妹妹的男朋友勾搭!」
「那是你本事,人家想勾搭還勾搭不上呢,今天的宴會上,你去問問,哪個女人不削想他的?」
左嬡無言了,她好像被這男人的外表蒙蔽了,看來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主兒,這樣直白的話,居然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起來吧,地上還有熱氣,不能躺太久!」
左嬡伸出手,「有勁拉我起來嗎?我腿軟!」
柳君懿看了她被沙礫磨得慘兮兮的腳丫子,眉頭皺了皺,如此鮮血淋灕,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了,「再走下去,你的腳最近一個月別想下地了。」
他說著,並沒有去拉她伸過來的手,而是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明明是很曖昧很浪漫的公主抱,然而,給人的感覺卻沒有半分旖旎。
左嬡本就累極,直到此刻,雙腿還是軟的,且停下來後,本是麻木的腳底板,此時火辣辣地痛著,因此她也沒有矯情地讓他放她下來。
兩人跑了將近半個小時,早已經出了別墅區,柳君懿抱著她沒走多久,就打了到了車,而目的地是柳君懿的臨時套房。
左嬡現在這般樣子是不可能回家的,況且出來的時候就和楊莫凡打過招呼,說晚上要留在醫院陪卓浩,而在J城,她的朋友不多,僅學校里的張顏和當初在魅都的小曦,而此刻,這兩人也不方便收留她。
布置高雅簡潔的溫馨套房里,左嬡坐在沙發上,任由柳君懿幫她處理著腳底的傷,辣辣的消毒碘酒涂抹在傷處,傳來一陣佔心的刺痛。
她縮了縮腳,柳君懿抬眼看她,「有點痛,忍忍就過了!」
「謝謝你!」
柳君懿笑了笑,低頭繼續幫她清理著腳底板陷入肉里的沙礫,「沒什麼好謝的,說到底今天的事還得怪我,沒擰清就瞎摻和!」
本是想幫她來著,沒想到幫了倒忙,將她帶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不知者不罪,我沒怪你,就是感覺讓你為難了,搞砸了你朋友妹妹的生日宴!」
柳君懿安撫地笑了笑,「沒事,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惹上了王家人,王葒可是出了名的刁蠻潑辣!」
左嬡沉默,臉上淡淡的笑容這會兒也收了起來,良久,她才出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卻能從她刻意掩藏的情緒下听出濃濃的怒恨和嘲諷。
「一場權貴子弟欺男霸女的戲碼,導致我們姐弟,一個被廢,一個則是需要陪睡才能保全自己,王家人都他媽的是畜生,是社會的蛀蟲。」
「我和我弟弟如今的局面,都是拜王家人所賜,我懦弱,我害怕坐牢,我害怕我堅持的一切因為坐牢而全部毀去,在坐牢,王謙與荀歡之間,我只是選擇了荀歡而已!」
柳君懿清理的動作頓住,听著她那帶著怒恨和嘲諷的聲音,他好似看到了當時她內心的悲涼與無助,他心尖兒顫了顫,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王家在J城的權勢,他是了解的,兩個外地過來求學,無權無勢的年輕姐弟,自然是斗不過他們,聯想到前不久王少坤的事,很多事都對上了號,原來,王家人口中恨不得喝其血,啃其肉的狐狸精,居然是她?
