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瓊暗暗向越華使眼色,無奈越華一雙眼楮都快要黏在悅身上了,哪里還看得到她的眼色。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汲瓊看著即墨離抱著一個,牽著一個。當然了,牽著的是他家兒子,抱著的是小老虎。
似乎一切計謀在強大如即墨離這樣的人面前都是扯談,汲瓊早已經料到這一天,才慌忙將忽忽和仙界眾人綁了來,沒想到卻好像沒什麼用?
「尊上,我……」汲瓊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看著即墨離。
即墨離抬眸,第一次正視她︰「你想說什麼?」
「我……尊上……」汲瓊這麼喃喃叫了兩聲,最後只得頹然停下來。
片刻後又抬頭,目光灼灼︰「悅姑娘,仙界眾人還在我手上,若是想他們活命……」
悅嘿嘿一笑︰「再策早在你將人帶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已經通知墨離了。你堂堂聖界的聖君,居然親自跑去仙界對付這些人,我很佩服你的事必親躬。」
汲瓊臉一陣白一陣紅,可是在即墨離面前,卻是緊張居多,早做這些事情之前,她就已經隱隱有預感,可是這麼直接,甚至荒唐的失敗,還是讓她有些不甘。
伸手模著忽忽的小腦袋,悅終于想起要問一個問題,遂抬頭道︰「墨離,你為何不能殺她?」
即墨離低頭看她,半響才道︰「悅,遲一點好不好?」
悅心中一沉,他說遲一點,為什麼?難道是因為舍不得殺她?小老虎瞪大眼楮看著他,表示很不開心。
汲瓊見兩人旁若無人的商量她的生死,悲從中來,忽然大笑起來︰「尊上,你不敢殺我。哈哈哈,怕什麼?你下得了手麼?若是你下得了手,早在神界的時候,就應該將我千刀萬剮了。」她一直笑,極美的臉上有了些許癲狂。
「你是紫瑤神君?」悅小耳朵抖擻一豎,不得了,原來兩個她最討厭的女人居然是同一個人。
唔,原來討厭一個人,那種討厭的感覺都不會變的麼?
「是又如何?當年我跟著尊上到神界,可惜沒能將你盡早扼殺了。呵呵,你以為九尾狐一族為何會無緣無故的跑過去滅你紫虎一族?就算是嫉妒,也沒有這麼深仇大恨吧。可惜,我用盡了一切方法,也沒能將你殺了。才讓你有今天!」
悅同情的看著她,氣死人不償命道︰「可惜你再怎麼努力也沒用,墨離照樣還是我的。」
「你!呵呵,你現在得意洋洋了?你知道你當年是怎麼跳入聖海進入六界輪回的?不知道吧。呵呵呵,為何不問問抱著你的尊上?問問他,到底知不知道!」
悅抬眼看即墨離,卻見即墨離移開了視線。
「知道他為什麼不殺我麼?當年你紫燼印被我封印的時候,我順便將你的記憶全部提取了,就種在我的魂魄中,他殺我,你就可以恢復你作為魔聖的記憶!」
魔聖這個身份,悅已經不陌生,听千回和木通都不知道要念叨了多少遍,可是之于小老虎,卻怎麼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即墨離眸間的殺意現了又隱,隱了又現,終究還是一片看不出來的幽深,牽著忽忽,抱著悅,轉身就要離去。
「尊上!尊上!」汲瓊慌忙撲上來,她知道,若是即墨離現在走了,那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再見到他!
即墨離劍眉微蹙,立刻豎起結界在旁邊擋著,汲瓊近身不得,終于有些失去理智。
越華上前,稍稍用法術固定一下汲瓊,鄭重道︰「汲瓊,該放手就放手吧。」
看著窩在即墨離懷中的悅一雙大眼楮定定看著她,汲瓊心中只覺得有一條叫做不甘的繩子在不斷的牽扯著她,憑什麼,她憑什麼?
汲瓊連連後退,在有些蕭瑟的背景中,居然顯得很是落寞,可她一步步慢慢後退,仿若她才是今天的贏家,仿若她,才是那個可以擁有一切的女子。
可終于也退到了盡頭,才發覺從遇到尊上那天開始,她再沒能退回過原點。
汲瓊出乎意料的淡定,揮手召來她苦心收集的資料,一揮送往即墨離面前,唇角帶著諷刺︰「尊上,她與諸多人糾纏不清,並且還與她踏宇師父什麼的曖昧至極,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看看這些吧,呵呵,尊上,我不明白,您這麼有感情潔癖的人,怎麼容忍一個這樣的小妻子。」
悅呆呆的看著那一疊紙飛過來,上面還放著數個畫憶石,有些想不明白,她有她說的那麼不堪嗎?
那些東西終究沒有飛到即墨離面前,中途的時候,越華伸手取了過來,看到上面那一頁,竟然有些愣了。
原來曾經作為師徒的他們發生過這麼多事麼?
越華帶著震驚,只略略看了最上面的那張,隨即收回內鼎,不想在即墨離面前做這麼放肆的舉動。
汲瓊恨恨的看著越華,沒想到這個在她眼里跟她一樣可憐的越華居然會這樣做,她咬咬牙,怒道︰「越華,你執迷不悟,到現在還惦記著那小賤人。」
話音剛落,就被即墨離揮手打落在地上。
「汲瓊,我已經給過你機會。」
之前她作為紫瑤的時候,也曾這麼說過,即墨離當時重傷她並警告,汲瓊現在卻又這樣辱罵悅,對于即墨離來說,已經是忍耐的極限。
汲瓊狼狽的摔到地上,一身雪白的衣裳有些髒亂,表情更是狂亂,完全看不出來她還是當初哪個騎著白鷺在高處看下來的驕傲女子。
「尊上,來呀,你來殺我啊?呵呵呵呵,我汲瓊能死在你手中,已經別無所求,更何況,還能讓這個小賤人記起以前的東西,那我也死而無憾了……」
即墨離放下悅,慢慢走近汲瓊,手一伸,召來久曜。
「就憑你辱罵悅這一點,你早就應該死過無數次了。」即墨離淡淡看著她,沒什麼表情,手中的久曜卻已經捏緊了些。
汲瓊閉上眼楮,等待著他的了結,反正這一生,想求的注定得不到,還有什麼意義?
她做這麼多,早已經料到,她如果不可以站在他身邊,就只能乞求死在他手中。
她等了許久,甚至能听到自己身子顫抖不甘的聲音,也能听到久曜刀身顫抖不停的聲音,清晰得猶如她此刻的心痛,可是,預感中的疼痛卻並沒有來。
汲瓊睜開眼,怔怔看著即墨離。
卻不知道他何時已經轉過頭,看著不遠處牽著忽忽的悅。
汲瓊心中從上涼到下,原來到最後一刻,他都從來沒有對她這麼一條生命抱有一丁點兒的感情,而是在擔心他的小妻子一絲一毫的感受。
那尊上,來吧。呵呵,若我魂魄能保全,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小賤人是怎麼離開你的!
