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難道是玄太去而復返?可是,自己印象中,那熊孩子身上總是暖洋洋的跟個初升的小太陽似的啊,卻從沒有這般好聞的青草香氣。噯,不管了,眼皮好沉,好沉,拼命的打架,用兩根牙簽戳著上下眼臉,只怕都撐不開了。
玄玥心里暗暗咬牙切齒,這死女人,難怪好一陣子沒來找自己了,出了這麼大的事,竟也不托人給自己通個信。要不是自己找上門,哪能知道……她的境況。難怪剛才自己來齊宅找她,齊家的人,包括李冉那個孫子,竟反常的沒有阻擾自己。
「啪--」清脆的一聲,玄月玥狠狠一把掌,打掉香菜不安分的爬到臉上的手,還抓!還抓!那是偶的臉,偶的臉!留了疤可怎麼辦怎麼辦,小爺還要用這張臉呢。
玄玥索性大喇喇坐到床頭,盤腿而坐,將她兩只手腕都捉過來,重重的壓在腿下,不讓她動彈分豪,見她癢的厲害,在睡夢中不滿的顰著眉頭,嘴角下垂,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只好伸出手,輕輕的揉按她的面頰。這一招倒也有些用處,那女人竟很甜美的睡著了,呼的十分暢快。
香菜這一覺睡的十分香甜,因為天花奇癢,許久都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直睡到夕陽落山,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眸,能感覺到那清涼的手指還沒有離開自己的臉頰,難道玄太還沒有走嗎。一睜眼,入眼便看到了玄玥,香菜詫異的眨眨眼道,「是你!」
「不然呢,女人?」玄玥緩緩收回僵硬的手,揉了揉,這女人真是難伺候啊,睡夢中只要自己的手一停,她便下意識的掙扎著要去抓,自己只好安撫到她醒來。
「啊--」香菜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樣子,以手捧頰,一聲尖叫,趕忙縮進被中。
「喂,喂,出來出來!我早就看到了,那是我自己的臉,你是怕我找你算賬麼?」玄玥拍打著被子,懶洋洋道,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你妹啊,這女人睡的香,小爺可是哈欠連天啊。
香菜想想也是,慢慢的從被子露出頭來,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親,你爬到我床上來,找死嗎?!」
「喂,誰敢來這個屋子捉奸啊?現在?」玄玥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何況你好像忘了,這個是我的床!再說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人會對你有興趣麼!」
香菜哼哼了一聲,卻覺得他說的十分有道理,反正也睡飽了,精神頭也足了,干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瞟了一眼玄玥,略憂傷道,「齊家的人,竟然沒有攔你,難道,他們是做好放棄我的打算了?也對,我這次的天花,患的這麼重,萬一……」
「別胡說,哪來什麼萬一!」玄玥一驚,一把捂住她的嘴,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情,默默的看定她的眸子,輕輕的道,「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就算他們放棄你,我也不會的。」
「可是……我听大夫說,我這病,恐怕凶多吉少……」香菜的眼圈微微的紅了,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鎮上好多人已經因為這病去世了,她心里怎能不怕。
