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昏迷第七天的時候,醫生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給父親。
拿到第三次病危通知單的時候,守著急救室里徹夜高燒不退滴水不進的若雪,父親心如刀割般難受,他感覺到徹底絕望了。
不記得是第幾次了,醫生護士匆匆的來來去去,圍著若雪做急救處理。最後一次醫生做完一個急救處理之後,若雪的父親正無力的靠在門外的走廊上。
主治醫生醫生慢慢的走了出來,取下口罩,對著面容憔悴的父親搖了搖頭︰「您節哀啊。替女兒料理好事吧。」
然後醫生拍了拍若雪父親的肩膀,搖了搖頭,無奈的走開了。
父親雙腿一軟,身體順著牆壁滑下來,他蹲在那里,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幾分鐘後,他終于感覺自己有了點知覺,然後便強撐著站起來,踉蹌著向病房邁進步去。
若雪依舊靜靜的躺在那里。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若雪床頭放著的心電監護儀在滴滴的響著,屏幕上閃耀著一道刺眼的平線。
父親走過去,把手輕輕放在女兒逐漸冰冷的臉龐,眼淚落了下來。
是的,若雪已經沒有了呼吸,心髒也停止了跳動。父親的面頰顫抖著,一瞬間似乎就老了許多。他看著病床上無聲無息的女兒,顫抖著說不不出一句話來。「雪兒,雪兒,爸爸真的就這麼不可饒恕嗎?你要這樣來懲罰爸爸、、、、、、讓爸爸怎麼活的下去呢」。
父親全身都篩糠一樣的抖動著,幾乎要倒在地面上。
他懊惱著自己,恨著自己,他想要用力的抽打自己,但是,一切的一切,都還有用嗎?又能挽回些什麼呢?
「女兒啊女兒,你就帶爸爸一起走了吧。」父親終于支撐不住,跪了下去,跪在了若雪的病床旁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志彬,你這樣子做什麼,你看你,你得撐下去啊。」
同時,一個人攙著他的胳膊,在用力的扶他起來。
他顫抖著轉過頭看向她。是的,是那個可怕的第三者,是他的小三,是懷了他艾志彬的孩子的李怡雲。
曾經,他覺得她是他的知己,是他得力的助手,是他事業的後盾,也是他可以傾訴的對象,他也一直以為他們相愛。但是,在這個時刻,這個女人曾經讓他感覺年輕和美麗的容顏,在他眼里變得那麼可怕,他突然那麼厭惡她。是她奪走了他的一切,趕走了他的妻子,奪走了他的女兒。
他開始變得憤怒起來,他一甩胳膊掙開了她的雙手,指著女兒的尸體,圓睜著雙眼︰「你滿意了吧?你這下滿意了吧?你、、、、、、」他咆哮著,卻不知道自己還要說些什麼。
女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她的淚水流了下來,她哭著喊起來︰「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只是愛你,想讓你過的輕松一些,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啊?」
艾志彬指著李怡雲,卻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就算他再怎麼發怒,發泄,又能做些什麼呢?又還有什麼用呢?他自己本就是個罪魁禍首啊。
「志彬,你不要再這樣了,你得想開啊,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啊,你這樣,讓我和我們的孩子怎麼辦呢?」李怡雲被艾志彬的樣子震住了,哭哭啼啼的勸說著他。
是啊,孩子,還有他和她的孩子呢。就在這個女人隱隱隆起的肚子里,還有他和她三個多月大的孩子呢。曾經他以為自己那麼需要這個孩子,那麼需要這個女人來給他一個完善的愛和生活,他覺得這個女人那麼善解人意,常常可以平復和彌補他心中的累和缺憾。可是,現在是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怎麼變得這樣不可收拾了呢?是啊,還有這麼多他自己造的孽呢,自己怎麼又能推卸的了呢?
艾志彬的情緒慢慢的平息了下來,他知道,就算他倒下去了,他也逃月兌不開,逃月兌不開這一切一切的現實。那麼現在該弄些什麼呢?是的,就像醫生說的,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就這麼倉促的走吧?她那麼可愛,自己那麼愛她,就算走,也要讓她平平靜靜的離開吧?自己在這里吵鬧又算什麼呢?