悅也怔怔看著即墨離,他眼中的情感太幽深,她突然有些看不懂,只是覺得,墨離居然在害怕。
小老虎模了模小耳朵,甜甜的沖即墨離一笑,即墨離突然有些緊張,轉過臉,那一瞬間,手起刀落,汲瓊的夢幻破滅,即墨離甚至連完整的魂魄都不留給她。
而在汲瓊化作塵土的那一剎那,悅腦中突然被什麼撞擊著,越來越疼,一些交錯的畫面在腦中不停變換,她痛極的蹲下來,下一刻,已經被抱進一個懷抱中,然後,小老虎大眼楮一閉,非常圓滿的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忽忽在下面不停的扯著悅的袖子,不明白那個壞女人死了,為什麼娘親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即墨離單手抱著悅,一只手牽著忽忽,轉身召了朵雲,消失在天邊了。
越華急急跟上去,走了幾步突然發覺自己的失態,嘴角扯了扯,有些無奈的苦笑。
既不記得,又何必執著。
恍惚的夢境麼……
「主人,那邊好多人啊,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千回和木通兩人跟在悅身邊,十分盡職的提醒愛看熱鬧的主人。
悅果然很興奮,小小一個,已經等不及回應千回,飛身便往人群中去了。
千回立刻苦哈哈的跟上去,拜托啊,他家主人什麼都不懂,他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防狼防盜防小人。
果然,千回一過去,就看見一個色眯眯的中年老男人靠近悅,一雙婬邪的眼楮上下打量著悅,發出令人作嘔的惡心目光。
此人是聖界這鍋好湯中的一顆老鼠屎,就連合歡樓之人,也知道他臭名昭著。他極其,尤其愛長得嬌小可愛的美女,據傳無論穿什麼衣服,都會被他那雙眼楮看透里面的身材,可這麼個可惡的人,偏偏家中巨富,于是……
他作為聖界第一毒瘤,沒有強搶民女,只是用金錢來交易而已,這樣的人,想找到把柄除了也不容易,是以,他還能安好的活到現在。
是以,他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悅。
千回沖上去,直接五指成爪,直直往他的雙眼抓過去,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有些功夫,堪堪躲了過去,見千回出手不凡,又看見旁邊跟著的木通,立刻就知道剛剛他看的小姑娘是誰了。
魔聖手下有兩大將,一個瘦弱書生模樣的,一個是身材魁梧的壯漢,兩人在聖界之中都算是鼎鼎有名的能打能抗,並且手下還跟著一幫追隨魔聖的聖獸們,實在惹不起。而魔聖極其貌美,身段妖嬈,又不懂世事,一直都是這兩人出手幫她擋住爛桃花的。
所以,此人一知道他剛剛他用目光猥褻的居然是魔聖,當下秉著超高的逃跑技術,遁了。
千回和木通無奈的看著還在仰起頭來跟著人群觀望的地方看去的悅,木通看她著實有些辛苦,只得伸手用術法將她站著的雲抬高了些。
悅渾然不覺,駕著雲又往人群走的方向跟了過去。
等要看的人不見了,悅才停下雲朵,蹲在雲上,發呆了許久,直到千回以為她中了魔怔,她才回過神來,嘆道︰「只一個背影,就讓人覺得這麼好看難以忘懷。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千回看她小臉紅撲撲的,一時沒注意到她是為什麼紅的臉,只道︰「主人,我們找個好地方歇息一下,你看你,剛剛那麼多人,你都熱臉紅了。」
木通也在旁邊稱是。
悅不禁模模自己的小臉,喃喃道︰「我有臉紅嗎?」
「主人,比豬血還紅!」兩人異口同聲,悅一雙大眼楮瞪了蹬︰「你們真討厭,再這樣下去,我不要你們跟著咯。」
等包了一層的閣樓,悅又坐在回廊上發呆。
千回給她送茶,悅想了想,問道︰「剛剛那個路過的是誰?這麼多人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人山人海。
「據說是聖尊。他身形極快,這麼多人,我們都有些看不太清。再說,聖界也找不到幾個人認識聖尊,誰知道他長什麼樣呢?不過看那身形和形容,都極其符合的。」
悅放下精致小巧的茶杯︰「聖尊?我怎麼沒听說過?」
千回好想伸手捏捏她粉撲撲的小臉,又礙于主僕有別,只能強忍著,听悅這麼說,幾乎是立刻就笑了︰「主人,莫說聖尊是誰,你出來的時候,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們兩個早就開始找你,你一個魔聖什麼都不懂出去外面,還不是被騙走了。」
悅哦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懂魔聖是什麼。千回,你還沒跟我說,聖尊是什麼?」
千回笑道︰「尊上,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存在。聖界下面,有無數個六界,六界中最強的人,一般來說,都是遠古至神歷劫而亡後,在聖界重生。聖界通過天道制約和統治著每一個六界。尊上是聖界至尊,也就是說,他已經是所有生靈的最高統治者,無論什麼。」
悅被千回說的暈乎乎的,只喃喃道︰「他厲害嗎?」
「哈哈,主人,不要問這麼可愛的問題好不好?從來沒人談論過尊上的修為,這個已經是沒有人敢想象的了。」
悅有些不滿千回這麼籠統的說法,一雙大眼楮轉了轉,只道︰「他打得過我嗎?」
千回(模虛汗)︰……
木通(嘴角抽搐)︰……
悅來回看了看他們兩個奇怪的表情,疑惑道︰「你們兩個怎麼不說話了?」
千回斟酌了兩下︰「主人,你的能力與汲瓊聖君和越華聖君還有得一戰,但是和聖尊打架,呵呵,我還從來沒听人說過這樣的話呢。」
悅皺著秀氣的眉,十分嚴肅的陷入了沉思,一個時辰後,她的小腦袋終于完成了邏輯,興奮至極。
「千回,木通。我現在已經很強大了對不對?畢竟你們說我是魔聖嘛。然後,那個汲瓊聖君是個女的對不對?她肯定沒有我厲害。然後我就是聖界第二厲害的,那我打贏了聖尊,我就是聖界第一啦。你們這段時間不是說我的目標就是變強麼?那我找他打一架,就能證明所有了。你們說對不對?」
千回和木通兩眼放星星,一點兒也跟不上這算不得邏輯的邏輯,到很多年以後他們才知道,原來簡單的主人用一個時辰想出這麼奇怪的邏輯,無非是,想見聖尊一面,與他有些交集罷了。
從那以後,千回和木通就跟著悅在聖界開始艱苦的尋聖尊挑戰之路,並且悅越發努力,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提升自己的修為。
她雖然笨笨的,好像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可是卻偏偏在修行之事上,快速得讓千回和木通驚訝之極,後來想到她是魔聖,也就釋然了,終歸還是,有點不同的啊。
這樣在聖界中不停的游蕩,悅沮喪的發現,她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個關于聖尊的消息。
這天,她與千回,木通等人闖過了一片結界,居然發現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雪山。
在聖界,居然還有這麼一片浩瀚得讓人心驚的雪山?是誰將這綿延數千里的山脈用結界封起來的?
驚訝的只有千回和木通,因為他們正對著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山脈皺眉深思的時候,他們可愛的小主人已經興沖沖的拿了一截小木棍,一小團的人兒,正跪在冰面上鑿洞,然後取了魚出來。
看著旁邊越來越多的魚,悅眉開眼笑,瞬間覺得饑餓至極,連忙轉頭對一頭黑線看著她的千回和木通道︰「千回,木通,今晚我們烤冰魚吃。」
到晚間,悅吃飽喝足,終于滿足的嘆了口氣︰「好大的雪山,不知道是誰的,住這麼美的地方,還不讓人看到,真討厭。」
千回和木通淡定的接受主人遲來的感嘆,反正她的反應總是慢了那麼幾拍,值得原諒。
悅感嘆了一會兒,起身就往雪山里飛去,居然發現雪山深處,居然有一處熱氣騰騰的溫泉。說是溫泉,還不如說是溫湖,大得嚇人。
悅兩眼發直,看著湖中有一朵巨大的玉蓮,恨不得立刻飛過去坐在玉蓮上,泡著溫溫的湖水。
「千回,木通。我要洗白白。」
千回和木通臉一紅,急忙轉過身去,匆匆忙忙的跑到一里遠外的地方看守去了。其實這雪山一看就沒有人進來,更何況這麼大,也不會剛巧就到了主子那個地方去吧。
悅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起身穿好衣服,本來想出去找千回和木通的,卻在飛起空中的時候發覺不遠處居然有隱在暗處的亭台樓閣,一點點光線。
咦,這種地方居然有人住的?