「不會。」玄玥微涼的手掌緩緩的覆到香菜的手背上,溫柔的按住,堅定道,「你一定要好起來,你女乃,你弟弟,你娘,你爹,還有我,都在等你。你怎麼能,忍心辜負這麼多人的等待和期待呢。」
「這病,不比在現代,擱在古代,就跟不治之癥似的。」香菜微微嘆息,反常的沒有掙月兌開他的手,任由他安靜的握著,憂傷的眼神,緩緩的落到了窗外的一道春光。
玄玥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眼神中若有所思,靜默了片刻,才輕輕抬起頭,似乎做了某種決斷,目光中有了一種篤定,冷靜的道,「女人,相信我。明日,就明日!你再等一天,你就會好起來。」
「怎麼可能?鎮上的大夫都請便了呢。」香菜喃喃道,她以為他在安慰他,不以為意的搖搖頭,眼神溫柔的睨過來,「沒事,我很好,真的,不必為我擔心。」
「你躺下吧,好生休息著。」玄玥也不分辨,只拿了枕頭枕在她腰部,掩飾住自己的擔憂,淡笑道,「女人,你一點都不乖,可瘦了整整一圈,瞧瞧,下巴頦都尖了。要多吃點飯,你可不能,這麼虐待我的身體!」
「沒有醬油的飯菜,嘴里寡淡的要命。」香菜小小聲的嘟囔道。
「好吧,哈哈,明日里,小爺親自來喂你,這總成了吧?保管你吃的下睡的著!」玄玥俯,促狹的眨眨眼道。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香菜翻了個白眼,啐了他一口。
「女人,養著吧,等你好了,我請你去吃點好的。」玄玥輕描淡寫的笑笑,替香菜整理好被子,掖了掖,回過頭,久久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掩上門,放心的離去了。
次日,清晨的陽光,暖暖的灑了進來。
香菜一睜眼,便嚇了一跳,竟是那家伙伏在床邊,睡的正香。仔細看了看,這家伙比原來黑了,瘦了,胳膊上的肌肉卻結實了一些,皮膚由原本的白皙曬成了淡淡的小麥色。看來還真是听了自己的,應該也幫著做些農活了。
香菜在被子里伸出腳,踹了踹那家伙,「喂,你什麼時候來的?」
玄玥揉了揉眼,伸個懶腰,「早就來了,見你睡的香,便沒有喊你。女人,快起來吧!」
「什麼?你這麼早來喊我起床?」
「沒錯!快起床!」玄玥一把抱掉了床上的被子,神秘一笑,「今天,我們去騎馬。」
香菜身上一空,下意識的護住身體,滾了一下坐起身。
「你瘋了嗎,到底在搞些什麼,我是病人,病人不知道嗎,怎麼能這麼對待病人呢。」香菜伸出手,怒道,「把被子還給我!」
「賴著不起,是要等我去抱你嗎?」玄玥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嗤笑一聲,「喂,女人,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你最好還是自己乖乖起來,比較好。」
「瘋子!真是瘋子!」香菜氣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指指自己的臉,「我這個樣子,怎麼外出,怎麼去騎馬!」
「哎呦,讓你去騎馬,又不是去選美,沒有人會在意的。」玄玥不屑道,「實在介意,就戴個斗笠好了。女人就是麻煩。」
「我不能外出,會傳染給別人的。這點常識都沒有嗎。」香菜苦悶的吼道,眼中泛起點點晶光,雖然困在這屋子里,已經好些天了,內心里比誰都渴望去看看外面明媚的春光,但是香菜還是忍住,畢竟,天花是會傳染的。
玄玥見香菜動氣,聲音柔了柔,「放心,只是去人煙很少的地方。注意點就行了。」
不管香菜怎麼抗拒,掙扎,扒門框,還是被不屈不饒的玄玥成功拖出了廂房的門。門外一片好春光,繁花似錦,蜂飛蝶舞,香菜的眼神一下被牢牢吸住,可她還是以袖遮面,躲躲閃閃。
「給,戴上。」玄玥咳了一聲,遞過來一個備好的帶黑紗的斗笠,香菜望了一眼,心頭一熱,原來這家伙早就備好了的,這樣看來,也不是全無優點。除去玩世不恭的一面,他也有細心妥帖的一面嘛。