艾志彬站起來朝門外走,準備去聯系醫護人員,把女兒的尸體先寄存在醫院停尸間。然後,他應該再去聯系一個殯葬機構吧?他這樣想著,已經說不出來心里是什麼滋味。
「你不要著急,我已經都聯系好了的。都很妥帖。」李怡雲卻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低聲說道。然後似乎是怕他會有什麼想法,又迅速補充說︰「我這些天老過來的,情況都知道的。只是怕你會、、、、、、所以沒有進來。」
這個女人的善解人意,在這一刻,真的讓他不知道是蹭恨還是感激。他只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所以他只好重新坐下來女兒的床邊,拉著女兒一只手,讓自己多看一看女兒。然後緩一緩力氣,然後再費力的想到底他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門外開始有嘈雜的腳步聲和平板車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茫然的扭頭看著李怡雲。
「是的,他們來運送了。」李怡雲看著他,輕輕的說「人走了,總要這樣的。」
他再次轉過頭來,低頭看著女兒,眼淚再次大滴大滴落在女兒蒼白的似乎沒有一點痕跡的臉龐上。「雪兒,都說人走了不能帶著活人的淚痕,否則會牽掛著不肯離開。那麼,你帶著爸爸這麼多的淚痕,就舍得離開嗎?」。艾志彬麻木的坐在那里,剩下來的似乎只有哽咽。
「爸爸、、、、、」病房里卻突然響起了一聲細微卻很清晰的叫聲。李怡雲嚇了一跳,吃驚的下意識的像四周張望。
艾志彬抹了一把淚,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迷茫的看著女兒。
若雪的眼皮輕輕動了幾下,靜靜的睜開了眼楮望著父親。
「爸爸,你怎麼哭了?他呢?」若雪干裂的嘴唇輕輕動了動,清脆的聲音再次清晰的響了起來。她看著父親,眼楮里帶著一絲疑惑。
「啊、、、、、、雪兒,你、、、、、、你醒了?你回來了,好啊,太好了、、、、、、」巨大的驚喜瞬間傳遍了全身,艾志彬的身體再次抖動起來,他握著女兒的手,語無倫次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一旁的李怡雲也感覺吃驚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也呆立在那里看著若雪。
「爸爸,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干嘛要哭啊?」若雪看著父親,依舊疑惑的問。然後忍不住向四周環顧了一圈︰「爸爸,我怎麼在這里呢?他呢?」
「誰、、、、、、啊?」李怡雲忍不住結結巴巴的插了一句,感覺到空氣里透漏著一種神秘和詭異,她感覺到後背有點發涼。
艾志彬卻似乎顧忌不了太多︰「快,去,去叫醫生來,雪兒醒了」,他扭頭對李怡雲喊著︰「快去啊,我女兒醒過來了,太好了,去叫醫生來啊、、、、、、」。
「啊、、、、、、、好、、、、、、」半響,李怡雲反應了過來,轉身匆匆忙忙朝外走。
這時候來搬運尸體的護工剛好走到門口,正準備進來。
「她、、、、、、醒過來了,你們,你們回去吧,哦,謝謝了。」李怡雲匆忙而歉意的招呼著護工。
「怎麼回事啊?」護工有點不滿和疑惑的朝病房內打量著「真奇怪啊,還沒見過這樣的。不是說人已經、、、、、、、」護工們嘀嘀咕咕的離開了。
艾志彬顯然已經顧及不了這些了,他激動而興奮的看著女兒︰「雪兒,你醒過來,爸爸好高興啊、、、、、、呵呵、、、、、、、」。他依舊流著眼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還是笑。
「他呢?」若雪卻依舊只是看著父親追問這個問題︰「我怎麼會在這里呢?」
「誰?誰啊?我一直在的,在看著你啊、、、、、你在醫院啊、、、、、、」父親看著女兒,疑惑不解的回答著女兒的問題。
「他帶我回去的啊,我怎麼在這里呢?我怎麼又會在醫院里面呢?」若雪固執的堅持著,「我不要在這里,我討厭這里,我要回去那里。梅林,雪花、、、、、、飯。」
「呵呵,餓壞了吧?」父親感覺到很迷茫,但他似乎對女兒最後說出的一個字听得很清楚︰「爸爸馬上給你訂飯去啊,想吃什麼呢?先熱點女乃喝好不好、、、、、、」
若雪動了動嘴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這個時候,李怡雲和醫生匆匆的走了進來。
若雪的主治醫生也是滿面的疑惑,他驚訝的看著若雪,示意艾志彬走開,然後他開始給若雪做檢查,並且讓助手給若雪監測生命體征。
幾分鐘後,助手報告說生命體征完全正常,而若雪的主治醫生也沒有查出這個病人此時有任何的異常,她一周來經久不退的高熱此時已經完全消退了下去,情緒非常平靜。醫生似乎是怕高熱會影響到她的大腦,又提了幾個問題讓若雪回答,若雪平靜而清晰的回答了幾個後不願意再繼續。
「太奇怪了,真的,奇跡啊。」醫生感嘆著︰「您女兒沒有任何智力方面的影響,怎麼會這樣呢?明明已經、、、、、、」醫生似乎在對若雪的父親講話,又似乎在一個人自言自語。然後又吩咐聯系病理科替若雪做病理檢測,同時下醫囑讓護士重新開始給若雪建立通道進行營養輸入。
良久以後,醫護人員終于離開了。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
「爸爸,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里。」若雪看著父親,平靜卻十分堅定的說。
父親看著女兒堅決的眼神,猶豫了一下︰「等再過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異常好嗎?」。
「不,我現在就要回去。我不要在這里,我不喜歡在這里。我不要輸液。」若雪卻固執的堅持著,並且突然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父親吃了一驚,他不知道被病魔折磨的蒼白瘦弱的女兒突然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但他知道無法阻止女兒,只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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