悅霎時間忘了還等在外面的兩人,自己一個人飛身往亭台樓閣的地方去了。
很是精致的閣樓,可是掛著一顆夜明珠,悅有些失望,這些地方怎麼都沒有人啊。
那里面可能就會有人呢?悅連忙又飛身往雪山深處趕。
一路過來,只看到風景極好的地方巧妙的有些瓊樓玉宇,但都只有夜明珠亮著,沒有人煙。悅自然是不肯放棄,以最快的速度飛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接近雪山山脈的最深處。
「哇,太懂得享受了,外面都是雪,這里居然春暖花開的感覺。」
悅一路看過來,都是極其美麗的花草樹木,有些她連見都沒見過,等差不多半個時辰,悅才發覺前面不遠處每一座閣樓大殿里面都透出亮白的夜明珠光線。
好美啊,悅站在雪地里,不由自主的咳了咳,怎麼感覺有些冷?可渾身又熱乎乎的。
她腳步踉蹌的走近前面的大殿,叫了一聲︰「有沒有人啊!」
沒有人回答。悅暈乎乎的走了進去,入眼處無一不繁華細致,縱然是悅,都看得有些呆了,穿過層層屏風,悅掀開大床上的帷幔,撲了上去,眼皮沉重至極,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床旁邊的屏風後突然傳來水聲,片刻後,一個穿著白錦睡袍的年輕男子走出來。
如果有人在這里,一定會被他驚人的容貌氣質美殺。
所謂眉目如畫,他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線照耀下,恍惚得不像真人,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淡漠,眉間之清冷,卻又是無可匹敵的氣度風華。
他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定定看著大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覺得比洛水山脈上綿延數千里的雪還有遙遠清冷。
微不可察的蹙眉,即墨離緩緩走至床前,掀開帷幔,看到一個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小人兒。
就是這個小姑娘,她闖來這里,他就已經知道。
他用靈識查探的時候,發覺她居然還將路過的每一朵花都撫模一下,真是……好幼稚。
可看她臉紅撲撲的闖進殿來,問有沒有人的時候,他竟不知為何,沒有揮手趕她出去。
縱然洛水山脈已經成千上萬年沒有人進來過,可他絲毫也不會覺得寂寞。一切本因如此,獨自一人,靜靜看雪融雪落,心境平和,別無所求。
他打量著她,這麼小小一個,原來就是魔聖麼?看起來,真是和凡間小孩子一般,單純無害。
只是小臉紅撲撲的,睡得也有點兒不安穩,即墨離不由自主的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探上她的額頭。
入手的溫度讓他平靜的眸子也不由起了些波瀾。
她竟然,好像是生病了啊。
聖界之人,居然也會如凡間之人一樣,生病?即墨離愣了愣,唇邊不知何時,竟有了些笑意。
伸手召來錦帕,融了冰水,輕輕敷在她額上,即墨離也坐了下來,看著她。
悅翻了個身,側著小身子正對著即墨離,搖搖小腦袋,開始了斷斷續續的夢囈。
即墨離伸手想將已經溫熱的錦帕取下來,卻被悅的小手胡亂抓住,緊緊抱著。
微微掙了一下,居然沒掙月兌,即墨離有些訝異,看起來,這小姑娘也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弱。
悅抱著他的手,另一只小手重重的打了下去。
「聖尊,給我停下!我……」又啪的一下打了打抱在懷中的手︰「要挑戰你……」
「挑戰你……」
悅可愛的睡夢中皺了皺鼻子,小嘴張了張,又道︰「挑戰你……」
慢慢的,又變成「找到你……」
「找到你……」
即墨離看著這個一直拍著他手的小姑娘,听著她說的話,不自覺的,有些心軟下來。
魔聖與聖尊一樣,無父無母,生于天地。據說她身邊幾個得力助手,可依然還是很孤單吧。
找到他?即墨離挑挑眉,她這點修為,根本不夠看。
即墨離照顧了這個非常能睡的小家伙兩天,待看到她差不多好了,手一揮,將她送了到著急的在結界外面等著主人的千回和木通手中。
那個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興起,收留了這個小姑娘幾天,他以為,只是一念之間,將她留著罷了,換了其他人,可能他也會留的。
可他從來沒想過,往後的兩萬多年,他依然不允許任何人闖進他的禁地,可是,他卻開始有些懷念她抱著他手臂時的溫度,懷念她喃喃說著要打敗他時可愛的話語,懷念她生病中依然惹人憐惜的小臉。
他還來不及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卻已經無時無刻的關注她的去向和消息,看看她在哪兒了,又去哪兒了?
無數次,他隱了氣息,悄悄隱在暗處,看她為找不到他而沮喪生氣,竟真的有點想告訴她,他就在她身邊,可是他不想她與他為敵。
兩萬多年的時間,你有沒有試過?將一個僅僅見了一面的身影,刻在心上?
即墨離揮掉浮在空中悅正看著湖面發呆的幻象,他端坐在案前,看著案上的宣紙,拿起筆來,腦中是悅的模樣,卻不知道如何落筆。
在那一剎那,他居然感覺,他似乎,有些累了,有些孤單了。
不如,就將她帶到身邊來,不要再去追逐了,不要再偷偷凝視了。
得知自己有這樣一個想法,即墨離幾乎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筆,怔了怔,他在想什麼?
這麼數十萬年來,不都是這樣過的麼?
他無所不能,卻沒有**。
即墨離緩步走出殿門,看著殿前花開遍地,猛然又想起她站在花間,一朵朵撫模過花朵時專注的神情。
兩萬年了,這個小姑娘還是忘不掉。
「尊上,尊上。」一句有些迫不及待的聲音傳進耳里。
即墨離有些不耐的點頭︰「說。」
汲瓊有些忐忑,但還是壓下自己心中的緊張,笑道︰「尊上,關于那個小姑娘……」
即墨離只輕輕嗯了一聲。
汲瓊像受到鼓舞︰「若您真喜歡她,她又在到處找您,何不讓她找到您?我可以替您通報消息。」
「為何?」
汲瓊更緊張,笑道︰「听說那小姑娘與越華聖君相遇了。尊上你應該听說過,他們兩有些夙緣。」
即墨離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告訴她吧。」
汲瓊恭敬的稱是,唇邊是冷冷的笑意。
不久後,一處山洞口,千回可憐兮兮的抱著悅的腿︰「主上,你不要去啊,你去還有回來嗎?」
木通也站在旁邊,可憐兮兮的︰「主上,不去好不好?」
悅分別模模他們兩的頭,笑得十分開心︰「當然要去了。兩萬年了,我修為也不是高了那麼一丁半點,現下終于找到了,豈有放棄之理?」
千回和木通還欲再求,卻听悅認真道︰「我感覺尊上是個好人,定然不會要我的命的。況且,終于能見他一面,我怎麼會放棄呢?」她多想再見他,哪怕一面。
悅興沖沖的往洛水山脈而去,就連千回木通求著要跟去,也不同意。她一心想見著兩萬年前看過的那個身影,還有這兩萬多年來一直打听到的事跡。
這麼點點滴滴,其實,她也不過是個一見誤終生的小姑娘,然後听有關于他事情,然後,將自己也墜入傳說中,愛上了他罷了。
即墨離也不平靜,她要來了。他再也無法同往常那般,一絲不苟,心境無痕。
她來了,他要怎麼辦?