隨著玄玥出了齊宅大門,又坐牛車走了半個時辰,直走的滿頭大汗,才慢慢的月兌離了集鎮,視野豁然開朗,才來到了郊外的一大片草坪上。
那美麗的草坪上,開滿了幽藍色,星星點點的小野花。白色的蝴蝶,翩翩飛舞,忙碌不息。抬起頭,享受的微微眯起眼,陽光明媚,清澈的陽光一瀉千里,天空瓦藍瓦藍,藍的猶如一大塊巨大的藍色水晶,純粹而明淨。
「怎樣,女人!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感覺很美好吧?」玄玥笑著轉過頭,神情得意的瞟了香菜一眼。
「你就不怕被我傳染上?」香菜撇撇嘴道。
「咳,不就是天花麼,我現代時也曾得過,沒什麼好怕的。」玄玥輕松的聳聳肩,「走,我們騎馬去!順便找些艾草回去,用那個洗澡,殺菌消毒的。」
「唔,是不錯。可是我不會騎馬?」
「要的就是你不會!」
「啊?」
「我是說,這個不難,騎騎不就會了?這附近的馬,都是訓化了的,溫順的很,盡可放心。」
「哪里有馬?」香菜奇道,轉頭四望,也沒有看到馬匹的影子。
「只要有銀子,還愁沒馬?我知道這附近有個養馬的。等著!」玄玥說罷,飛快的轉身去租馬了,只留香菜一個人在樹蔭底下等他。
不一會子,玄玥就抓著韁繩,牽了一匹毛色棕紅的馬興奮的過來了,微昂著下巴,得意道,「嘿,這匹不錯吧?小爺一眼就相中這匹了。」
香菜靠過來,仔細打量著那匹紅棕馬,小心的伸出手,模了模它的腦袋,只見馬甩著尾巴,不耐的搖著頭,「呼呼」的噴著粗氣。
香菜微微皺起眉頭,疑惑的望向玄玥,「我怎麼覺得,它沒有你說的那麼溫馴?安全嗎?」
「怕什麼!女人就是膽小!」玄玥腳一蹬腳踏,翻身而上,坐在馬鞍上,向香菜伸出手,挑釁道,「不是害怕了吧?」
「切,你才怕。」香菜撇撇嘴,抓緊他的手,也翻身上了馬,忽然覺得兩人共騎一匹,貼的太近,實在是不舒服,扭捏了一下,撅嘴道,「怎麼不多租一匹?我可不想跟你共乘一匹!」
「哈,二少爺當了幾天,就不知節儉了?」玄玥微微側臉,嘲諷道,「別忘了,我現在,可是窮家女,銀子不夠了嘛。租這馬可不便宜,一個時辰便要100文!」
「什麼?!這麼貴。」香菜咂舌。
玄玥見唬住了她,不由暗暗偷笑,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一下攥緊了韁繩,輕拍了一下馬,「走咯!」
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坐在馬背上的香菜十分新奇,這還是她第一次騎馬呢,左右張望著兩邊的景色,欣喜的喊著,「啊,看,那邊有一片水衫林,那邊有一大片湖泊呢。」
「看來,你真是許久沒有出來了。」玄玥好笑的撇撇嘴,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其實他也是第一次騎馬,有點點緊張,手里韁繩攥的緊緊的。
「可不是嘛。」香菜微微嘆息,認真道,「以你的身份存在,自然就得擔負起責任。」
「我的家業,看來,你替我打點的不錯?」玄玥一邊任由馬胡亂的走著,一邊懶洋洋道,「農家的生活,其實還真是舒坦,我都懶得換回來了。」
「做夢!不行不行!必須得給我換回來。」香菜黑色面紗後的小臉一緊,揮著拳頭,捶打著他的背。
「別鬧別鬧,仔細摔下去。」明明是很嚴肅的話,卻隱約帶了幾分笑意。
香菜趕忙住手,小心的拽緊他,疑惑的問,「你不會騎馬嗎?」
「不會。」玄玥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干嘛帶我來騎馬?」香菜聲音陡然拔高,含了一絲緊張,這家伙,真是個要命的。
「你真的想知道嗎?」玄玥緩緩的吁出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眼神慢慢的堅定起來,慢悠悠的解下腰間的馬鞭,握在手中,緊緊的捏了捏,手心里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黏黏的貼在掌心。
