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同華看到一個女子淒厲地對一個白袍男子哭喊,而那男子始終都是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瞅著那個女子。
「你說的到底算不算數?你說過要我嫁給你的,你說過的!」
「放手!」
「我不放!」
「你是老九的嫡福晉,我不和自己的兄弟爭女人,放開!」
「不放……除非你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我,除非你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胤禛,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和抱負,我知道你為了這個理想放棄一切,可以隱忍地放棄你本來觸手就能得到的東西,包括我。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兒女情長,可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感情用事一會,僅這一次,就夠了……」
「我真的沒有騙你……」
「全世界最對不起我的人,就是你……」
同華猛然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一陣悶疼。
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那個女子是誰?
夢中的那個男子是四爺麼?
想到這,她才發現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四爺早就走了。她扭頭去看窗戶,天已經大亮了,四爺去上早朝了。
她不禁啞然失笑,這算什麼?
忽然間,她有些不想起來,又躺回了被窩里,反正又沒有什麼人會來四爺的書房。
此時四個衣著華麗地男子坐在酒樓上飲酒。一個長得十分儒雅、臉上永遠帶著淺笑,那是廉親王,也就是八爺。一個長得十分陰柔,好似女子,那是九爺。一個長得十分憨厚,卻不失王子氣概,那是十爺。還有一個長得十分俊俏,卻一臉的傲氣,滿臉的玩世不恭,那就是十四爺。
十四爺搖晃了一下杯中酒,笑道︰「听說四哥把半年前納的那個嫂子降為了通房丫環,也不知那位嫂子有什麼本事,把四哥氣成那樣。」
「我也听說了。好像是李衛的妹妹,叫李同華來著,只是听說,卻沒見過。」九爺淡淡地說道,到現在他還恨著李衛。
「這不是給李衛一個大耳瓜子嗎?」十四爺又道,目光一直盯著手里的酒杯,卻不喝,「今個兒早上,我還看到四哥沉著一張臉,準是讓那個小嫂子氣出來的。」
八爺只是靜靜地笑著,沒有開口。
「盡說這些。」十爺不感興趣,「听是花滿樓又來了幾個新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免得你們老惦記著小四嫂。」
「這說的什麼話?」八爺開口教訓道。
十四爺嘴角一揚,把身子往後一靠,甩開折扇,慢慢悠悠地扇起來,完全一副瀟灑公子哥的樣子,惹得樓上的少女都向他瞄眼臉紅。
當年他就是用這副瀟灑的樣子,把菡萏格格弄得哭笑不得。如今他依舊,而那個名叫菡萏的女子早已不在了。
他把臉轉向窗外,陽光刺眼的很,令他不覺眯起了眼,皺起了眉。
到最後,他們兄弟幾個都負了她。到她死的那一刻,都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她是被他們兄弟幾個活活逼死的。
「十四,怎麼了?」九爺感覺他不大對勁,關心地問。
「沒什麼……」他轉過頭來,沖九爺淡淡地笑了。
同華也不知自己睡了的多久,反正醒來時,四爺已經回來了,朝服了換下來了,正穿著便裝坐在書桌後面看書。
「四爺,你回來了……」她感到有些尷尬。
「嗯。你倒起得早。」
她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尋思著怎麼起床,怎麼穿衣服。因為她什麼也沒穿啊,全身光溜溜的。
「怎麼,還不想起來?」四爺好笑地看著她。
「沒……」臉紅了,連看也不敢看四爺,只把被子揪得緊緊的。
「那還不起來?怎麼,本王的床比十四的床舒服?」
「不是!」她憤怒地瞪著四爺,雙眼紅紅的,好像快哭的樣子。
四爺斂起笑意,冷冷地看著她,「就這麼在乎他?」
「不是!」
四爺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本王不看你便是。」起身,走過去,把床帳放了下來。
她抓著被子,就那樣詫異地看著他的臉被隔在床帳後面,看不見。當床帳完全落下時,她竟有種想要撲上去抱住他的沖動,心也莫名地疼起來,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一個女子推門而出,她的身後是一個裹著白袍的男子。男子背對著她,背手而立,握成拳的雙手關節盡顯,男子全身輕微地顫動著,不易察覺。就在女子關門的那一剎,男子的後背消失在門那邊,女子淚流滿面。而男子突然轉身,盯著合上了的門,雙目濕紅。他的身後是一幅名叫願者上鉤的水墨畫。
他聲音顫抖地輕聲喚出兩個字︰「臨夏……」
臨夏是誰?為什麼她會那麼傷悲,那麼難過?
她到底忘了什麼?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傷悲,臉上忽然濕濕涼涼的。抬手去模,既然是淚水,她竟然哭了!
為什麼會這樣?
胡亂地抹去淚水,便去穿好衣服,從床上走下來。
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嗎,四爺竟不在屋里,他出去了。
她走到書桌邊,書桌上的《宋詞》正好翻到蘇軾的《水調歌頭》那一頁,那頁被四爺用朱砂謝了很多注釋,密密麻麻的,好像用血水染過的一樣。
「這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身後傳來一個薄涼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轉身去看四爺,「你不是走了麼?」
「又回來了,不行麼?你就這般不待見本王?」四爺挑起了眉,不滿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否認。
「那就是想見到本王?嗯?」他雖然在笑,但眼神卻是冰冷的。
「……」同華臉紅了,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永遠不會相信她,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另外一個人,可是……
她把面轉了過去,低聲道︰「不是……」
四爺收起笑容,走到她身側,側目看了她一眼,便拿起桌上的《宋詞》,淡淡地說道︰「十四沒有告訴你她喜歡這首詞,對不對?那十四有沒有跟你說,溫憲公主也喜歡這首詞?」
「溫憲公主是誰?」她不解地看向四爺。
四爺听她如此問,不由皺起了眉,「你不知道溫憲公主?」
「不知道……我應該知道麼?」她迷茫地看著他。
「溫憲公主是本王的親妹妹,也就是十四的親姐姐。四十年皇阿瑪把她嫁給了佟國維之孫舜安彥。兩年後,她便因病死在了蒙古那邊。」四爺的表情沉痛起來,「當她得知自己要嫁給舜安彥的那晚,她給本王唱了一首歌,這首歌就是《水調歌頭》。那個調子本王只听到她一人唱過,之後再也沒有听到別人唱過。」
她皺起眉,依舊不懂。
四爺看她那樣,便不打算再說下去了,「算了,看來十四真的沒和你講。」
「那為什麼你不講給我听?」她好奇道。
「你想知道?」四爺疑惑地看著她。
「故事不說完,會讓人很難受。」
四爺笑了笑,「等十四來的時候,你去問他吧,或者問老九和太子,他們都可以告訴你。」
「可是我不認識他們,我只認識四爺。」她睜著那雙清澈的雙眸篤定地看著他。
盡管如此清澈,四爺還是從那雙眼眸里看到了憂傷。他不語。
她覺得四爺一定不相信她的話,便不再說了,轉而把目光投到了那首《水調歌頭》上,淡淡道︰「我覺得那首歌應該不叫《水調歌頭》,而是叫《明月幾時有》。」
「是麼?你听過?」四爺眼前一亮。
她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感覺。」
四爺不相信,只冷冷地笑了,「那首《一剪梅》是十四教的?」
她抬眸,神色黯然,「不是。」
四爺知道怎麼問她都會否定,便不打算再問下去了,只是笑得越發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