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之間,一半的妖王之丹已經移到了陸朋許的手心,聖妖之火雖然被陸朋許壓小了些,但還是不停的煎熬著悅的魂魄,加上靈力已經在空中緩緩消失,身上被魔繩捆著,悅已經不做它想,只待一死。畢竟是自己任性的封閉了所有氣息,不讓它們找到的不是麼?
陸朋許看悅怏怏得如待宰的羔羊,一時間另一只手卻也伸向悅的天靈蓋,沒有了靈力的悅,與剎那芳華只見的相通已經弱到了等于沒有。此刻就算感覺到有外物要取悅的魂晶,也完全沒了反抗之力全文閱讀。陸朋許暗喜,從內鼎里取出一件聚魂燈來,只差最後一步,便可以取了悅的魂晶。
他凝神將召喚聖妖之火,只要將聚魂燈點燃,那他也不用使出任何力量,便能得了悅魂晶。可惜,往後的無數個日子,他都後悔現在的一心二用,後悔自己太貪心,若是一心只要逆炎,恐怕早取了悅的性命,但是他貪心的還想要妖王之丹,便是這般的貪心,卻讓自己仇人有了生存的機會。
那一小簇的聖妖之火緩緩升起,陸朋許此時完全沒有听到背後他的追隨著們的異動,就快了,就快了,就快到了聚魂燈前,只要點燃!這小姑娘的小命便要交給自己了!
只不過是一剎那間,那緩緩接近聚魂燈的聖火便被突如起來的靈力打落在地,陸朋許立刻抬眼,便看到一片紅色的衣袂,正火速來到自己身前,他心中一驚,還來不及反應,身側一涼,貼在悅鎖骨窩的那只手轟然被齊根砍斷!
發生這一切,不過是一息之間,悅感覺妖王之丹又重新回到體內,心中驚詫之極。而陸朋許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斷了一只手,他一時驚駭的看向來一片紅衣的男子。見他美麗無雙的姿容,心中也不由得一愣。
來人正是以美貌在五界之中聞名的楚辭魔君。
楚辭本已經是受了極重的傷,如今單槍匹馬闖過來,對付了陸朋許那群隨從之後,斷了陸朋許的手,此刻心知只有快,才能救出悅。
他手上連連動作,已是將悅身上的魔繩毀了,手上攬著悅,不再戀戰,急速的飛向妖界出口。
身後的眾人站起,道︰「那楚辭魔君傷我們並不重,如今又速戰速決,想來是身上有重傷,花王殿下,我們要不要追?」陸朋許大怒道︰「追!」
奈何他們速度再快,也趕不上楚辭的速度。出了妖界,楚辭立刻趕往魔界,陸朋許哪里肯罷手,帶著一群妖界精英急急追在後面。
悅已經知道此刻帶著他急速飛行的正是楚辭,小耳朵听得後面趕來的聲音,心中著急,無奈她靈力早已經被陸朋許散了去,想上去迎戰卻也是不可能的。只得拽緊了楚辭的衣袖,心中暗暗祈禱別讓他追到。
楚辭絲毫不敢放松,帶著悅轉眼間便來到魔界入口。無奈正踫上一個喝醉了不知名的乞丐攔在面前,醉醺醺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悅和楚辭听了這話,都不由想狂踹他幾腳,事實上,楚辭也這麼做了,他雖受了重傷,踹起人來力道卻絲毫不差,怒道︰「給本大爺滾!」醉乞丐滾到一邊,抬起雙眼望向他們,那醉醺醺的神色下,雙眼卻是一片清明,看到悅的小耳朵和楚辭,醉醺醺又說了句︰「哎喲,兩位這是要趕著去做什麼?卻是這麼急?」
後邊的陸朋許已經帶著屬下趕了過來,越來越近,楚辭哪里還注意得到這目光精明的醉酒人,道「自然是私奔了。」說話間人早已抱著悅便往魔界入口去了。
陸朋許望著眼前的魔界入口,怒極,揮手便發泄的往旁邊一打,那醉乞丐連忙滾了幾圈,遁了,身手之敏捷,哪里還是個醉了酒的人?