「你,你拿鞭子干嘛?」香菜越發緊張起來,聲音都帶了些微顫,緊緊的抓著他,「你不懂騎馬,不要不懂裝懂啊。」
玄玥並不作答,只全神貫注于手中的馬鞭,在手中抖了一抖,驕陽下金蛇般散發出閃亮的光芒,一橫心,一咬牙,高高的揚起鞭子,「啪啪--」兩聲,重重的抽在馬上。
馬突然受驚,嘶叫一聲,野性大發,高高的揚起前蹄,狠狠的想把背上的兩個人甩下來,一撒馬蹄,飛快的在草坡上奔跑起來。
馬背上的兩人臉色驟變,馬失去了控制,突然就劇烈的顛簸了起來,玄玥心中一緊,卻在混亂中輕輕的放開了韁繩。
「啊啊--」隨著尖叫聲,兩人被顛下了馬背,重重的摔在草地上,由于慣性剎不住,又「骨碌碌」從斜坡上滾了下來。
「喂,醒醒,女人。」
暈暈沉沉中,香菜感覺到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頰,渾身就像散架了一般,勉力的睜開眼,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摔的豬頭似的臉,鼻青臉腫,還流著紅紅的鼻血,頭發蓬亂不堪,上面還粘著草屑,額頭還被細小的石子劃出了口子,皮肉翻卷。
香菜目瞪口呆,因為,那張臉是玄玥自己的臉,上面還長著天花。
「這是,怎麼回事?」香菜楞了楞,喃喃道。
「你說呢?」玄玥嘻嘻一笑。
香菜這才回過神,趕忙低下頭,伸出雙手察看,那雙手小小的,手指白皙秀氣,那是一雙女人的手,那是自己的手!
香菜激動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聲音顫抖道,「換,換過來了?」
「你說呢?」玄玥嘴角泛起一絲玩世不恭的輕笑,懶懶的往草地上一歪,望著藍天白雲,悠閑的吹了個口哨。
「啊!」香菜放聲尖叫,狂喜的驚呼出聲,頓時忘了剛剛摔下來的酸痛,高興的又蹦又跳,大喊道,「天啊!我又做回自己了!」
「冷靜,冷靜。」玄玥嘴角含笑的躺著,一動不動,渾身痛的好似全身的骨骼都是被打散了,又接起來一般。
「啊--我回來啦!」香菜不理他,站在草坡上,手掌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對著山清水秀的景色肆意大喊著,仿佛要把這些天來所有的煩悶,痛苦,壓抑,隱忍,通通喊出來。喊了一陣,激動狂喜的情緒慢慢的平復下來,香菜這才想到了身邊的玄玥。
香菜慢慢的在他身側坐下來,側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動不動,身上青青紫紫,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面上胳膊上受了許多的擦傷,鮮血已經凝結成烏黑的黑塊,傷口凜冽的翻卷著,十分可怖,心里緊了緊,這才記起,方才滾下來時,是兩人抱在一起,這男人在外圍,緊緊的護著自己,就那樣,翻滾了下來,因為有他身體的遮擋,所以自己受的震蕩和擦傷很輕微,可是,這家伙就沒這麼好運了,被尖利的石子和樹木的枝椏刮擦的傷痕累累。
看著他那佯裝無事的安靜的面龐,香菜的心頭莫名的一悸,似乎有一陣微弱的電流,瞬間流過了心髒,第一次,有一種被別人保護的感覺。目光落到他臉上的紅疹,心里不由的一陣擔憂,同時意識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身體是換回來了,現在卻變成了這家伙患天花。
怎麼會這麼巧,難道……香菜心思玲瓏,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眼眶不由微微一熱,趕忙別開臉去。
目光所及處,看到自己的黑紗斗笠就落在右面斜坡五六米處,香菜起身,上前幾步,撿起了那個斗笠,快步走回來,把斗笠戴到他頭上,輕聲道,「你沒事吧?」