他心都亂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汲瓊不同的舉動。又或者說,汲瓊這樣的人,做什麼,他都不屑于去注意。
他真的,太強大了,世間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得了他。
他開始徹夜不眠,一直坐在案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等到洛水山脈外面有了些動靜的時候,他已經不知不覺的站在主殿門前。
悅遠遠就看到幾乎要與大雪融為一體的一個身影,心越跳越快。
越來越近,能看到他墨黑垂下的長發,然後是入畫的眉目,然後是他唇邊淺淺的笑意。
悅完全不能思考,只是潛意識里架著雲靠近他。
待近在眼前的時候,她停下雲,從雲朵上跳下來,竟差點栽到雪地了,卻被他一雙修長的手扶住。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看清他的容顏。
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又或者說,其實他竟然比她夢中的樣子還要好看上無數倍,她只覺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兩萬多年來,這個身影一直停在心間,停在夢中。
即墨離看著呆呆看著他的悅,唇邊笑意越來越濃,雙臂微縮,將小小的她抱在懷中,那一刻夜空中的大雪落的十分瘋狂,他隔著兩萬年多年的時光,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像那兩天的夜里,他輕輕抱著受寒的她,安撫她入睡的時光。
天地此刻乍然縮小,都在懷中。
「你來了。」清泉流過玉石的聲音,這是她第一次听他說話,卻好像已經听了許久一般。
他好像等了她好久,她也好像認識了他很久一樣。
兩個相擁的人,在漫天的大雪中,突然無話。
即墨離抱了她許久,竟然不想放手。那就算了,不放手了吧。
他猶豫著,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往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即墨離有些無措,自己竟然連這樣的話都不敢說出口,他低頭看看悅,卻發覺她已經睡著了。
連夜急匆匆的騰雲而來,她已經累極,見了他,只覺得此生很是圓滿,窩在他的懷抱中,天地都溫暖起來,竟然睡了過去。
即墨離無奈搖頭,迷迷糊糊的,若是沒有千回和木通兩人,估計她早不知道被賣到哪里去了,輕輕抱起她,他唇邊帶笑,往殿中走去了。
不遠處,汲瓊隱在暗處,表情陰冷。
「喂,什麼尊什麼的。我還要吃。」悅將手中的玉碗遞了過去。
即墨離接過碗,替她乘了湯,難得臉上不是冷冰冰的表情︰「即墨離。」
悅點點頭︰「你長得比你的名字好看一萬萬萬萬萬萬倍!」
即墨離︰……
悅滴溜溜的大眼楮一轉,喝完了湯,再喝他遞過來漱口的茶,笑道︰「你經常照顧人麼?好體貼。」
「沒有,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悅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粉嘟嘟的小臉鼓了鼓︰「感覺這種感覺好熟悉。又好像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一樣。」
明明她這算是第一次見他。
即墨離忍下想戳她小臉的手指,沉默下來。
「我是來找你打架的。」悅見他話都不多,有些郁悶。
明明就是,他抱著她,說那麼溫柔的話的嘛,她還以為,她還以為……悅小臉紅了紅,也低下頭。
這樣一個男子,她看著也會恍惚,又是天地至尊,傳說中的無情無欲,又怎麼會對她有什麼呢?
即墨離沒想到她目標這麼明確,難道她竟一點都沒感覺到他的意思?
這兩萬年來,她尋他,只是為了贏他?
而他這兩萬年來念念不忘,四處追隨,目光停留處,全都是她的身影,這又算什麼?
「你打不過我。」他說這句話,無非了想讓她放棄跟他打架,想想別的事情。
悅雖然心知自己可能打不過他,不過听到他的話,還是有些失落,頓時也有些迷茫了。
她兩萬多年來,追求的都是一樣不可能的東西麼?
她見了他一面,又能如何?
「不打一場,怎麼知道?」她還想與他有多一點交集。
即墨離有些心煩意亂︰「你也許連聖君都打不過。」
悅大眼楮將他狠狠一瞪︰「誰說的?我贏了她你就跟我打?」
她怎麼還是不明白?即墨離心中暗嘆一聲,點了點頭。
卻沒想到,這麼一點頭,卻釀成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悅看了他許久,眼神竟有些幽怨︰「墨離,我……」
即墨離靜靜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一定會贏給你看的!」她說完,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復又回頭看即墨離一眼︰「你,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即墨離沉默。
悅一轉頭,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又怎麼會知道,汲瓊早已經設好陷阱,本來是準備著明天去引誘她過來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她居然自投羅網。
當汲瓊帶著化涼幾個高手出現在全身是傷的悅面前時,悅已經快說不出話來。
「你……你好卑鄙。」
居然有埋伏……悅從來沒想過這點。
汲瓊看她氣息奄奄的模樣,決定給她最後一擊︰「尊上吩咐我們的任務,當然要好好完成了。」
悅心中一痛,下意識的不相信這竟然是他說的,雖然他們只見過一面,可是,那種溫暖的感覺,她又怎麼會感覺錯呢?
可想起他說的那句,你連聖君都打不過。這一切,都巧合得讓人心驚。
「尊上听說你尋了他兩萬年,同情你,讓我放出消息,引你來這里,也好讓你見一面。你還真以為有什麼?」
汲瓊繼續道︰「從來沒人能靠近尊上這麼久,你以為,他會讓你活那麼久?痴心妄想!」
悅倉皇的站起來,她想去找即墨離,問問他,這是不是真的。
難道他真的是同情她,才讓她過來見他一面?難道他竟知道她從未曾敢正視過的心思?
知道又如何?知道又如何?!他還不是設下陷阱,讓她跳了進來!
千回曾經笑說,魔聖法力修為遠在汲瓊聖君之上,她只不過是空佔了一個本屬于悅的位子罷了!
可是,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有計劃的?悅本就是極其愛哭之人,可這次,她竟然沒有哭,她撐地站起來,用盡最後的力量,給了她們一個群擊,然後狼狽的逃了。
她不敢去找他,不敢去問問他。
兩萬多年來的追尋,竟落到這樣的下場。
她狼狽的尋回他們之前所在的山洞,看到千回和木通驚怒的目光和幾乎強忍著沒落下的淚,還沒來的及說話,就昏迷過去了。
千回和木通以為悅是被尊上傷成這樣,均沒想到有其他可能。等稍稍穩定了悅的傷勢後,木通帶著手下翻山越嶺的找草藥去了,千回則匆匆忙忙跑去求越華聖君。
他們兩個剛一走,留下來的數位修為不是那麼高深的立刻就被追上來的汲瓊聖君和化涼數十個門主滅了。
汲瓊帶著眾人走進來,暗淡的夜明珠光線的照耀下,躺在床上的悅滿身是傷,一聲髒亂的衣服,和蒼白的小臉。
看到汲瓊帶著化涼眾人走了進來,還有遠遠跟在後面的虞風數人,她終于明白發生什麼事情。
虞風,本就是她統領的聯盟,因為自己一向不怎麼理事務,交由千回與木通管理。
在千回和木通帶著最忠心的部下離開的時候,虞風將她的行蹤和消息透露給了汲瓊,才造成這樣被人直逼老窩的慘狀。
這一剎那,悅看著背叛自己的虞風眾人,和站在前面冷傲的汲瓊,想起為自己奔波的千回和木通,突然覺得生無可戀,萌生了去意。
只是,她雖單純至極,又怎麼可能甘心死在這樣一群人面前?
悅終于還是忍不住,留下淚了。
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量,她飛起瘦弱的身子,沖了出去。
逃,逃,逃。
逃不了多遠的!
悅再也沒有絲毫力氣,雲朵也一動不動,恍惚往下面一看,一片浩瀚無邊的海。汲瓊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跟上來,心中卻暗自驚異,原來魔聖,真的不簡單。這聖界,除了尊上和越華聖君,恐怕也沒人能制服得了她,她竟然能在那樣幾乎要毀盡聖力的情況下,在他們眼中逃到這里。
她毫不猶豫的走到悅面前,尊上掛念了兩萬多年的女子,還這麼強大,必須,不能留!