陸朋許倒是不追,只看著自己齊根斷下的右臂,又想著剛剛明明唾手可得的妖王之丹和逆炎就這麼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的恨意和怒意讓他恨不得此刻便闖進魔界去把楚辭和悅千刀萬剮。心中雖這麼想,看看身後都受了些傷的眾人,只得道︰「先回妖界罷,看看我的手還能不能接回來。」
眾人哪里敢違抗,剛剛他們都眼睜睜的看著花王殿下要取了那妖王之丹和魂晶,都沒有料到那楚辭魔君居然毫無聲息的出現在那里,他們哪里防備,傷得倒也不重。又見楚辭一番動作果決漂亮,帶著悅回了魔界。心中除了憋屈外,還有些許贊嘆。早就听聞楚辭魔君在五界之中是有名的美貌男子,如今看來,手段修為和計謀,卻也是一樣不差!轉念一想想那神界的洛水上神,不知道是否也是這般,若是有朝一日要為他的寵獸報仇,那妖界如何是好?與他為結仇,估計會很慘。
眾人完全忽略悅,只覺得一個小姑娘,定然翻不出什麼風浪了來。又見陸朋許怒火滔天,連忙都隨他回妖界想辦法接回那一只手來。
七命孔雀和柯慕青等人卻已經焦頭爛額,一星半點悅的氣息都沒有,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已經不在鄔疊洲了。三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把消息傳到瀛洲和蓬萊,讓他們也幫忙尋找「離家出走」的悅。可憐瀛洲弟子和蓬萊弟子剛將為數不少的九尾狐抱去給白虎一族,如今他們又接到消息尋找那個紫色小老虎耳朵的小姑娘。
九劍再次敲開了即墨離的房門,見即墨離仍舊坐在案前發呆,那般姿容,自然是發呆也是很好看的,九劍卻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上前行禮道︰「主上,在想悅姑娘?」
良久,即墨離才道︰「你平時和悅這般要好,你告訴我,悅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這話也是如往常一般,還是淡淡的,九劍听在心里,卻覺得那聲音滿是不解和迷茫,以及失落。
還未待九劍答話,即墨離又道︰「是不是我對她不夠好?」
九劍愣了愣,沒想到自己主上會問這麼可愛的問題,笑道︰「主上待悅姑娘好,那是見過的人都會長嘆一聲溺愛的。至于悅姑娘為什麼離家出走。其實也是因為主上您是否真的如外界傳言般,悅只是你的一只小寵獸?玩厭煩之後便丟棄一旁,如溫由對卿瀾般?」
即墨離眸子抬了抬,竟長長嘆了口氣︰「斷然不是如溫由對卿瀾那般,我寵她護她,從未覺得厭煩過,只覺得我心之所屬,應當這般做罷了。這世間,除了悅,我又怎麼對其他女子這般牽掛愛憐?至于你說的小寵獸,悅的確是一只小老虎,我卻是不明白,為何你和紫瑤,甚至和悅,都喜歡問我,有沒有當她是小寵物?」
九劍心里梗了梗,這主上在情愛這方面,卻比他父神遲鈍得多,想老主上倒也是個極專一痴情的,各種花樣把老主母哄得開開心心的,再看看即墨離,九劍覺得真的她真的要敗了。
九劍道︰「主上,你可明白這世間男女之間有一種感情叫愛情?悅姑娘確然是個小老虎,但是她對你的感情卻不是一只小寵獸對你的感情。」
即墨離眉目間的疑惑也更多了︰「這有何區別?」
九劍咬牙,笑道︰「主上,前些日子我書信上說要帶驚喜來給你,看到你和悅姑娘這般親密,便以為……咳咳,如今都交給你。」說著麻利的從乾坤袋掏出一疊厚厚的書,隔空托著就飄到了案上,九劍靈識探了探乾坤袋里剩下幾本都是兩個男子為封面的「典籍」,果斷沒有交出來。低頭笑道︰「主上,看完這些,你便能明白了……屬下不打攪了,告退!」
恭敬的行了個禮,九劍火燒般逃了。縱然她對即墨離來說,已經相當于母親級的人物,縱然她臉皮有夠厚,可是把這麼香艷的書交給那冷冰冰的主上,她還是會害羞的好嗎?
