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的眾人,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刻,反而多了份凝重感。
望著被幾個面部遮著布巾,手里也裹著麻布的乞丐抬著出去的尸體,柳寶兒神情異常嚴肅。
「不管你們願不願意,但是這個狗兒的尸體必須得焚燒掉!你們幾個先埋個坑,將他放進去,再去找些枯枝來,將他焚燒後埋了吧!」
周遭都是低低的哭泣聲,那些乞丐的眼里有著不舍與絕望,幾個得病的人也很是識趣的遠離了人群,躲在一處角落里,不時還有咳嗽聲傳來。
寶兒幾人也早已全副武裝,此刻站在屋外不遠處的一片荒地上,看著一顆枯樹旁正在挖坑的幾人。
「寶兒,你確定這是瘟疫沒錯?照理說現在夏季都已經過了,天氣也開始轉涼了,這怎麼還會有人得瘟疫的呢?」沈澤看著那邊挖坑焚尸的幾人,皺起了眉。
寶兒搖了搖頭,眼里有著幾分無奈,「其實所謂瘟疫,也不過是一種之前沒有發過的新病癥,帶有傳染性,有些通過呼吸散播到空氣中傳播給他人,有些通過皮膚接觸傳播給他人,或者還有些其他的途徑。但是這個病,目前我無法判斷它的傳播途徑跟病因到底是什麼,所以一時想不到怎麼整治.」
這個病怕是之前未曾出現過的新病癥了,而且估計發病的潛伏期很長,好在發作後拖延的時間也很長,所以至昨日為止才沒有人因此而死,這樣有利于尋找醫治的藥物。
「公子,這可怎麼辦?萬一到時候……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馬老伯已經回京了,要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怕是會擔心的!」
碧兒實在忍不住了,一晚上都沒敢合眼,現在盯著兩個黑眼圈,擔心的脖子都縮了起來,她甚至私心里希望自己能跟馬老伯一道回京去,可又舍不下柳寶兒。
看著可憐兮兮的碧兒,柳寶兒也很是無語,真心的,她也不想踫上這事啊!
可既然踫上了,看著這群可憐的人,難道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麼?
「小畢,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你也不忍心他們就這樣沒人管對不對?你難道對我的醫術沒信心了?」
「不是,小畢當然相信公子的醫術!可是……」
「既然這樣不就成了,很快就會沒事的,你放心,我們還要一起去游山玩水的呢!」寶兒只能阻止她的繼續胡思亂想。
眼看著那邊的人已經開始放一些枯枝到坑里面,寶兒指揮著他們點了火把扔進里面。
看著不一會開始熊熊燃燒的大火,所有人都被寶兒拉到遠遠的地方躲了起來。
「沈澤,你帶著碧兒跟小豆子回馬車去吧,把馬車趕的離這里遠一些,我再想想辦法,記得讓大家一定要用沸水將手洗干淨了!也不要輕易跟他人接觸!」
當眾人都被眼前的大火看得一時愣神之際,寶兒湊近沈澤瞧瞧的叮囑了一番。
「也好,你自己小心點!」沈澤認真思考了一會,才慎重的點頭作答,畢竟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還是先管好自己身邊的人為妥。
……
接連三日,又有兩人相繼死去,整個泥房都籠罩在驚慌和恐懼的陰影下。
距離泥房約二十米遠處,擺放著一只大鐵鍋,不斷的煮著沸水,這還是讓小豆子從距離此處最近的鎮上買來的。
寶兒已經接連熬制了三天的中藥,就連在現代治療感冒咳嗽的神藥板藍根也用上了,雖然控制住了急病的繼續擴散,但是得病的人,病癥不見得有急速的好轉。
雖然對此,眾人已經很是感激,但柳寶兒似乎並不滿意自己的成績。
看著寶兒深陷的眼窩,憔悴的面容,沈澤實在看不下去了。
有些氣憤的走到她跟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藥草,扔在地上。
「你沒日沒夜的煎藥,有什麼用?再這樣下去,他們沒被治好,你自己反而要搭進去了!」
寶兒站起身的時候,一個不穩,差點晃倒,幸虧沈澤一把扶住了她,眼里無不是心疼之色。
「怎麼辦?呵呵,我好想很沒用呢!真是辜負了神醫這個名號了」
寶兒有些自嘲了起來,沒想到幾乎不吃不喝的配制了三天的解藥,卻還是無濟于事,現在她自己都已經力不從心了。
「你說的什麼傻話呢!難道你沒看出來大家都很感激你麼?你沒看出來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那些人也沒有再繼續死掉,這就說明你的醫術沒有問題!」沈澤忍不住的敲了她一個腦殼。
「小姐,你吃點東西休息會吧!再這麼耗下去,碧兒就再也不听小姐的了!」碧兒已經不想再跟她裝什麼公子、小姐的了,眼下大家伙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小姐怎麼就不懂得照顧好自己呢。
寶兒看著關心她的幾人,只能嗯了一聲後,到馬車里躺下休息,這藥的配制也得重新思考一番才能再配制了。
……
丞相府,柳天兆听聞管家說馬伯一個人回了府,立馬帶著雲彩兒從自己院落趕到了前廳。
「怎麼回事?寶兒他們怎麼沒回來?」雲彩兒一看到馬老伯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不由急切的問了起來。
「老爺,小姐現在人在八百里外距離常雨鎮不遠的地方,在路上被乞丐給攔住了。小姐有事要在那里處理,這才讓老奴先回來給老爺送信,小姐讓老奴提醒老爺,這事很急!」
「什麼!寶兒她在照顧乞丐!老爺,快,快叫人去把寶兒找回來!」雲彩兒這下急了,好好的相府千金,竟然去荒郊野外照顧一群乞丐,她不會是因為銘揚的事情,還想不開吧?這不是存心讓她這個做娘擔心的麼!