處理好了傷,左嬡在柳君懿家里休息了會兒,等他弄來一套干淨的衣服和鞋子後,便讓他送她去了醫院。
嚴淙和阿剛兩人的家距離J城並不是太遠,因為要照顧卓浩,兩人連續幾周都沒回家了。
左嬡今天早上無意中听到嚴淙他母親打來電話,問他為什麼都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心里有些愧疚,強制勒令他們都回家去看看,照顧卓浩的任務就落她身上了。
回到醫院,時間還早,也就九點半左右,車子停在住院部大門口,柳君懿先她一步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她這邊。
左嬡的腳板實在是慘不忍睹,貼到地面就疼的佔心,柳君懿拉開車門,準備去抱她,左嬡臉上閃過一絲赫然,「沒事,我自己小心點,你扶著我就好!」
柳君懿這才發現著實有點那個啥,便也沒再堅持,伸手攙扶著她,「慢點兒,還有,這兩天最好是少下地走……」
話還未說完,身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推開,他腳步踉蹌了一下,抬眼看向粗魯地撞開他的人,卻見剛剛還在他身邊的佳人已經被人強勢地抱在懷里。
「荀歡,你到底想做什麼?」左嬡臉色不怎麼好看,一雙媚眸既惱怒又無奈地瞪著他。
荀歡沒有理會她的話,抱著她的手臂很緊,他看著一旁的柳君懿,沉聲道︰「你也知道了,她是我的女人,收起你那不該有的心思!」
柳君懿笑了笑,他垂著腦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在笑,笑聲猶如小提琴般悅耳動听,須臾,他抬眸,眉眼含笑地看著左嬡,「需要幫忙嗎?」
‘需要幫忙嗎?’僅此一句話,代表了他的心,他的情和他的尊重,友情也好,還是那剛剛懵懂,卻被扼殺的心動之情也罷,總之,此刻他是左嬡的靠山,只要她一句‘需要’,他會義不容辭,當然,只要她搖頭,他也會尊重。
這個女人,從第一眼,看到她那雙清冷中透著孤涼、悲戚卻又執著的眸子時,他的心就被觸動,僅此一眼,他便記住了這麼一個女人。
後面越是相處,他由心動變為心疼,他想要照顧她,想要替她分擔苦楚,想要填滿她眼底的孤寂,可這些,他都不能,因為她有一個愛她如命的溫柔未婚夫。
腦中紛亂思緒,萬千情結閃過,卻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左嬡看著眼神溫和親切的清貴男人,嘴角淡淡笑了笑,「謝謝,我想麻煩你今晚幫我照看一下我弟弟!」
既然這個男人來這里截人,那麼今晚她也別想再呆在醫院里了,卓浩病房里晚上不能缺人,楊莫凡身子還未完全好,自己都需要人照顧,看來看去,也只有眼前這個男人能幫她,而且他還是卓浩的主治醫生。
柳君懿點了點頭,最後深深看了荀歡一眼,抬步向住院樓走去。
「對了,若我弟弟問起我,你就說我腳傷了,待會兒我會和他打電話!」左嬡看著他的背影交代。
她話說完,荀歡也不去管柳君懿的回答,抱著她向不遠處地車子走去。
十幾米的距離,兩人都沒有說話,荀歡拉開車門,動作輕柔地將她放了進去,而後自己才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
左嬡上了車就給卓浩打了個電話,真真假假糊弄了幾句,又是保證又是安撫,這才掛了電話。
荀歡上車並沒有直接開車,而是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起來,待她掛了電話,他捻熄了煙蒂,看向神色清冷漠然的女人,伸手掰過她的面頰,「你這是在怪我多管閑事嗎?」
「沒有,你想多了!」左嬡剛才惱怒的神情已然收起,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口不對心的女人!」荀歡冷斥了一句,便收回手,發動車子,哧的一聲,銀灰色的跑車如一支離弦的箭般,沖向夜幕。
兩人一路無話,二十幾分的車程,車子已經抵達學校附近套房的地下停車場,荀歡開門下車,繞到副駕駛座,拉開車門,二話不說將她抱了起來。
「我自己可以走!」
「你再嗦,我將你丟下去。」
左嬡不想給自己找罪受,果斷閉嘴。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荀歡唇角微不可察覺地揚起,這女人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主兒,溫溫柔柔地待她,她還偏就拿喬,強勢一點,她馬上就乖了。
回到家里,荀歡第一時間抱著她進了浴室,他放好水,試了試水溫,三兩下剝光她的衣服,將她放進浴缸里,細心地讓她的腳垂吊在浴缸的邊緣。
「給我好好洗干淨,一身的怪味兒!」
左嬡嘴角抽了抽,簡直想要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柳君懿不論是身上還是車上,都有一股清爽宜人的檸檬香,她沾上一點無可厚非,卻被這男人說成是怪味兒,恐怕除了他自己,別人身上的,都是怪味吧。
左嬡象征性的洗了下,正準備起來時,浴室的金色印花琉璃門被人推開,已經在客房浴室洗過澡的荀歡手里拿著塊浴巾走了進來,他將她抱起,浴巾圍在她身上,抱著她出了浴室。
曾經多次光著身子被他抱,左嬡的臉皮被練厚了,由剛開始的臉紅,羞惱變成現在的面不改色,波瀾不驚。
荀歡將人放在床上,抓起她的腳看了看,已經清理干淨且上了藥,這會兒倒是沒有剛開始那般慘不忍睹,不過他凌厲的劍眉依舊皺得死緊,「為什麼要跑,跟我站在一起,感覺很丟臉嗎?」
左嬡不說話,躺在床上閉著眼楮假寐。
像他們這種受人膜拜仰慕的人,也許永遠不會明白他們小百姓的心思,他認為允許她站在他身邊,承認她,是她的光榮,是他的施恩,可是,他從沒問過,她想不想要這份‘光榮’。
她簡簡單單的一個人,要的不過是一份簡單,可他卻霸道地將她拉進他復雜的世界里,而且還是在那種尷尬的情況下,在那些人眼里,她恐怕就是一個破壞人家男女朋友感情的狐媚子,第三者,是個私生活不檢點的浪蕩虛榮女人。
這一污點,也許會跟著她一輩子,甚至影響她一輩子。
「說話!」
荀歡捏著她的下顎,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著她,兩人鼻尖貼的很近,彼此都能呼吸到對方的氣息。
左嬡睜開眼楮,「你讓我說什麼?」
「跟我在一起,很丟臉?」
荀歡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他覺得自己真是有點瘋了,一個女人而已,他怎會如此固執去問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就算她的回答是肯定的,難道他就會放開她?