害羞?看著掛在樹上,從乾坤袋里拿出其中一本男男封面的「典籍」翻閱起來的九劍,那津津有味的神情,讓拂融凝空長嘆了口氣,害羞這東西從沒從她的感覺里消失好嗎?
屋內,即墨離疑惑的看著案上那厚達半人高的書籍,玉雕般的手取下最上面一本,封面赫然寫著︰春色滿園,畫著曖昧的床幔下正在熱烈親親的一男一女,親親?即墨離愣了楞,這不正是自己經常忍不住對悅做的事情麼?
即墨離下意識的感覺有點熱,欲待把書放回去,無奈想起九劍那句︰「主上,看完這些,你便會明白」。終于還是收回手,一頁頁打開,認真仔細的看起來。
里面的男女皆光著身子,纏綿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和肢體的語言可以看出有多愉悅和銷hun,看的人仿佛都可以听到他們那時候發出的聲音。旁邊居然還有文字解說,畫面之精細,表情之傳神,解說之到位,讓人嘆為觀止,可見九劍當初看到悅脖子上的小紅印之後回去有多刻苦專研,有多殫精絕慮的收集相關典籍,如今又把心血當禮物給了即墨離看,九劍確然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屬下。
即墨離一頁頁翻下去,看的很慢,奇異的是里面的女子都在腦海中變成了悅的模樣,而男子也是他自己的模樣。即墨離墨黑的眸子漸漸有些迷離,微合起來理了理思緒,再睜開,居然也是這般。每看一張,每一個姿勢,每一個句子,他都會想起悅這樣應該是什麼表情,那張誘人的小嘴又會發出什麼聲音,自己又會如何。原來,以前覺得親親不滿足,卻也不知道如何進行的事情便是這種事情麼?
他漸漸有些明白,為何听到悅和踏宇親密接觸時,見到悅被楚辭抱在懷中時,看到那幅畫著楚辭親吻悅的畫面時,甚至連悅把注意力放在別的事物身上時,自己從心底里生出來的嫉妒何而來。
他明明就是,把悅當成他的,就猶如這些書里的男和女的這般,悅本就該屬于他的……
書頁在他修長白皙的手下翻頁著,一本又一本,即墨離本就過目不忘,若是到如今,他還想不明白的話,也枉為一個正常的男子。
那天晚上,九劍拂融凝空被叫了進去。即墨離如玉的容顏還是淡淡的,輕輕收起還擺在案上的悅留下的小紙張,放到內鼎。
九劍在行過禮後立刻不淡定道︰「主上,可曾……咳咳,悟了些什麼?」她好好奇啊,一向冰清玉潔得比白蓮花還遙遠的主上看圖的感想是什麼啊,知道這個以後必須要和孔雀一起分享。
即墨離抬了抬眼,默默將九劍望了一望︰「九劍,這些書可曾給悅看過?」
九劍縮了縮脖子,忙道︰「主上,我怎麼敢把如此香艷的典籍給悅姑娘看,絕對沒有!我保證!」
即墨離點點頭,悅什麼都不懂,九劍沒有說謊。
他施然從案前起身,道︰「你們可以回神界了最新章節。師家如今大亂將崩,你們回去坐鎮,和宿寂一起處理好這件事。」
凝空有些疑惑,神界那邊,按理說宿寂完全可以處理,為何在這關頭卻讓他們回去?不過主上的命令,他們只需要听從就可,完全不用質疑。
倒是九劍忍不住,問道︰「那主上呢?」
即墨離忘向屋外的大樹︰「我去尋悅。」
九劍心道果然如此,十分興奮道︰「主上,悅姑娘……」
即墨離收回視線,落到九劍身上︰「怎麼?」九劍心中暗爽,哈哈哈,她今天得到的消息絕對是勁爆到底的,她故作嚴肅的咳了咳道︰「今日我偷偷出去打听了些消息,鄔疊洲的萬事通醉乞丐說,楚辭魔君和頭上兩只小老虎耳朵的小姑娘往魔界去了,楚辭魔君還親口說了︰私奔!如今整個鄔疊洲知道都知道那小姑娘是悅姑娘了……」
九劍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聲音越來越小,原本想看好戲的心情完全被即墨離那冰涼的視線結冰了。她還以為悅姑娘去哪兒了呢,沒想到是跟楚辭魔君私奔了,唉,悅姑娘什麼都不懂就被拐跑了,以後要是和那楚辭日久生情,那主上豈不是有夠悲催?