她伸出手,為了怕她自爆,或者出什麼狀況,她首先封印了她額上的紫燼印。
魔聖的紫燼印被封,相當于修為被封。
悅額上的印消了下去,汲瓊冷笑一聲,伸手剛想將她神魂打碎,卻被另外一股力量毫不猶豫的將手割下來,以此同時,悅也用盡最後一點力量,推開面前的汲瓊,身子以最快的速度,一飛而下。
她沒有發覺汲瓊的手已經被白光剁了下來,她看到了遠遠飛速而來的即墨離。
若能重來,她再也不去看那個熱鬧,看到他縴塵不染的孤獨遙遠的背影。
若能重來,她再不要是這麼強大的魔聖,變強又有何用?最後還不是被機關算盡?最後還不是毀自己的驕傲自大里。
她不要這麼強大,她一點兒也不想打敗聖尊,她怎麼可能是想打敗那個她尋了兩萬多年的男子?
她真的,不是這麼強大啊。她只是想尋他。
尋他。做什麼呢?
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被他趕盡殺絕……
悅閉上眼楮,若果真如六界中的凡間所說,人世有輪回,那麼,下輩子,她一定不要做一個強大的姑娘。
她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跟千回和木通說。
我想,我愛上那個人了,我要找他,我要跟隨在他身邊。
而不是說,我要打敗他。
她錯了。為什麼不肯說出來?
為了自己的驕傲和自尊麼?為了自己這作為魔聖的地位和尊嚴?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啊!
悅眼中洶涌的淚意滾下來,身子已經落到聖海中,透過朦朧的視線,她看到了即墨離臉上驚懼的神色。
再見,尊上。再見,墨離。
在那一剎那,紫燼印亮了亮,汲瓊忍著劇痛,通過剛剛封印紫燼印時留下的一絲法力,將悅的記憶全部提取了出來,瞬間又種進自己的魂魄中。
即墨離剎那間已經趕到,路過汲瓊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提起來。
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被這女人弄成這樣。
汲瓊感覺下一瞬間就要被扭斷脖子的時候,連忙急道︰「您不能殺我,她的記憶在我這里!您敢讓她跳入輪回的時候,還帶著對您的恨意嗎?若是讓她記得,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您的!而且,我死了,她的紫燼印就成了永遠的封印,和我一起死了。呵呵,尊上,您真的要殺我嗎?」
即墨離手一松,將她扔到不遠處,回頭看已經毫無聲息的聖海。
剎那間,整個天地都一片黑暗,整個聖界都陷入一股無形的壓力之中,本來平靜無波的聖海,突然波瀾壯闊,海嘯浪卷。
眾人大驚,以為他要毀滅萬物,卻沒想到這之後,他竟然平靜下來了。
那一刻,整個聖海上方的人都听到他說了一句話。
「我即墨離,不找回她,誓不回聖界,甘願永遠隨她,墮入六道輪回。」
這位高高在上的尊上,在眾人的跪拜下,一襲白衣勝雪,隨著剛剛那個小姑娘一起,飛身沖進聖海。
與此同時,某一個六界的神界之中。
當時三大神府之一的即墨府,誕生了神界成千上萬年來,未曾有的天才。
而那抹嬌小的魂魄,沒有絲毫記憶,一世一世無聲息的輪回。
數萬年後的一天,仙界紫虎王喜得一女,雖然體型竟是出奇的小,卻也听過預言說,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她就是後來據說沒有絲毫靈力修為,胸無大志的紫虎族公主,也就是虎族之王,幽悅。
命運兜兜轉轉,她不記得他,他也要慢慢打開記憶,才記得她。
待相遇,她已經不是當初強大恣意的魔聖,嚷嚷著要與她最愛的男子打一架。他也不是那個站在所有生靈上方那個尊上,他依然不會表達,卻願意給她六界至寵。
若是當時說出那一句話,是否還會有這麼痛苦而糾纏的記憶?
悅,往後,留在我身邊吧。
整個身心都累極,悅緩緩醒過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從床上坐起,一雙大眼楮都是迷茫,悄悄洗漱了一番,制止了守在一邊的九劍,往閣樓旁邊的小膳房走去。
這里是掩夕山,洛水山脈還在神界,宿寂與拂融已經過去將它原封不動的搬回來,只是還沒到而已。
悅站在門邊。
里面即墨離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身子僵硬了起來,低下頭,看不出什麼神色。
忽忽努力的洗著一顆大大顆的聖果,遞給即墨離。
「爹爹,娘娘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幼稚的童音。
即墨離接過來,卻忘了切下,良久才道︰「她已經醒了。」
忽忽大眼楮瞪了瞪即墨離,比悅有氣勢多了︰「騙人,要是娘娘醒過來,爹爹肯定是第一個跑過去的。那爹爹怎麼現在還在這里。」若是爹爹去看娘娘,他就能偷偷也做一樣好吃的給娘娘。
即墨離還是拿著那顆聖果。
「爹爹怕。」
忽忽愣了愣,哈哈大笑︰「爹爹,你會怕?我跟你說,巫山叔叔和**阿姨說你可厲害了,是萬物尊主呢……」
忽忽還在繼續說著,門外站著的小身子已經輕輕離去,即墨離放下手中的聖果,看著旁邊已經擺滿一桌子的肉肉,伸手拉開那扇精致的門。
悅小小的身影一步步往外走,很快消失在掩夕山,即墨離怔怔站在門邊,臉上的神色又失落又痛苦。
忽忽回頭扯了扯即墨離的袖子︰「爹爹,你在看什麼?炖湯都熟了啊。」
即墨離模模忽忽的頭,突然道︰「忽忽,你娘娘已經走了,做這麼多菜,有什麼用?」
忽忽呆呆的看著低頭看他的爹爹,他從來沒見過爹爹有過這樣痛苦又憂傷的表情,爹爹一般都是冷若冰霜,縱然是對他,除了眼里那絲溫暖的暖意之外,他看不出什麼表情。
可是,爹爹那雙好看的眼楮,好像竟然起了水霧?
忽忽受這樣情緒的感染,心中悲傷至極,哭起來︰「爹爹不哭,娘娘沒走,嗚嗚嗚嗚……」
即墨離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抱起他,坐到亭子邊上,望著悅離去的方向,沒有再動。
悅漫無目的的走著,她知道身邊有幾撥力量在跟隨。
虞風的,化涼的,千回和木通,九劍,凝空,還有很多很多,甚至居然還有曾經在大無見過的踏宇師父的手下。
真是搞笑,這些人怕什麼?