「摔了一下而已,我還扛的住。」玄玥瘦削的面頰上泛起了酒窩,「女人,你是在擔心我嗎?」
「誰擔心你了,真是臭美的家伙。」香菜撇撇嘴,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心中感嘆,到底還是自己的身體用起來自在啊,轉頭挑挑眉道,「別蒙我了,你早就知道換回來的方法了,是不是?」
「啊。只是瞎貓踫上死耗子罷了。」玄玥薄薄的唇一抿,笑的有些狡黠,「這麼想,便這麼試了。誰知,還真的成功了。」
「真是的,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剛剛,差點把我嚇死你知道知道嗎!」香菜眼一瞪,雙手抓著玄玥的肩頭搖晃道。
「別,別搖!」玄玥頭痛不已,女人真是情緒化的動物啊,趕忙制止的捏住她的手腕,委屈道,「再搖真的要散架了,到時候,你背我回去嗎。」
「誰讓你,這麼自作主張!這麼危險的事情。你是白痴嗎!」香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卻還是乖乖的撒開了手,若真是把這個家伙搖死了,自己可怎麼過意的去。
「拜托,女人,動動腦子好不好。倘若我跟你說了,你還會同意嗎。」玄玥無奈的搖搖頭,將雙手枕在腦後,隨手在草坡上掐了一根野草,悠閑的刁在口中。
香菜靜默了,緩緩垂下眼臉,轉念一想,這倒也是。早知道會從激烈奔跑的馬背上摔下來,自己未必有這樣的勇氣,跨上馬背,何況現在這種情況,自己怎麼也不肯互換身體的。
「為什麼要換回來?」香菜柔聲道。
「女人,以別人的身份生活,難道不會覺得辛苦嗎。總有膩了煩了的時候吧。」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為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香菜臉上微微發燙,認真而柔和的看定他,「換回去,就變成了你患天花,很虧的,不是嗎?」
「喂,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玄玥不自在的吐出那根野草,將臉別到一邊,輕描淡寫道,「說你笨,果真笨的可以,若是你不和我靈魂互換,就不會去鎮上,若是你不去鎮上,就不會患上天花,我是有責任的……」
「白痴,真是白痴。這樣,你就患了天花,很受罪的知道嗎,一個搞不好,小命都保不住的,何苦要這樣做。」香菜語音激動的微顫,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紅。
「我樂意!我心甘情願的,所以,不要有什麼負擔,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了。」玄玥慢慢的蓄起了一些氣力,緩緩的雙臂撐著草坪,坐起身,若無其事道,「我可不喜歡看你這樣。我們終于能各回各家了,應該高興不是嗎。我們可一直都等著這天呢。」
「家里,還好嗎?」香菜自然的伸出手,輕輕的從他頭下捻下一根草屑。想到即將回到久違已久的家里,心里還是禁不住一陣激動。
「啊,是小瞧我嗎?當然好了,把心放在肚子里,有小爺在,怎麼會不好。」玄玥故意橫了她一眼,笑嘻嘻道,「你還有了自己的房間,怎麼樣,很感動吧,真的不用太感激我。」
「切,誰感激你了?」香菜大大的白了一眼,破涕為笑道,「那都花的是我的銀子!我所有的積蓄。你這個大手大腳的家伙。」
「說起來,可是你佔了便宜,齊家二少爺的小金庫,銀子不知道比你那點積蓄多了多少倍?」玄玥望著香菜柔美的側臉,此時淡淡的夕陽,軟軟的落到她微黃的卷發上,閃閃發光,就連耳際細小的茸毛都縴毫畢現,那樣美麗的側影,讓心中陡然一動,眸中染上一層深深的笑意,「如果你實在太感激我,良心上過意不去,要以身相許的話,我也勉強接受了。」