見即墨離沒什麼表情的臉,九劍連忙安慰道︰「主上不怕,悅姑娘最喜歡你了,怎麼可能會跟別人私奔?一定是外邊的人誤傳了。」拂融凝空兩人已經在旁邊無力扶額,九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即墨離淡淡道︰「悅不會。」說罷已經飛身往外去了,徒留一個衣袂飄飄背影給眾人。
九劍哀嘆一聲︰「為什麼又要讓我們回神界啊!在這里看著主上和悅姑娘多好玩啊,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兒媳一樣……」
拂融無奈道︰「九劍,你這般說,可是折辱了主上和悅姑娘了……」
九劍連忙閉嘴,這種話也的確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她哪里敢呢?
楚辭攬著悅進了魔界,又急速飛行了大半個時辰,才來到一處隱蔽的山谷,找了一株大樹,抱著悅往上飛了幾十丈,才停下來。
這棵樹很大,頂端的茂密枝椏伸展開來,竟然猶如凡間的一片小樹林那般的規模,重重疊疊的樹葉在地上投下幾十丈闊的樹蔭。緩緩走向坐落在一處大枝椏的一間小房子,楚辭伸手結了個印,房門緩緩開啟,攬著悅走進小木屋,終于松了口氣,倒在一旁的軟藤榻上。
這段時間來接連受到的重創,讓他險些有點支撐不住。
悅靈識一探,也發覺了楚辭的情況,心中不由更急︰「楚辭,我……我對不住……」
楚辭看她一雙琥珀般清澈透亮的眼楮包著兩包淚,小臉都是緊張之色,當下心中一暖,唇邊勾起一朵美艷至極的笑來︰「傻瓜悅,對不住什麼?你當初在洛水山脈上救了我一命,我還來不及報答你呢。」
悅更急了︰「什麼啊,當初在洛水山脈我沒有救你,不過是喂你吃了幾顆丹藥而已,你到現在還天天說我救了你。可是明明是你三番五次救我。咦,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的?」似乎不論在哪里,楚辭都能在最危險的時候飛身趕到。
楚辭見她小小一個站在身邊,不由牽起她的小手,把她拉近了些,讓她坐在軟藤榻旁,伸手捏了捏她的兩只小耳朵,注視著她玉雪可愛的模樣,終于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你發上不是還別著我給你的羽毛麼?因為和你的發絲相連,你身體和魂魄上發生大變化,我都能感應到。」
悅微微低下頭,哦了一聲。似乎自己到哪里都會成為惹事精,她明明沒做什麼,卻好像已經得罪了許多人?又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不知道即墨離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想起她這個離家出走的小寵物?
楚辭一張傾城容顏,盡管是已經累極,仍然不損絲毫光彩,見悅又發呆,沒說什麼,只再捏捏她小耳朵,道︰「總有一日殺了他們,若不是……唉……」楚辭嘆了口氣,沒再往下說,下凡受天道的懲罰,谷君旌的襲擊,再到和洛水上神那一戰,他從未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經得起這般重創過,當他以為又要數十年才能從沉修醒來的時候,羽毛和他的感應卻讓他再顧不得其他,單槍匹馬就闖了妖界,結果還是看到被廢靈力的悅,當時他真的是應當卸了那陸朋許的腦袋的!