悅深深嘆了口氣,她只是有些惆悵而已啊。
原來自己作為魔聖的時候,竟然被汲瓊那樣暗算,幸好她已經被即墨離殺了,不然小老虎定然要讓她生不如死。
悅隨便挑了一顆大樹,坐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在這里走走停停的,反正就是感覺想靜一靜。
悅抓了一大把金的葵花瓜子,笑了笑,一顆顆往湖里扔了過去。
有不少人停下來,似乎這里是聖界有名的什麼地方之類的,悅也不在意,只是那些停下來看她還不到一分鐘的,都被遠處數人的目光逼走了。
哎呀,哪個大家族的聖女出來游玩,隨手扔金子,身後還跟著一串在聖界排得上號的高手做保鏢。
好**,好拉轟,好吧,他們真的好羨慕。
悅很快扔完手中的金葵花瓜子,模模乾坤袋,沒有了。
遠遠見一個玄衣男子「嘩啦」一聲跳入湖中,悅也沒注意是誰,開始拿金葉子玩,葉子顯然沒什麼好玩的,悅更百無聊賴了。
「悅姑娘……」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悅轉過頭,卻發覺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凌空站了一個玄色的身影,渾身濕漉漉的,仿佛剛從湖里撈上來的一般。
悅︰「……魚魚,怎麼了?」
虞魚謹慎的從內鼎召來一根干淨的手帕,把雙手蓋著的東西放了上去,悅有些呆住了。
錦帕上,正是一堆剛剛她一顆顆往旁邊扔的金葵花瓜子。
虞魚笑了笑,這個比越華還文縐縐的男子,有些緊張︰「在下見你袋中已經沒有,在下……不是,這種形狀的金子很少,在下替你撿了回來。」
悅伸手默默接過錦袋,看著上面一顆顆已經干了水分的近葵花瓜子,心中有些溫暖。
又看了濕漉漉的虞魚,他竟然跳下湖中一顆顆撿上來,縱然有修為的人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但就憑他是堂堂聖界兩大聯盟之一虞風的小少主,親自跳進湖中為她撿來這一顆顆她扔出去的葵花瓜子,也足以讓人知道這份心意的可貴。
悅十分老成的嘆了口氣,可愛的小臉十分嚴肅道︰「你是想請我原諒虞風?」
虞魚頓了頓,連忙道︰「悅姑娘,對不起,在下深知虞風所犯的錯,不求你能原諒,只求你放虞風一條生路……」
尊上的意思早就很明顯,悅要虞風留,虞風就留,不要,尊上定然會屠了虞風滿門。
悅嘿嘿一笑,又開始一顆一顆的將金色的葵花瓜子扔了出去︰「你以為要我原諒虞風這麼簡單麼?除非,我今日扔的,你都撿回來。」
虞魚大喜︰「悅姑娘,真的?」
笑著點點頭,悅看著虞魚果然屁顛屁顛的投湖去了……
如此漫無目的逛了許久,悅心中越來越清明,也越來越輕松。
第三日傍晚,悅出現在掩夕山,緩緩走近那湖邊的亭中時,一眼就對上一雙墨黑墨黑的眸子,里面的驚喜和開心,她隔了老遠都能感受得到。
她緩緩靠近即墨離,正如當年她騰著雲,走向大雪中的他一樣。
他在等她,她知道。
忽忽開心的叫「娘親!」卻被九劍拉了下去。
「忽忽,現在是關鍵時刻啊,跟九劍阿姨下去玩。」
「可是……」後面半句,已經消失在遠處。
小老虎被他看得有些緊張,果斷被自己絆了一下,身子歪歪倒下去,被一雙修長的手扶起,然後,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
「你回來了。」清泉流過玉石的聲音,恍惚和數萬年前她在洛水山脈第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不過是,你來了,變成,你回來了。
她在他懷中笑得開心,又氣呼呼道︰「哼,我走了三天,你都不去找我。」
即墨離怔了怔,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我怕我出去找你回來,你只會更討厭我。」
「誰討厭你了!」小老虎張牙舞爪。
即墨離搖搖頭︰「悅,你可恨我?或者怪我?」他從一開始就害怕她知道了那些記憶,害怕她怨他,終究是他,害了她。
曾經以為以一己之力能護她周全,卻沒想過,傷她的是他。
悅鄭重點頭︰「我怪你。說一句話就這麼難嗎?哼!」想了想又道︰「我從來沒怨過你,我只怨過我自己。墨離,這麼多年來,我始終是無條件相信你的。而你也一直讓我無條件相信。當初我很傷心,不是因為信了她的話,而是你未曾跟我說什麼。你知道的,我覺得世間沒有一個女子配得上你。這些天我想了許多,你生性淡漠,但是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我待你熱情就好了。」
即墨離埋首在她的肩窩上,溫暖香甜的氣息,一如她給他的感覺,整個身心,都是暖暖的滿足。
「不難。只是當時不懂得。悅,你從一開始就是秉著要找我決斗的心思來尋我,我從來都想不明白這些,又何曾知道你的心意?當時很失望,覺得你喜歡做什麼,便讓你去做了,沒想到卻落得那樣一個結果。對不起,我的錯。」
悅有些驚訝他居然說得這麼完整明白,居然還道歉,心中又感動又酸又澀。
其實她又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相待。
七萬八千四百多年,每個她看不到的角落,都有他緊緊追隨的目光。
何其有幸。
悅笑得十分開心,一雙大眼楮和小耳朵都彎彎的,讓人憐愛至極。
即墨離抬頭看她露出的兩只小虎牙,也不禁笑了笑︰「小傻樣。」敲了敲她的小腦袋。
悅雙手護頭,十分不滿︰「干嘛敲我。」默了片刻,又十分鄭重道︰「墨離啊,你笑得真好看……」
見她似乎還有下半句,即墨離捏捏她的小耳朵︰「嗯?」
某只小老虎小耳朵一豎,十分大氣凜然道︰「以後要是我生氣了,你就對我用美男計吧!我一定會原諒你的!」
即墨離墨玉般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她,俊美無鑄的臉上都是風流的笑意︰「嗯?那往後你對我用美人計,我就笑給你看,如何?」
難得即墨離跟她將條件,悅心里癢癢的,半響才道︰「那美人計怎樣用?要怎麼做?」
如果她學會了,一定要讓他一天笑到晚,到時候,整個洛水山脈一年四季都是春暖花開,冰雪消融啦。
他的笑容,唔,悅默默搜刮了一下容量不多的小腦袋,最後只能中肯的用凡間的一句話來說︰十分治愈。
看過的人,都忘不了。
即墨離看她一雙大眼楮滴溜溜的盯著自己轉,時而雙眼放光,時而是可愛的思索,他收了手,淡定道︰「美人計很簡單,我教你。」
「嗯!好啊!」
半響後,小老虎覺得不對勁︰「怎麼回閣樓了?」
即墨離唇邊一抹迷人的笑意︰「這是秘訣,不能讓別人知道。」
小老虎雙眼發光︰「真的麼?墨離,你真好,真真真真好。」她一連用了幾個真來強調他好。很快她就後悔了。
「墨離,為什麼美人計要月兌衣服?」
「乖乖……」
「嗚嗚……大騙子……」
隨即閣樓中一道強大堅硬的結界豎起,九劍牽著忽忽,望結界興嘆。
「可憐的悅姑娘,又要被吃干抹淨了。」說完九劍猛然意識到忽忽在旁邊,頓時捂住嘴。
天啊,這可是主上的小寶貝啊,千萬不要被她帶壞才好。
忽忽倒沒想這麼多,十分嚴肅的點頭表示贊同︰「娘娘好笨,老是被爹爹吃得干干淨淨的。」
九劍眨眼,這真的是小主子嗎?!
忽忽晃著腦袋,小鹿斑比一樣的眼楮看著九劍︰「九劍阿姨,怎麼了?」
暗暗點頭,九劍再次確定剛剛的確是她的錯覺,嘆了口氣道︰「其實主上,有點兒月復黑啊。」
忽忽看著眼前的結界,純真道︰「九劍阿姨,爹爹很白啊,雖然我沒見過他的月復,不過應該很白吧,爹爹皮膚很好的。和我差不多好。」
九劍︰……果然還是個小屁孩!
伸手將忽忽牽下去,九劍卻沒發覺忽忽伸手戳開了結界的一個洞,偷偷塞了一個小石頭模樣的東西進去。
嘿嘿,爹爹,你的結界對我沒用啦。放音貝給你,三天之後自動有我大哭的聲音哦。誰叫你每次抱著娘娘在一起就十天半個月不出來,哼。累壞娘娘的是壞人!