「去你的!」香菜的嘴角抽了抽,橫了他一眼道,「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力氣開玩笑。你以為我是你嗎,會把你的金庫全部都揮霍掉?」
「不然呢?」玄玥歪著頭,目光似笑非笑,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除去上次還給你娘的銀子不夠,在你金庫中挪用了幾百兩,其他的銀子都沒有動用過,不止沒有少,我還往里頭存了幾百兩,都是我在你家的時候得到的。」香菜想了想,慢慢的說道。
「天!你可真夠勤儉持家的。我當那金庫是信用卡,不夠了還在我娘那透支一些,你卻當那是銀行,居然還往里頭存……」玄玥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隨即笑著揉了揉香菜的頭發,「女人,你要不要這麼給我省!」
「去,拿開你的爪子!」香菜嫌惡的避開,「我自小生活在窮苦的環境,自然懂得勤儉的道理。只是寄存!雖然身體換回去了,我的銀子可還是要給我的。那是我辛苦在你家店里做工得來的。」
「小心眼的女人,命都可以給你,還在乎銀子嗎?」玄玥聲音低了低,嘟囔了一句。
香菜臉紅了紅,假裝沒有听見,轉移話題道,「那個玉顏堂的新店,現在你爹已經將經營權交給了我,不過因為天花的事,店里的事物主要還是二叔和玄太凌墨在打理著。」
「你倒能干,我听說了,你把新店經營的風生水起。」玄玥眼眸中掠過一絲贊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估計要把我那二叔二嬸給氣壞了。」
「我經營的再好也沒用,你才是齊家真正的二少爺。」香菜面色一肅,正色道,「但是,玉顏堂也有我的心血,答應我,等你好了,一定不可以再胡混了,要好好守住玉顏堂。」
「可是……我熬的過這一關嗎?」玄玥的眼眸暗了暗,鎮上已經天花傳染嚴重,死的人數也在極快的增加。
「一定可以的,我們一起度過。」香菜心里一顫,雖然自己現在康復了,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反而希望,沒有和他互換身體,心里涌上深深的擔憂,小手下意識的伸出去,輕輕的覆到他寬厚的手背上,眼神堅定溫柔。
「對了,凌墨那個小子,是不是喜歡你?」玄玥發出一串調侃的輕笑,「我瞧著,他看你的眼神咋的不太對勁呢?原來瞧著我是苦大仇深,現在麼……用什麼詞形容來著?對,含情脈脈!」
「去你妹!」香菜不甘示弱,淡淡的挑挑眉,揶揄道,「別忘了,那時我可是你的身體,嚴格來說,他看上的是你才對。看你以後要怎麼面對他。哼,你慢慢頭疼去吧。」
「……」某人凌亂了。
「走了!白痴,你這樣子,我還是先送你回齊宅,回去還是趕緊找個大夫看看為好。」香菜瞟了他一眼,眼底掩藏不住的深深擔憂,看看天色不早,霍然起身,拍拍身上粘著的草屑,伸出了手去拉他。
「女人,就知道你關心我。」玄玥面有得色,也伸出手去,握住那只柔軟的手,費力的站起身。
身體互換回之後,兩人各自回了自己家。玄玥的病並不見好,反而一日日越發的重了,最後躺在床上,高熱不退,暈暈沉沉,意識已陷入了暈迷的邊緣。
一撥撥的大夫,來了又走,藥方開了一個又一個,每日里灌下的湯藥不計其數,可是就不見好。最後大夫也只是看一眼,搖搖頭,嘆息一聲便走了。
齊宅上下都已經要放棄了,齊夫人每日里以淚洗面,念經拜佛,希望次子玄玥能好起來。齊老爺也是整日里板著一張臉,沉沉嘆息,好容易等到這兒子開了靈竅,開始上進,齊老爺剛剛看到一點希望,覺得自己的家業後繼有人了,不想他又患了這樣的病癥。
整個齊宅都極其壓抑,只有齊如山夫妻在暗地里偷笑,齊如山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就在玄玥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的時候,香菜提了一籃子草藥來到了齊宅,並對齊夫人說,這種草藥乃是自己在鄉下多方尋訪而得,鄉下有許多人,得天花就是吃了這個好起來的。