悅搖著小腦袋︰「靈力被廢又如何?我一點點修煉回來,別人都說我是依靠男人才這般,如今就算跌倒最低層,我也會重新站起來。至于妖族,我會親自來。」頓了頓,悅強笑道︰「畢竟,也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救我于危難之中。」
楚辭看著她堅定的小臉,終究還是點點頭,笑了笑道︰「我也許要睡會兒,你呆在這里,莫要亂走。」
悅乖乖點頭,楚辭一雙邪魅的眼楮深深看著她,緩緩合上眸子。呼吸漸漸綿長悠遠起來。
悅再靜靜呆了一會兒,才模索到另一邊的軟藤榻上,躺了下去。她的確,也有一些累了啊。
而這邊,魔族跟隨楚辭的長老們已經急得團團轉,上次將楚辭從洛水上神手上搶回來,那個紫虎族的公主悅畢竟是幫了大忙,他們馬不停蹄的帶著昏迷的楚辭敢回魔界,把他弄回疏巒宮,本以為他那般新傷舊傷必定是自覺的沉修上幾十年,無奈他們今天才發覺,自家魔君居然不在疏巒宮中!
這可如何是好,魔君最近幾百年頻繁的強制下凡,受到的天道懲罰也越來越重,上次又在那樣的情況下被谷君旌襲擊,又和洛水上神抗了那麼久。只怕他再強撐一些時日,便要廢掉了。眾位長老愁白了頭,又不方便大肆宣揚這件事,免得被谷君旌那邊趁虛而入,只得各自帶著人焦急的尋了去。
而高大的沃夏樹上。
楚辭正從外邊飛身而來,拂開飄垂的綠葉枝椏,默念一聲,眼前的小木屋的門邊輕輕推開。楚辭深吸一口氣,踏了進去。
透過用蔓草織成的簾幕,悅正趴在軟榻上睡得香,楚辭無奈的掀開簾幕,這只睡覺都這麼調皮的小老虎。
待走近了些,楚辭蹲來,靜靜看著悅。小臉還是幾十年前初次化形那般,玉雪可愛,讓人情不自禁的想捏一下。醒時清澈透亮的大眼楮此刻輕輕合著,仿若隨時都可以被驚醒般,挺秀的鼻子,嬌艷的小嘴唇,明明不是傾世容顏,卻讓人移不開眼楮。
楚辭有些心煩意亂,想起那次在翰林書院那座小閣樓的榻上,他傾身把口中的茶水渡進她口中不小心觸到的柔軟。
還在洛水山脈的時候,她初初化為人形,他一開壓著她的翅膀,驚鴻一瞥之下竟是無休止的心念。
筆墨丹青,又如何描繪出當時的感覺?心神所至,又如何敵得過身之所處。
一幅畫緩緩從內鼎飄出來,楚辭白皙的手輕輕展開來,斑駁的日光,地上卷起的樹葉和洛水山脈那飄飛的雪花交纏在一起,而畫面上的小姑娘的不著寸縷的身體卻比雪還潔淨幾分,雪白的肌膚,精致的鎖骨下方是奪人心神的起伏,她兩只玉白的小手臂撐在地上,順著細肩垂下的烏發上兩只紫色的小老虎耳朵,大大的眼神無辜驚恐至極,正從畫里望出來,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抱進懷中,再不放她離開。
畫中的小姑娘,正是第一次化為人形的悅。
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明知道不可以不可能仍然堅守奢望的心?有沒有需要放下幾萬年的執念才能成全得了的情?