忽忽再次回望一次,娘娘,忽忽聰明吧,嘿嘿。
三天後,即墨離在玉池中替悅洗著小身子,軟玉溫香在懷,他深深吸了口氣,悅睜開一雙大眼楮,先是與幾分迷茫,然後看清了即墨離,再是幾分痴迷,然後,終于清醒過來。
「大壞人!」
即墨離抱著她,免得讓她滑進水中,低頭輕輕親了親她的小耳朵,聲音有些低低的︰「悅也很喜歡,不是麼?」
悅整個身子立刻刷的一下變得更粉紅了,顯然受不了這麼誘人的聲音和舉動,喃喃道︰「你……我……我……」
即墨離好笑的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整個小臉粉撲撲的,一雙大眼楮快滴出水來,實在是可愛至極。
將她抱近了一點,細膩的肌膚相貼,悅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已經被抱起來,一雙細細的腿掛在他身上,掙扎晃動間,都是誘人的美好。
「悅……」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單手扣著她縴細的腰……
外邊突然傳出來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音。
「嗚哇,嗚哇,嗚哇,嗚哇……」
悅大驚,看著即墨離急道︰「忽忽哭了,嗚嗚,忽忽哭了。」
即墨離知道是假的,抱著她,低聲試圖引誘她︰「悅……」說不出的可憐和渴望。
悅听著忽忽一聲聲的大哭,也急了,只能淚眼汪汪的將即墨離看著。
即墨離暗嘆了一口氣,那個小家伙,又要開始戰斗了麼?這麼幼稚的把戲,誰五六歲還孩子還是嗚哇嗚哇的嬰兒哭聲的?只有自己懷中這只小老虎容易騙罷了。
十幾年後,沉寂已久的聖界終于又重新沸騰起來。
據說洛水山脈的魔聖,世稱悅姑娘,要在聖界舉行一場浩大的婚禮。
沒有被邀請的眾人紛紛猜測,莫非是尊上和她的婚禮?
後來經過努力打听,才得知成親的竟然是三對新人。
寧棲和蘇河,柯慕青和東海三太子容時,九劍和千回。
後來,這場婚禮被稱為史上類型最豐富齊全的婚禮。
悅看著眼前三對新人,十分滿意的點頭,果然是天作之合,她怎麼看,就怎麼般配。
當然,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認為而已。
寧棲和蘇河兩人對視一眼,移開了視線。
柯慕青和容時兩個大男人都穿著大紅禮服,看到對方,臉都紅紅的轉過來。
至于九劍和千回……
「誰要嫁你了,若不是看在悅姑娘的面子上,我會委身于你嗎?」
「我有說要娶你?若不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要你?」
「你……」
悅抹了一把虛汗,笑得十分心虛︰「今日大喜,大喜,就不要吵了嘛。九劍,你不是說過,什麼事兒都不是事兒,洞房花燭夜之後就會好的麼?」
九劍一時語塞,猶如突然吞了個大雞蛋一樣,差點噎死。看吧,前些年作的孽,現在就報復在自己身上了。
千回上下打量了九劍一眼︰「就你?還洞房花燭夜?」
「千回……」悅雙目飽含著期待︰「不要欺負九劍哦。還有,要在三年之內生出小女圭女圭知道嗎?不然……不然,嘿嘿,你懂的。」
千回哀怨的看著他的小主人,主人,不要這樣就把他賣了好嗎?
若不是悅姑娘讓尊上來撮合他們幾對,可憐的他們,每天被尊上叫來,面無表情的坐上幾個小時,誰都會答應好嗎?
悅嘿嘿一笑,擺得十分成熟端莊的架勢,笑眯眯的看著他們拜了堂,又笑眯眯的看著他們隨著一聲送入洞房牽著彼此離去了,嘆了口氣,笑道︰「年輕真好啊!」
眾人心中一萬只上古神獸奔騰呼嘯而過,拜托悅姑娘,你才是這這里最年輕的好嗎?
悅看著下方上千桌的酒席,想起當日她與即墨離成親之時的盛況,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小小的身子,一下子鑽進人群中去了。
「話說悅姑娘被封了仙界威武大將軍,帶著數十萬大軍,直奔妖界……」
相司說到這里,停了停,伸手拿了精致的琉璃杯,卻發覺杯上的酒不知何時起就已經滿上了,他滿意的點點頭,一口飲盡了,醞釀了一番。
「然後呢?」給他倒酒的人聲音軟軟糯糯的,瞬間讓相司和在座各位都酥了幾分。
「然後啊……」相司抬眼,對上眼前可愛至極的笑容,怔住了,這一桌是宴席中較為偏僻的一桌,何時來了這麼一個極美極純的小姑娘?
不僅僅是他,這一桌的數人都在細細觀察悅。
真美啊,這種自然不做作的美麗,舉止投足間,都是純真,直想讓人將她抱入懷中,細細呵護疼愛。
悅一只手放下酒壺,不明白怎麼他們都不說話了,只看著她,不好意思的扯扯小耳朵,悅小心又接了一句︰「然後呢?」
相司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卻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悅……」
隨即一陣同樣清冷的淡淡蓮香襲來,眾人抬眼只看到一名容貌傾世,氣質無雙的年輕男子靜靜走了過來。
整桌的人都愣了。
天啊,他是誰?
天地間,竟然有這樣的人物?月之精華,日之耀光,絲毫不及其半分風采。
只有某只小老虎低著頭,扯著自己的袖子,不敢抬頭。
身子一輕,就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中,悅還是低頭,將兩只小耳朵對著即墨離,不敢說話。
相司首先回過神來,自知兩人都不是惹得起的人物,尤其是這男子,一舉一動間,無一絲凝滯,可見是修為和法術在聖界都是難尋對手。而其容貌氣度非凡,豐神俊朗,顯然不是簡單人。
他看了看悅低著頭,像做錯事被大人抓到的小孩子,連忙笑道︰「姑娘,這位是?」
悅剛剛為他倒過酒,還與他說過話,自然是感覺她比較親近些的。
悅抬起小腦袋,笑得十分自豪︰「我夫君哦。」
這一聲我夫君,顯然相當取悅了即墨離。他唇邊也有些些笑意,抱著悅轉身之前,難得的留下一句話︰「諸位盡興。」
周圍數十桌的人都注意著這一邊,即墨離抱著悅一路行走。
「怎麼又跑到下面來,不是叫你好好坐著等我?」
「嘿嘿,來體察民情,替千回他們敬酒呀。」
即墨離︰……
待兩人走遠了,這數十桌的人才回過神來。
「剛剛那兩位……」
「是的,好像是尊上和悅姑娘……」
「不會吧!」
「看他們之間的形容,和傳說中的一模一樣,悅姑娘紫發上還有兩只小老虎的耳朵。」
「啊!剛剛尊上他居然和我說話了,諸位盡興,啊,我為什麼不拿畫憶石記錄下來?」
「切,誰說是跟你說了?是跟我們一桌人說的好麼?剛剛悅姑娘還給我倒酒了,只給我一個人倒……」
眾人︰……你贏了……
悅被抱離眾人有些距離的一棵大樹下的石桌上,桌上已經擺滿了即墨離親手做的佳肴,小老虎一看,立刻吞了吞口水。
即墨離抬眼看宿寂守在一邊,叫他下去將忽忽帶了過來。
經過十幾年,忽忽已經長成了偏偏風度的美男子,若不是一雙大眼楮實在是招人親近喜歡,氣質樣貌,實在不輸于即墨離。
悅伸出手,忽忽自覺的彎下腰,讓自己親愛的娘娘能模得到自己的頭。
悅模了模他的頭,笑眯眯的道了聲︰「忽忽,乖。」
忽忽欲哭無淚,他已經長大了啊,為何娘親還和他玩這麼幼稚的游戲?
即墨離及時出聲道︰「坐。」
忽忽坐在邊上,對笑眯眯看著他的悅點點頭,舉著優雅的吃起來。
說起來,爹爹做的東西,真好吃啊。忽忽嘆了口氣,他什麼時候才有一樣超過爹爹?