可是齊夫人並不相信,面色淡淡,冷冷的道,「你還敢來?若不是你拖玥兒出去,吹了冷風,興許玥兒還不會病的這麼重!那許多有名的大夫都瞧過了,都治不好玥兒的病,你一個鄉野丫頭,隨便挖些喂豬的野菜來,就可以糊弄我了?還是你覺得,你比那許多大夫都能耐?」
「夫人,能不能治好,我的卻不能保證。但是,現下里二少爺已經成了這樣,拖不得了,不妨讓我一試?那是你的親骨肉,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但凡有一線生機,我們都不能放棄呀!」香菜急著紅了眼,誠懇求道。
齊夫人微微動容,冷酷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哀傷,靜默了半響,微垂下頭,遲疑道,「玥兒已然病入膏肓,暈迷不醒,那天花發的厲害,滿頭滿臉都是,宅里已沒有丫鬟願意上前喂湯藥了。」
「我去!」香菜提著籃子,果決道。
「隨便你罷……」齊夫人手指不斷捻動著長串的佛珠,掩飾著內心的焦躁苦痛,淡淡的嘆一聲,轉身去禪房念佛了。
香菜在廚房里,用小瓦罐熬了草藥,把濃濃的熱藥汁倒在大碗里,端著去喂病榻上的玄玥。此時玄玥已經陷入了暈迷,無法喝下藥汁,香菜就掰開他的嘴,連著將三碗黑乎乎的濃藥汁硬灌了下去。
過了三個時辰,香菜再模玄玥的額頭,高燒似乎褪去了一些,沒有原先那麼燙手了。香菜心中一喜,這藥汁似乎有效,就把余下的盡數灌下。
連著灌了三日,香菜也跟著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三日,直到第三天日上三竿,床榻上的玄玥才悠悠醒轉,長長的睫毛黑蝴蝶似的微顫了一下,撲扇了下翅膀,緩緩的睜開了眼眸。
睜眼便看到香菜趴在床頭,呼呼的睡著,她的面色安詳甜美,沉靜的猶如睡美人一般,眼圈卻黑黑的,眼底有淤青,想必是熬夜辛苦照顧自己。這樣想著,心中沒來由的泛起一陣甜蜜。
「喂,女人。」玄玥輕輕的開口,似乎體力還有些不繼,發出的聲音飄忽而無力。
床上的人一動,香菜便靈敏的醒了過來,本來這幾日,也沒一日睡的踏實,心中總是憂慮煩亂,生怕他再也回不來了。
看到床上的人好好的醒來了,面色看起來也很好,不再像原來那般清白嚇人,香菜一激動,眼里閃出了晶亮的淚花,哽咽道,「你……你醒了……」
「我又沒死,你哭什麼……真是的。」玄玥微微皺眉,假裝生氣的伸出手,拭去她臉頰上滑落的淚珠子,嘴角卻抑制不住的勾起愉悅滿足的笑容,虛弱的柔聲道,「你看,我就說你是在乎我的吧……不要死不承認了,女人。」
「你,嚇死我了知道嗎?」香菜心中連日來的擔驚受怕頓時爆發,哭的更厲害了,眼淚好像不要錢似的,嘩啦啦的往下淌,將他的手背打濕了一大片,「你……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一點也不像你。我以為你回不來了,嗚嗚……」
「不要哭鼻子了,真沒出息。」玄玥好笑道,眼眸卻寫滿了認真,「不過,你能為我這樣,我很高興,真的。」
「不過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罷了……」玄玥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醒來就能看到你,感覺真好。」
「謝天謝地,那草藥是有用的!」香菜不好意思的擦著淚,平復了一下情緒,輕輕的帶開話題,好奇的問,「是什麼樣的夢?」
「嗯……很可怕的夢!夢到我們成親了,被你這個女人呼來喝去,老是讓我去田里干活……又不準我亂花錢……」玄玥狹長的眼眸微眯,嘴角含笑。