楚辭痴痴望著畫,再轉眼望向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小人兒,一時之間,那絕美的容顏竟漸漸紅起來,目光也漸漸痴迷,不知不覺中,竟將心中的沉吟念了出來︰「悅……」
悅小耳朵抖了抖,這段時間的緊張「離家出走」生涯讓她的精神更為集中,因為眼楮看不見所以對聲音特別敏感。楚辭這聲輕輕的叫喚,便也將她從睡眠中叫行。長長的睫毛撲扇兩下,終于緩緩往上移,露出一雙大大的眼楮來,可惜竟是沒有落點的。
靈識探了探,居然發覺楚辭正蹲在自己面前,手里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悅有些不解︰「楚辭?手上拿了什麼啊?」
楚辭被她說話的聲音拉回來,嗯一聲,伸手便把畫收進了內鼎。
若是悅知道他在見不到她的每個日夜,都拿著兩幅畫「睹物思人」,想著不該想的事情,悅是否還能這般坦然面對他?
想起那幅被谷君旌奪去了的畫,楚辭咬咬牙,又看向單純無害的悅,心中苦笑一聲,她又怎麼可能懂?
悅見他長久不說話,只得又問道︰「你蹲榻下做什麼?怎麼不躺回去休息?」
收回心思,楚辭伸手拉拉她的小花被,笑道︰「某只小老虎這麼大了,睡覺還踢被子。」
悅不好意思的捏捏小耳朵,沒接話,她居然從來不知道自己踢被子。其實修行之人,在睡覺時,往往是抵抗之力和護體之氣最差的時候,蓋蓋被子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楚辭正經道︰「凡間有男人的小孩晚上睡覺老是踢被子,一日,他得意洋洋的跑去同她妻子講︰‘孩子又踢被子了,幸好及時打斷了腿,不然鐵定著涼了’……」
不料膽小的悅抱著被子往榻上縮了縮,眼里包著兩包淚,軟軟糯糯的聲音都是控訴︰「你要打斷我的退?墨離就算想要禁錮我都不會這般……」
楚辭上揚的唇角收了下來,默了半響才道︰「我也不會最新章節。」悅想了想,楚辭三番五次救她,定然也不會將她吃掉,也不會打斷她的腿,是她多慮了。想到這兒又一臉歉疚的看著楚辭。
楚辭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只荷葉包著的東東,悅小鼻子聳了聳,撲了上來,驚喜道︰「烤雞!」楚辭收回手,拉過她到小屋外的一段中間盛滿水的木頭前,悅洗漱完了,才一起坐到小屋中的木桌旁,把包著烤雞的干淨荷葉拿開,悅連忙迫不及待的吃起來,小手又扯下一個雞腿,依著靈識往楚辭那里遞過去︰「你也吃。」
白皙的手指接過雞腿,楚辭勾了勾唇角,一雙流轉間迷惑人心的眸子滿含笑意的望著吃得正歡的悅。
悅很快就解決干淨,靈識一探,楚辭手上那只雞腿紋絲未動,悅神色猶豫了一下,小腦袋轉了轉,終于小心翼翼道︰「……你怎麼不吃?不好吃嗎?」
楚辭看她的小表情,笑意更濃︰「還想吃?」悅低下頭來,不好意思的扯扯小耳朵︰「……不……不……要了吧……」楚辭笑出生來,剎那間便讓透過斑駁樹影投到小屋內的光線暗淡了幾分,雞腿在悅面前晃了晃︰「真的?」
悅小耳朵抖擻一豎,大義凜然道︰「要!」說罷一雙看不見的眼楮巴巴對著楚辭,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楚辭有些心疼,把雞腿遞到她小手上︰「逗你的,自然是要給你。」
悅狼吞虎咽解決完才不好意思道︰「我們紫虎,是肉食性神獸……」但是七命叔叔好像不喜歡吃肉肉?怎麼就差別這麼大?