「彩兒等等,還是先看看寶兒的書信吧!」柳天兆抬手穩了穩雲彩兒的心神。
轉身從馬伯那里去過信箋,拆開就看了起來。
「豈有此理!這些人簡直是目無王法!田伯,快,備馬車,我要去趟宮里!」柳天兆待看完寶兒的書信,氣得滿臉都泛青了,急急喚來管家田伯,打算進了一趟宮里。
「怎麼了?寶兒怎麼了?」雲彩兒被柳天兆給嚇得更是六神無主了。
「彩兒,你別急,寶兒他們沒事,現在有事的是莫城,那里鬧災好幾個月了,竟然沒人管,官府閉門不見百姓,這人都餓死了不少了!」柳天兆氣得胸脯還有些起伏不定,緩了緩才安慰雲彩兒。
「有這事!那你快去快回!寶兒的事也得有個人來照應啊!」
……
天色漸暗,寶兒從馬車里醒來,頭還有些沉重。
朝四周看了看,發覺自己竟在馬車里,才想到自己怕是快休息了一整個下午了。
急忙走出馬車,看到前邊在忙著準備晚餐的眾人,雙眉不禁又擠到了一塊。
這瘟疫說到底也就是現代的急性傳染病一種,可關鍵是現在無法具體診斷到底是由感冒引發的還是由于皮膚病變而引發的,所以無法對癥下藥。
想到這三日來,用了不少診治風寒退燒的藥物,雖然得到了控制,但是病人的皮膚似乎一直未見好轉,難道說本來就是得了兩種病?
想到這里,她突然來了靈感,以前在藥仙谷多的是各類藥草,像是外敷藥消炎止痛或者消毒的藥材也有的是,何不試試?
于是急急的重回馬車,找出了紙筆,揮筆就寫了起來。
……
或許是雜七雜八的類似藥材用的夠了,也或許這其中有一味藥確實起到了作用,第二日當寶兒把外敷跟內服的各類藥物雙管齊下的給那些人用上後,到了傍晚時分,已經開始好轉。
這個結果無疑給了正在絕望中的眾人一個巨大的驚喜。
于是接著第二天、第三天,寶兒堅持這種奢侈的治療方法,等到第五天的時候,病患的皮膚都已經結痂,有些已經月兌落痊愈,而且內里也都痊愈。
因為治好了那些乞丐,寶兒幾人還沉浸在無比的歡欣鼓舞中,根本忘記了之前有人跟蹤他們這回事。
直到這日,眾人聚在屋外,齊齊向他們道謝並要求一起上京時,柳寶兒等人才算是醒了過來。
看著眼前都已經梳洗一番,換了嶄新面貌的眾人,哪里還有乞丐的樣子啊!
寶兒對著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輕男子婉拒道︰「黃公子,你們上京的目的,我已經托人轉達了。所以你們不必再去了,免得白跑一趟!你們離家也很久了,還是趕回去看看家里情況吧,如果也有類似的病癥出現,或許你們按照這個藥方去試試,看成不成!」
說著把之前讓小豆子去買藥的那張紙,塞給了那個姓黃的年輕男子。
順道還讓碧兒拿了些銀票贈于他們幾人,也好讓他們安心回家。
那群人,紛紛的跪了下來,嘴里高呼‘感謝郡主救命之恩!’——只因幾日的真誠相處,柳寶兒的身份早已在不設防的情況下,給透露了出來。
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柳寶兒三個字竟然早已在不久前傳到了莫城百姓的耳中,所以才會對她的名號一點都不陌生。
相遇後的第九日上午,寶兒幾人終于同這十余位人告辭,打算繼續朝著原來計劃的方向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