「去你的。」香菜破涕為笑,搡了他一把,眼神亮亮的問,「然後呢?」
「然後麼,就一直相親相愛,直到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公公,老婆婆,身邊圍繞的,都是我的孩子,孫子,孫子的孫子……」
「停!」香菜臉紅心跳,「撲哧」笑道,「越說越離譜了。會胡說八道,應該是病真的好了。快起來,不要再裝模作樣的躺著了。」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對不對?」玄玥霍然坐起身,一把緊緊拉住香菜的手,眼眸深了深,「我昏迷的時候,是你一直在喊我,我才沒有睡過去,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窗外日光靜好,投進斑駁的光影,那光影跳躍著,充滿了勃勃的生氣,兩人靜靜的對視著,都沒有再說話,似乎有一種無言而復雜的情緒,在空氣中一點一滴的細細流淌,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屋中多日的積郁,黑暗的陰霾,死亡的陰影,空中里,漸漸的彌漫了一種奇異的,淡淡而甜美的梔子花香,甜的透明而純粹,讓人心醉其中。復雜的情緒在靜靜的發酵,生死交替的瞬間,重生的喜悅,失而復得的激動……
齊家二少爺的病,奇跡般的好轉了,又休養了幾日,便恢復如初,看不出一點異常,臉上身上的紅疹也盡數消退了。齊宅闔家上下歡喜不已,齊老爺臉色終于露出了笑顏,齊夫人喜的一個勁的念叨,「阿彌陀佛,謝佛祖庇佑小兒!」
恢復過來的玄玥,果真听了香菜的話,不再斗雞遛狗,也不再終日與一幫市井小兒廝混,振奮精神,開始好好的打理玉顏堂的新店。
而香菜也回到了自己家,一切似乎都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只是香菜隱隱覺得,自己心里多了一點什麼……
回到久違的家里,香菜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親切。就連那幾間矮矮的茅草屋子,看起來都是說不出的順眼。雖說回來已經有小半個月了,激動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復。
「娘--大寶--香菜好想你們呀!」香菜歡快的捏捏大寶的臉皮,又摟住娘親撒嬌。
「你這丫頭,最近真是奇怪的緊,什麼事情這麼開心?」陳氏一邊伴著豬食,一邊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就是很喜歡和娘,還有弟弟待在一起。」香菜笑笑,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其實的原委。
「說來也奇怪,雖說你一直和娘待在一起,娘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你去了別的地方,剛剛回來一樣。」陳氏若有所思,疑惑的瞧著香菜。
親生的就是親生的,大字不識的娘親居然也會和自己有心靈感應,香菜一陣感動,笑嘻嘻道,「我哪里也沒有去,會一直待在娘的身邊啊!嗯,還有大寶,我們一家會一直開心的待在一起,是吧?大寶。」
大寶猛點頭,乖巧的抬頭看著姐姐,烏瑪瑙似的大眼珠,滴溜溜的轉來轉去。
「這丫頭,嘴巴怎的抹了蜜似的?」陳氏笑著搖頭,「快,廚房氣悶油煙大,帶你弟弟外頭玩去吧。」
「嗯。」香菜帶著大寶來到了院子里,大寶自顧自跑去找螞蟻穴去了,香菜看他一個人玩的開心,也不打擾他,自己轉身進了東屋,模出了好久沒用的田園魔方。吹去上面的灰塵,擦拭干淨, 一轉,進了空間。
站在空間里,香菜楞了楞,怎麼一陣子沒來,空間大變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