楚辭忍不住伸手替悅擦了擦嘴上的油漬︰「哪里有小老虎,我明明看到一只小花貓。」當初在洛水山脈,他掛在樹上,看到她紫色的小小一團,估模只有巴掌大吧,比一只剛出生貓還小,偏偏饞得緊,小腦袋抬頭看著樹上的虛靈果,繞著樹轉了好多圈,盼著果子從樹上掉下來。
那時,真是可愛至極,楚辭下意識看著悅,現在,也很可愛。
悅不解將小臉對著他︰「楚辭,你一直在看著我。」雖然她看不見,但是楚辭仿若帶著溫度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楚辭收回視線,垂下一片濃密的睫毛,良久才笑道︰「那你還不趕緊臉紅一會兒?」悅低下頭,果然臉紅了。
楚辭隨意歪在軟藤榻上,渾身都無力,望著乖乖坐在小凳上的悅,她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又是開心又是糾結。
猶豫了好一會兒,悅軟軟糯糯的聲音來傳來︰「楚辭,你有想念過一個人嗎?」楚辭愣了楞,再看悅的神色,笑道︰「怎麼?莫非,你現在在思念誰?」
悅晃晃小腦袋,楚辭是她朋友,救了她幾次呢,告訴他也無妨,點頭便道︰「我想墨離。」
良久良久,悅都沒听到楚辭的回答。她靈識一探,楚辭卻已陷入了一沉修中。悅有些擔憂,卻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靈力已廢,卻仍然是有修為的,身體自然不會差,只是所有的法術都使不出來罷了。如今見楚辭這般模樣,自己卻毫無辦法,只能呆坐著。
等第三天的時候,悅終于忍不住,坐到榻旁,小心的伸手探了探楚辭的鼻息,稍稍松了口氣,幸好還有氣息啊。不過,楚辭的呼吸怎麼時快時慢?悅小手按在楚辭脈門上,頓時大驚,這樣的傷,若不是幾個人護著,恐怕就會死在沉修過程中了。
悅再顧不得其他,想起楚辭那手下幫忠心耿耿的長老們,覺得應該要去找他們來幫忙,不然楚辭肯定是要沒命了。她把另一邊軟藤榻上的小花被拿起來把楚辭嚴嚴實實的包裹了一遍,再用靈識掃了一會兒周圍,才慢慢模索著踏出小木屋。
這棵樹真大,悅好容易從上面下來,行了差不多百丈遠,突然被一道結界彈了回來,她再伸手模模,才發覺楚辭已經在這棵樹周圍設下了結界。悅想了想,伸手取下烏發上的小老虎簪,化為泫縈琉璃仗後,在結界上開出了一個僅容出入的洞。再變成小簪子插回烏發上,想了想,從內鼎喚出兩條絲帶,扎了兩個小包子,剛好包住兩只小耳朵。才緩緩依著靈識慢慢行了出去。
這是一篇很茂盛的小樹林,顯有人煙,有的都是些猛獸。
此時,樹林中卻站著數個人。其中一位年輕的姑娘,被圍在眾人中央,清秀美麗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而圍繞在她身邊的數位女子卻都面帶不屑或者厭惡。
一身綠衣的女子不屑的看著中間的姑娘,冷笑道︰「不過是個墮了魔的仙,墮了魔便按照魔的規矩來,莫說我們主子要娶你,就算是主子的屬下要娶你,也容不得你來抗爭,你好大的膽子,不但違令不從,還將我們主子打了個重傷!」
姑娘沒說話,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另外幾個姑娘忍不住了,急道︰「姐姐,這人自命清高,如今還做出這等事,斷然沒有能服侍主上的道理,我們早看她不順,什麼西海三公主,不過是個爹不疼,娘不親的,為了個男人墮了魔。這等賤人,我們現在就殺了他為主子報仇!」
綠衣女子想了想道︰「可主子那邊不好交待,畢竟他吩咐是要活捉回去給他折磨的。」其中一個听了忍不住道︰「便說她逃亡過程中被殺了,我們魔族之人殺一個墮魔,很是正常,就說我們趕到時她已經死了。」眾位女子听了都覺有理,望著還是沒有說話靜靜站在中間的西海三公主,那般仙人的氣息,卻是怎麼也去不了的,不由心中又妒又恨,心下都同意了方才的意見。
