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左右,同華便向良妃告辭,在清曉的陪同下,轉去永和宮報到。一路上清曉對她說了許多,無非是要她在永和宮注意,能忍就忍,不可任性,也要學會看主子的臉色之類的話。她都笑著一一應了下來。
當時正是二月末,天還下著雪,天色陰沉得很。同華的臉被迎面撲來的冷凍得通紅,雙眸也含著水汽,十分溫潤。
到了永和宮外,清曉向德妃的心月復代瑾說了一下來意。代瑾挑眉看了同華一眼,便道︰「昨個兒主子已經吩咐下來了,若無彩來了,便到偏殿當差。」
清曉皺了一下眉,然後笑了,「有勞代瑾姐姐了。」
代瑾不以為然,只對同華說︰「跟我走吧。」
「是。」同華看了一眼清曉。清曉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她也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來,雙眸含滿了淚光。
同華跟著代瑾來到偏殿,代瑾向她交代了一些要做的事,便板著臉走了。同華一個人站在偏殿中央,盯著前面的臥榻,不由想起了幾天前與四爺在此發生的一幕,心疼起來。
她嘆了口氣,走到了里間的暖閣里,卻見暖閣里的床上有個人形。她愣了一下,輕步走了過去。只見那人縮在錦被里,連腦袋都不露出來。她好奇地伸手,輕輕掀開了一點被子,就在那一瞬間,她的雙眸對上了一雙鷹一般的瞳眸。她整個人就怔在了那里,「十四爺……」
十四爺在被窩里沖她笑了起來,由于剛醒沒多久,他的目光如秋水般溫柔,臉上微紅,雙唇十分紅艷。同華看得有些失神。
「你失神的樣子很想她。」十四爺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模她的臉。
不料,同華猛然驚醒,後退了兩步,「十四爺……」
十四爺不惱,笑了笑,收回手,拉了件外袍披上,坐了起來,「額娘可是讓你到這里當差?」
「嗯。」
「這里雖然大,但很輕松,平日里除了打掃,便無其他的事了,而且這里也少有人至。」
「嗯。」同華垂眉,盯著腳下的地板,並不去看十四爺。
十四爺心里有些不快,可臉上仍然帶著笑,「你就這麼怕爺?」
「不是。」同華訥訥地答道。
「那抬起眼來看著爺。」
「……是……」同華猶猶豫豫地抬起了雙眸,與十四爺的視線相撞。這一次四目相對並沒有令她感到驚慌,相反十分坦然。
十四爺失了回神,笑道︰「以後都要這樣看著爺,不許躲。」
「是。」
十四爺滿意地笑了,「過來,伺候爺更衣。」說完,他下了床。
「是。」同華不敢猶豫,立即給他更衣,臉不由地紅了起來。
十四爺低眉凝視著她含著水汽般的雙眸,慢慢皺起了眉,神色是說不清的復雜。當同華給他束上玉扣時,他的目光落到了她右眉上。同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十四爺?」她抬起了頭,擔憂地去看他。
「別動。」十四爺抬起手,用指月復輕輕撫上她的右眉,並慢慢描繪出她右眉的形狀。
「十……十四爺……」她慌起來,臉上一青一白的。忽然她抬手用力地打掉了十四爺手,並後退了三步,將面轉了過去,只留了個後背給十四爺。
十四爺看了看自己的手,苦楚地笑了,然後對她說︰「無彩,對不起。」
同華听到他的道歉,有些意外,同時也有種被人當人看的感慨,心一下子暖了起來。她垂下眉,微微地笑了,「謝謝你,十四爺。」說完,快步出去了。
明知道十四爺和四爺一樣,只是把她當那個人的影子。可是當他說那句對不起時,她還是妥協了,至少那時,她是被尊重的。
可是,除去有些像菡萏格格,她還剩什麼?
風雪漸漸大了起來,她抬眸,滿目皓雪。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走到了哪里,可眼前的景物她有種熟悉感。那時一座宮殿,宮殿的金匾上浮雕著東宮兩個字。那是太子的寢宮,她為什麼會走到這里?
轉身之際,腦中浮現一個片段︰
一個穿著白色貂裘的女子從玉器店走出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淺藍色袍子的英俊男子。當女子下台階時失足崴了腳,一下子跌坐到了台階上,眼里滿是委屈的淚水。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後背對著她,蹲在她前面。
「上來,二哥背你回去。」
「二哥……」
「不相信二哥嗎?」
女子爬上男子的背,男子背著她,起身離開了。
當女子失足的那一會,一輛華麗的馬車從玉器店前經過。恰在那時,一直白皙的手微微撩開了車簾,車簾里露出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然後窗簾被放了下來。就那麼一瞬,那雙眼楮的主人看到了那個淺藍色背影,然後迷茫起來。
馬車與他們相背而去。
同華怔了一下,停在那里。
那個女子是誰?似乎不是菡萏格格。
那個穿著淺藍色袍子的男子和那個擁有漂亮的桃花眼的男子又是誰?
她回過神,又舉目去看東宮的金匾,迷茫起來。
「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冷喝聲。
她回頭,只見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那里,手里撐著一頂白色的傘,厲眼瞪著她,全身散發著凌厲的氣勢。她不認識那個女子,但從那女子的服飾來看,應該是個地位比較高的宮女。
「奴婢……」她低下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香奈兒沉聲問道︰「哪個宮的,叫什麼?」
「奴婢是永和宮的,叫無彩。」
「永和宮的?你來這里做什麼?」香奈兒厲聲問道。
「奴婢……」她答不上來,只得緊緊地咬住了下唇,很痛。
「跟我去見德妃娘娘。」
「……是……」
在去永和宮的路上,遇到了八爺。八爺見到香奈兒帶著無彩往永和宮的方向去,便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香奈兒聞聲,立即朝八爺這邊看來,然後一愣,帶著同華前去行禮,「香奈兒見過八爺、九爺,八爺、九爺吉祥。」
同華這才注意到八爺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穿著一襲藍袍,長得十分陰柔好看,那雙桃花眼幾乎可以勾走人的魂魄。同華愣住了,那雙桃花眼……
「你這是去做什麼?」八爺問香奈兒,同時瞥了一眼同華,卻見到她盯著九爺發愣,不由皺了一下眉。
「回八爺,奴婢這是要帶她去見德妃娘娘。」香奈兒恭敬地答道。
「她犯了什麼事?」八爺淡淡地問。
「奴婢剛剛看到她在東宮外鬼鬼祟祟的,問她做什麼她又答不上來,所以奴婢帶她去見德妃娘娘。」
「是麼?」八爺看向同華,微笑著問︰「怎麼回事?」
同華低下頭,「迷路了。」
「既然只是迷路,便不用去勞煩德額娘了。」八爺說道。
「是。」香奈兒應聲道。
同華抿了抿嘴,心里很感激八爺。
「既然她是永和宮的宮女,本王與老九剛好也要去永和宮給德額娘請安,就順路帶她同去,你回去吧。」
「是。」香奈兒皺著眉應了一下,然後福身告辭。
同華感激地抬起頭,沖八爺笑了,「謝八爺。」
八爺微微地笑了,「走吧,下次可不再迷路了。」
「是。」同華笑得真切起來。
八爺轉身提步而去,同華立即跟上去。九爺皺了皺眉嗎,有些困惑地回頭望了一眼同華,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