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杝稍稍松懈下的心,瞬間又被吊起!像自己又不是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听得她有片刻的窒息。在無意的對話中,她竟然將林櫻也卷了進來。憑李束樘一貫狠辣的作風,只靠挾持親人牽制敵手,不過各般手段中的低次。
「你若敢動林櫻一根寒毛,我便立即自裁。」林杝搶回說話的控制權。
李束樘在這時,感覺到一股突然爆發的強大意念,似乎要將自己從這肉身中彈出去。暗叫不好,立即乖乖縮回他的左半身,只用意念回敬道︰「四小姐何必如此決絕,傷及無辜的事,本王不屑做。」
「你會不會做,我猜不著,但是我能猜著,你不久之後定會魂歸地府。」
七王爺听出林杝語氣中,對他斬不斷的恨意。心中疑惑,他從來不認得這個林府四小姐,到底是哪里惹得她如此這般希望他不得好死?模糊看過一眼林杝的面相,加上這段時間她的談吐,應是深明大義之人。就因為他與林丞相是政敵?
「若本王說郴州的糧餉,不是本王所盜,你可信?」
「不信。」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頭沒有了聲息。
林杝對李束樘的壞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他越是解釋,越是想辯駁他的所作所為,林杝便更對他鄙夷嫌棄。就算不久之後,她命大擺月兌了李束樘的魂魄,這段記憶,也將會是林杝最不恥的人生污點。
這時柳綿開門進來,張望空蕩的屋子,略感疑惑問︰「小姐方才與誰說話呢?誰來過房里?」
「沒人來過,是我在自言自語。藥熬好了?」說話時,右手手肘用力往床內側挪了挪,不想柳綿離她太近。
柳綿沒心沒肺,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走過來道︰「還沒呢,我讓鴦哥幫我看著火。剛才青杏來廚房找我說她要去照顧九小姐一段日子,叮囑我多看著小姐你一些。所以我過來瞧瞧小姐現在可有什麼需要。」
「二哥回來了麼?」林杝卻突兀地問了一句。
她發現林仲之送了蒼山好久都還沒回來,不知中途又生了什麼變故沒有,有些擔心。現在她的秘密,只有林仲之知道,萬一他遇到麻煩,解決了也就算了,解決不了而因她受累,林杝心中不忍。
柳綿認真想了想,「一路過來沒瞧見二公子的影子。」她看出林杝憂心忡忡的蒼白臉,又安慰道,「小姐你也知道二公子向來是待不住府里的主兒,沒準這會兒就和蒼山大夫約了其他公子出去喝酒鬼混去啦。」
林仲之在林府的名聲,向來不怎麼樣。柳綿又一直對他沒有好感,樂得見不到他來煩林杝。
林杝擺擺右手,示意柳綿回去煎藥。若放在平時,她一定也相信柳綿的這番說辭,可這種時候,林仲之絕對不可能還有心情喝酒玩樂。
柳綿福身,又離開了屋子。
再等等吧……
然,林仲之自那時送蒼山大夫一起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過林府。而林府上下因為柳綿和林老頭在庫房門口吵架的事兒,都曉得了林杝現在病入膏肓,要用上好的藥材吊著。大多數人選擇了冷眼旁觀,偌大的林府,不差一個庶出的小姐,就算老爺頗為疼愛她。另有零星幾個過來想要真切看一看林杝病情的人,都被柳綿凶巴巴地攔在了門口,以小姐身體不宜見風為由,統統拒絕了。
于是林杝的房門,除了柳綿每日的三餐和洗漱,片刻的開合,幾乎不曾露出室內佳人的*光。
密閉的空間,讓林杝覺得安心,沒有人能偷窺到她這時煎熬的生活。
林府各院耳目眾多,若被其中一家知道她林杝身上附著了一只鬼,定然會以妖孽為由,聲勢浩大地要求林丞相將她浸豬籠。京城繁華,但繁華聲中夾雜著肅然。從前林杝听過一則傳聞,說某大人家的小姨太太生了個兒子,竟有六個腳趾,被全家當做妖物,孕婦從產床抬到了祠堂,一頓唾棄之後連著剛出生的嬰兒一同壓在豬籠,丟進了京城外的小河里,香消玉殞。
一直沒有林仲之的消息,林杝除了焦急之外,這幾日還被許多瑣事揪心。
最最讓她接受不了的就是——如廁。
每日都有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心。
第一次尷尬發生在她醒來之後的當天夜里,柳綿把煎好的湯藥端來,她看見晃晃蕩蕩的藥水,月復部忽然生出一股脹意,想要小解。林杝昏迷三日,不能進食,青杏和柳綿只得按照大夫的吩咐,每日喂些藥、糖水和流質的事物進去,沾在筷子上,一點一點灌到喉嚨里。所以這時才想小解,已經算得上晚了。
感覺一上來,整個人都有些禁不住顫抖。
縴細的手指,將睡塌上鋪著的床墊,扭得又皺又亂。額頭上也沁出一層冷汗。
柳綿瞧見林杝突然變化的模樣,嚇了一跳,將碗放在床邊的小案上,撲到床榻邊焦急問︰「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可好?」
林杝卻在此時,還有自嘲的閑心,她的生理問題,又如何叫大夫解決。冷笑著搖搖頭,在柳綿的搭把手下,強撐起來,把那碗「害人」的湯藥,倒進床邊的雲松盆栽中,眼不見為淨。
李束樘享受著她的「半壁江山」,自然也就承受了那在平常人身上最正常不過的拉撒之感。七王爺對著林杝玩味道︰「四小姐內急,莫憋著。本王體諒你,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常年如冰山一樣不苟言笑的七王爺,難得能在如此落魄的情境下,還能生出玩笑人的閑情。
「柳綿,將我做女紅的籃子拿過來。」她咬牙,半靠在床榻上,臉上死氣沉沉。
柳綿呆了呆,依舊撲在床邊,勸道︰「小姐你這身子,莫勞神做那些啦。還有我好不容易熬出來的藥,怎麼給倒了?小姐不吃藥,身子怎麼好的了?」
「你莫多話,照我說的做就是。」
小丫頭听出自家小姐這是真的在擺小姐的架勢,一年里也是極少的情況,立即不再多話,機靈地跑去梳妝台邊,把小籃子捧到林杝床前,委屈地喊了一聲︰「小姐……」
林杝依舊冷臉,命令她︰「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可是,小姐……」
「听不懂我的話麼?!」一記凶吼。
柳綿無奈,三步一回頭慢慢挪出了房間,臨走前還不依不撓說了一句︰「小姐,當心身體!」
身體?!林杝垂目,這般屈辱地屈就身體的生理問題,倒不如下輩子找個普通老百姓家,過平凡的生活。哪怕是做那秋去春回的燕子,結巢梁上,微雨一起飛,也比這一世的離奇經歷,強過千百倍。
縴瘦的剪影投張紗帳上,顯得那般單薄而無助。
下一刻。
林杝右手握緊籃中鐵剪,猛地舉起,對準自己的月復部,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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