幾位女子一起上前,祭出法寶,綠衣女子笑道︰「西海三公主,若是乖乖被我們取了命,倒是能死得更痛快些。如何?」
三公主終于發話︰「我早已不是西海三公主,我雖一心求死,卻從未想過要乖乖死在你們手下,怎麼著,也得拉你們這群伺候老的女人一同陪葬!」
綠衣女子大怒︰「妹妹們,她竟敢說我們主子是老!想我們陪葬?呵呵,想得太美。我們魔族之人,從不講什麼假仁假義。剛剛我們數人已經在周圍撒下藥物。怎樣?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法力試不出來?」
三公主的臉色變了變︰「卑鄙!」
綠衣女子笑得開心,襯上那本有些美貌的臉龐,竟猙獰得可怕︰「你一心求死,我們便讓你不得好死!把你賣去做爐鼎,讓你嘗嘗人世間最快樂的滋味,如何?」
連退幾步,西海三公主的臉色已經一變再變,她奮力凝聚起僅能運行的靈力正要拍向自己的天靈蓋,綠衣女子卻料到她的舉動,已經以結出一個法術將她的行為制止,冷笑道︰「想自爆?想我們同歸于盡?呵呵,你也有今天。」
三公主想動卻動不得,看著圍了自己一圈的女子們,終于心生厭煩,罷了,自從墮了魔,便未曾想過這般渾渾噩噩的活下去有什麼意思。不如就此去了。恍然還想得起柯慕青站在殿前,拉著自己的手說︰跟我走!當時明月在,如今匆匆人生已近百年。此生沉浮,愛恨不過過往煙雲罷了。
她看著綠衣女子伸向自己的手,平靜的閉上了眼楮。
此時,卻傳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刀下留人!」
眾人听這聲音不自覺的酥了酥,隨即都覺得自己額上冷汗一滴滴往下掉,刀下留人?!她們沒有用刀好嗎?
悅早已在旁邊的樹後听得真切,知道這被圍殺的便是當日與東海太子成親時的西海三公主。怎麼說也是和小慕關系匪淺的人,雖然知道自己現下什麼能力都沒有出去逞英雄是不對的。但是危機關頭,她那華麗麗的英雄使命感果斷的降臨了。
眾人抬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便看到從樹後走出來的悅,玉雪可愛的臉上一片正義,額上有一塊溫潤的紫玉,烏黑的發在兩邊包了個小包子。盡管大家都是女的,但是見了悅這般模樣,也不禁道一聲可愛至極。想歸這般想,但是對于和自己站在對立面的人,她們可不會有什麼好感。
綠衣女子道︰「小姑娘,回去窩被窩里看小話本吧!你下一句是不是說皇上有聖旨啊!」
悅點點小腦袋,又搖了搖,道︰「我是想說,不過我沒有聖旨。」說話間已經一步步走到三公主身邊。
其中一位打量一下悅,道︰「這小姑娘這身衣服莫不是雲錦做的?額上這紫玉看來,也挺值錢的。」
眾人方才細細打量了一番悅,不說那支看似樸實無華的小老虎簪子,就連簡單插在烏發上的火紅色羽毛,都相當特別。
悅這邊偷偷給三公主傳音︰「等會兒你帶上我就跑。」三公主傳音︰「小姑娘,你自己快走罷,我無所謂生死,等會兒替你攔著。」
悅躊躇了一會兒,方才回道︰「……可是,我靈力盡失……眼楮看不見……」
三公主︰……這小姑娘到底是被誰寵成這樣的?這般模樣也敢出來英雄救美!
幾位女子對視一番,笑道︰「如此甚好,本想殺一個,不料來了一雙,小姑娘,若是你把乾坤袋和內鼎的東西交出來,包括這身雲錦,我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悅不語。眾人冷笑,綠衣女子冷道︰「你們廢話這麼多,兩位一起殺了,我們想怎麼處置還不成?莫非跟在主子身邊久了,個個腦子都霉掉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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