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炎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呆呆地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一草一木,心中不禁自嘲道︰「回來了,無論怎麼逃避,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黃炎在社會中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他的父母也是普通家庭出身,沒什麼背景,每日朝九晚五上班,拿那點微薄的工資。而黃炎混過幾年大學,吃過公家飯,下海經過商,混來混去,到如今依舊是沒房沒車,一無所成,按現下網絡流行用語,是標準的「屁民」一個。
就是這樣一個「屁民」,卻有著廣泛的興趣愛好。黃炎愛看書,愛運動,喜歡k歌,愛打電玩,好蹦個迪,棋牌也有涉獵,真是打個麻將也拿手,斗個地主也不怵。也許是興趣過于廣泛,反而沒有一項專精,否則也不會只是個小小的「屁民」了。
本來「屁民」的生活還算充實安逸,可自從他與女友分手後,黃炎就開始了「浪跡天涯」的生活。但凡兜里有點錢,他不是喝酒買醉,就是選好目標,飽覽名川大山,只盼能在醉生夢死和錦繡山川之間,淡忘那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痛楚。數年的時間里,他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不能說全國都走遍了,卻也留下了不少的足跡。每每登高遠眺,他都有一種跳入雲霧之中的沖動,可能是他想知道雲層霧靄之下,到底是什麼吧……
可每次,在花完兜里所有錢之前,他都安然回來了。也許他終于想明白了,屬于自己的愛情,並沒有真正到來。而且家中的父母,年歲漸大,身體遠不比從前,需要自己好好照顧了。
這次旅游返程前,他已經決定不再過這樣「流浪」頹廢的生活,要努力掙錢,照顧老人。至于愛情,不屬于自己的,強求也沒用,一切隨緣吧……
汽車帶著黃炎的思緒在國道上飛馳,那司機大哥可能著急回程,小車開得飛快。突然間,就听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黃炎轉過頭,只見前面不遠處的一輛大貨車緊急剎車,紅色的尾燈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是那麼的令人驚心。出租車司機也趕忙踩住剎車,巨大的慣性使得小車無法立即制動,仍是向前滑行。眼看小車就要撞上前面的大車,出租車司機也急出一頭的汗,他拼命轉動著方向盤,想避開前面的大車。出租車幾乎要橫在路中,可整個車身還是在往前滑行。
「 」的一聲,後面緊跟的一輛半掛大車見黃炎所乘的出租車突然制動,也趕忙剎車躲避,卻因距離太近,速度太快,車頭右側還是撞在了出租車的尾部。出租車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翻了起來,在地面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停止。車也被撞得破爛不堪,冒出陣陣濃煙,車內兩人渾身是血,生死不知。
黃炎從破碎的車門走出,身上感覺不到一點痛楚,還在納悶間,卻見從大車上走出的司機拿著滅火器匆匆向出租車走來。他神色慌張,一邊走一邊倒置滅火器,擰著滅火器的保險,經過黃炎時,竟然沒有多看黃炎一眼,直接穿過「軀體」而去。
黃炎詫異地轉過頭,只見那司機拿著滅火器對準出租車冒煙的位置噴著,車內,竟然還有一個血肉模糊的「黃炎」!
直到現在,黃炎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縷魂魄。他大聲呼喊,卻沒有人理會,沒有人能听見。「身體」慢慢地變得越來越輕浮,黃炎逐漸離地而起,隨風飄蕩。俯瞰整個地面,國道已經完全被車禍阻塞,人們紛紛從車內走到路上,熱心地救火和救治傷員。
「終于解月兌了嗎?」黃炎不禁苦笑,當他剛下完決心準備改變生活現狀時,老天卻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身體」不斷地上升,黃炎的意識漸漸模糊,腦子里父母和親朋好友的身影也慢慢消逝。在意識完全消散的最後時刻,黃炎心想︰「難道不用孟婆湯嗎?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幾天,又仿佛過了幾個世紀,迷迷糊糊之間,黃炎醒了過來,卻立刻被巨大的痛楚刺激的渾身冒汗,只覺得渾身骨骼仿佛斷了一般,疼痛難耐。他使勁大口喘息著、咳嗽著,卻感覺吸進的空氣是如此的稀薄、刺鼻和惡臭。那惡臭使得黃炎幾乎要嘔吐出來。
無論他怎麼睜大雙眼使勁觀察,眼中卻看不見任何東西,黑乎乎的一片。手上所接觸到的,是冷冷的,又粘糊糊的液體,仔細一模,卻又很光滑。身體是蜷縮著的,好像被一層厚繭緊緊裹住,難以伸展開。
黃炎被現在的狀況嚇得不輕,雙手模索著,腳下用力蹬著,想找到出口,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液體粘稠而光滑,他根本無處借力,難以寸進。可是,黃炎明明感覺到自己在動,是的,身下接觸到的地方,忽高忽低,身體也也隨著「厚繭」不斷地向後扭動,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顧不得想自己怎麼又活過來了,巨大的疼痛使得他相信,自己確實還「活著」。
可是空氣越來越少,黃炎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難道就要憋死在這里嗎?難道這又是老天跟自己開的另一個玩笑?!不~~!」黃炎心中吶喊著,決不能束手待斃!他伸出雙手費勁地四處模索,能模到的只有粘稠的液體和光滑的、軟軟的四壁。
在扭動中,黃炎突然感覺到腰部有什麼硬物挌了一下,伸手一模,那形狀好像是把帶鞘的匕首。他趕忙拔出,觸手可及的是冰冷的金屬,果然是把一尺多長的匕首!黃炎心中不禁大喜。
若隨著「厚繭」移動,天知道它會把自己帶向何方,而且也不能再在這里待著了,稀薄的空氣早晚有用盡的時候,必須破「繭」而出!
黃炎支撐著身體盡量向上弓起,使勁騰出一些空間,雙手緊緊反握匕首,深吸一口氣,猛地向下刺去。
「 」地一聲,匕首刺破「厚繭」,好像又深深插入什麼地方。突然的劇痛,使得那「厚繭」劇烈地擺動起來。可黃炎仍是死死抓住那把匕首,而厚繭越是使勁擺動,破開的口子越大。黃炎能清晰地听見液體流動的聲音,並且看見微弱的光線照射了進來,新鮮的空氣也隨之涌入。
「厚繭」好似疼痛難忍,變得狂躁起來,開始不停地翻滾著。黃炎再也握不住那把匕首,也隨之翻滾,匕首不知道掉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身處「厚繭」中的黃炎,被劇烈的翻滾、甩動顛得七葷八素,身體也被「厚繭」來回甩動震得幾乎要散架。好在厚壁柔軟,倒也沒受什麼傷。一直持續了大約半小時,「厚繭」的擺動翻滾才逐漸平息下來,一切都歸之于寧靜,只有液體流動聲和黃炎的喘息聲。而黃炎卻再也無力動一動了,哪怕是動一根小手指。
好在那道口子足夠大,不僅有液體流出,新鮮的空氣也從縫隙中涌了進來,黃炎貪婪地大口呼吸著,聚攢著力量。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黃炎感覺到渾身火辣辣的,奇癢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