答案他自己知道,肯定不會!
這女人他還沒膩味,甚至會不會膩味,他都說不準,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不論是身還是心,都該死地好得出奇,就算她不樂意,他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放開她。
左嬡看著他眼底那種她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便不罷休的勢頭,突地笑了笑,「荀歡,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你知道像我這樣的,在別人眼里是什麼嗎?是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是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是私生活不檢點的浪貨。」
「我有未婚夫,你有女朋友,你們男人偷腥玩女人那叫風流有本事,而我們女人背著男人與他人勾搭,那就叫Y蕩,不要臉!」
左嬡一口氣吐出了一大段話,話語又尖又利,然而,說話的語氣卻是平淡而漠然,好似她口中的人不是她自己。
荀歡足足愣了五秒,接著,他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你知道的,事情並不是這樣?」
「我知道?」
左嬡語氣微揚,「我知道什麼?難到不是這樣嗎?你沒有女朋友?我沒有未婚夫?就連我陪你睡……唔……」
荀歡沒等她說完,便凶狠地封住了她的唇,狂肆地啃咬,吸允,帶著一股狂躁的狠勁,似懲罰,似迷惘,似無奈。
明明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可是他心里卻覺得,不是這樣的,他們開始的方式並不美好,可絕對沒有她說的那般不堪,至于女朋友和未婚夫之于他們,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無關緊要。
可她之于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他疑惑了!
這個女人,他在心里,居然無法給她定位,女朋友不像女朋友,情人不像情人,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是他的女人,一個可以令他身心放松,且他願意去花心思寵的女人。
左嬡不回應不推開,任由他吻著,唇舌被他吸的發麻,而她像是毫無所覺般,只是睜著眼楮看他。
這個男人喜怒無常,不過有一點不得不承認,他對她已經夠寬容,夠遷就,她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索要的是什麼,可她不會給,是不願,也是不敢。
待那股狂躁與暴戾褪去,荀歡才退離她的唇,他指月復輕輕地摩擦著她紅腫的唇瓣,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妞兒,你在乎別人的眼光?」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某種壓抑,卻與*無關,完全是一種心理壓抑,很難想象,如他這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什麼是他需要極力壓抑的。
左嬡不明白,可也沒打算明白。
她對他的眼神不閃不避,紅唇淡淡的吐出,「當然,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平凡的俗人!」
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那是因為以前她問心無愧,行得正,坐得直,而現在,她已經沒有那份理直氣壯了。不管如何,都改變不了,她為了不想坐牢,為了擺月兌麻煩,而將自己賣給荀歡的事實。
荀歡看著她眼底的坦然與平靜,微微有些愣神,良久,他指尖撩起她一縷發絲把玩著,邪笑一聲,道︰「男未婚,女未嫁,有誰規定不能勾搭了?」
話落,他狀似不想再討論這些于他而言,很沒營養的話題,俯身吻著她的唇瓣,「妞兒,想我沒?」
左嬡將頭撇向一邊,「我有點累,可不可不要?」
荀歡的唇落到她腮邊,這會兒听到她明顯拒絕的話語,他眸色有點沉,抬手粗魯地頒過她的腦袋,「不行,我想!」
說著,他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俯身精準無誤地含住她的唇瓣,同時,大手利落地扯去她身上的浴巾,瑩白如玉的肌膚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映入男人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