悅窩在即墨離懷中,張口默默吃著即墨離喂到嘴邊的食物,一雙小手玩著即墨離垂在她身上的袖子,看著忽忽,一雙大眼楮忽閃忽閃的。
忽忽笑容滿面的受了娘親對她炙熱的視線,同時余光看到父神的表情越來越冷,心中不屑,哼,兒子的醋都要吃,我偏要跟你搶娘親!心里這麼想,忽忽吃得更歡快了。
好容易吃完了,忽忽喝了口茶,心中再次暗暗自卑了一下,爹爹連泡茶都這麼好喝……
「娘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同我說?」
悅連忙低下頭,小手絞著即墨離的袖子︰「哦……」
「娘親想說什麼?」
悅倏然抬頭道︰「越華聖君如何了?」
忽忽一愣,顯然也有耳聞了些事情,笑道︰「師父他教我極其盡責,待我很好。況且他修為和法術都不錯,顯然當初一定要收我為徒,還是有自信能將我培養成厲害的男子漢,娘親莫要擔心。」
悅點點頭,放下心來。
踏宇師父是世間最好的師父,當初他來說要收忽忽為徒的時候,她有些猶豫,後來一想。踏宇師父他現在一定很孤獨的吧,墨離還有自己陪著,可是踏宇師父,卻不能總讓他孤單一人啊。讓他收忽忽為圖,其實也不錯吧。
忽忽看著悅沉思的表情,又笑笑,道︰「只是他總喜歡問我有關于你的一些事情,有時候看著我的眼楮發呆,有時候我都奇怪,他是不是透過我在想什麼?」
忽忽這樣說並沒有其他意思,只希望娘親知道一點兒關于他的消息罷了。
有時候,他經常會看到越華聖君拿著一疊紙張和一個畫憶石,坐在案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一次他經過,好奇的跑過去問他在看什麼,越華聖君只迅速收好了,寶貝的放進內鼎中,半響才低聲道︰「我在看我的記憶。」
後來他隱約猜到那些東西,正是當年那個汲瓊聖君扔給爹爹的時候半途被越華聖君截過去的。
似乎是有關于越華聖君與娘親在六界之後的一些調查和記載。
他說,他在看他的記憶。
多麼令人心酸的一句話。他仍然保留著所有的記憶,唯獨忘了有關于她的一切,但那又如何呢?有關于她的記憶,才是他最想要,最珍貴的吧。
忽忽有一次終于忍不住問越華聖君︰「師父,你喜歡我娘親對不對?」
越華笑了笑,淡然搖頭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曾經吧。你該知道,許多年前,我就沒了情根,如何來的喜歡不喜歡?」
「那你為何還想著她?」
「有時候做一些事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種感覺,很開心,很懷念。可是想起過後,又覺得有些後悔和遺憾。」
忽忽想不明白︰「師父,你是不是在後悔?那當初為何不試一試呢?」
越華站起來,模了模他的頭,望著外邊一樹一樹的桃花,雙眼變得迷離︰「忽忽,你太小看你父神了。」
「何謂道,何謂聖,有些人太過強大了,心境就會不同,世俗的事情他看不透也不看。他擁有改變一切的能力,卻沒有**。」
「那我父神為何會愛上我娘親?而且好像好久好久了。」
越華笑了笑︰「這是我最佩服你爹爹的一個地方。他將悅,變成了他的執念。」
不會放手,也不可能放手。
忽忽似懂非懂,感覺父神確實很厲害的樣子,可是,他也看清了越華師父的無奈的苦澀,他不記得她,情根被拔,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種感覺,恐怕會折磨得一個人瘋掉吧。
可是越華師父卻只是淡淡的,猶如想起悅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每次當他看到越華師父嘴角帶笑,目光遙遠的時候,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想娘親了,縱然他已經沒有了感情,在想起一個人時,能這麼安心的笑起,那肯定也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吧。
娘親之于他,也是一個美好的存在吧。
忽忽正發呆,手中卻突然接到一個事物,他低頭一看,是一把木制的小扇子。
悅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即墨離,見即墨離墨玉墨玉的眸子亮晶晶的,心中一跳,連忙笑道︰「忽忽,你去修行的時候,將這小木扇帶給你越華師父。」
忽忽接過來,十分精致,娘親這麼笨手笨腳的人,做出這樣的小木扇,已經很不錯,不知道私底下,又花費了多少工夫。
「娘親,我一定帶到。」
悅松了口氣,窩在即墨離的懷中,看著天邊一輪明月,又看看邊上笑容滿面的忽忽,再看看抱著她沒說話的即墨離,只覺得此生別無所求了,十分圓滿。
宴席連賀九天,就連愁眉苦臉的看著兒子成親的東海龍王喝到最後,都眉開眼笑,逢人就敬酒,實在是憨態可掬。
七命和孔雀在宴席散之前就被悅偷偷叫了過去單獨談話,此刻他們兩人在回仙界的路上,回想著這幾天快樂的日子,都帶了些笑意。
「雖然那三對看起來實在是別扭至極,不過眉眼間互相的情意,大家都還是看得出來的。」
七命點頭︰「悅對這些嗅覺很敏感,可能是心思單純,覺得喜歡就應該在一起,沒有那麼多顧慮。」
孔雀看著七命手下提著一個精致豪華的箱子,笑道︰「悅姑娘說要回到仙界才能打開,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七命看著粉紅色的箱子,也無奈的搖搖頭︰「小孩子心性,許是什麼可愛的動物,尊上不讓她養,送與我們也說不定。」
「那倒是好。唉,小寶現下整天都跟著小少主東跑西跑,都不回家了。」
「放心,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他回來的。」
孔雀想起悅嘟著嘴不滿的樣子,笑了笑︰「也是。」
等到七命和孔雀回到仙界,期待的打開盒子的時候,嚇了他們一跳。
箱子里確實是可愛的動物,還是尊上心尖上的動物……
可是……七命和孔雀淚流滿面,尊上,我們真的是不知情的啊。
箱子里面鋪滿了香軟的花瓣,小紫虎見蓋子終于被打開,開心的抬起她的小腦袋,對著七命和孔雀甜甜一笑,卻差點將七命和孔雀嚇哭了。
小紫虎從箱子里跳出來,疑惑道︰「七命叔叔,孔雀姐姐,你們怎麼了?不開心嗎?」
七命和孔雀對視一眼,心中雖然忐忑,卻也真心笑道︰「開心,悅許多年未曾來過仙界了。」
小紫虎一雙琥珀般的大眼楮將他們來回看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方才嘩的一聲,化出人形,可愛的扯扯小耳朵。
「我倒是想出來,所以好不容易趁這次機會讓你們帶出來了,哈哈哈。」
七命斟酌了一下︰「悅,難道你讓他們三對結婚就是為了尋這個機會逃出來?」
悅大義凌然道︰「我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嘿嘿,我是順便想到了這個方法而已……」
九劍和七命︰……
第二日,幾乎全聖界的人都知道,尊上的小妻子離家出走了……
用不著尊上發命令,各方人手已經上躥下跳,到處搜尋這位大名鼎鼎的小姑娘。
即墨離卻最是淡定,小老虎能跑到哪兒去?無非是那幾個地方而已。
果然,第二天,他就收到傳音。
尊上,抱回你家小老虎。七命上。
即墨離笑了笑,讓宿寂通知下去,自己悠然的往仙界去了。
悅晚上就變成小老虎躲在小箱子里,白天變成小老虎,將箱子收回內鼎,到處玩,小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這處竹林,她已經在這里呆了幾天。
唔,這里風景很好,真的如畫中的一樣,最重要的是,這里隱秘,很少人知道。
這天卻不知道為何,天邊突然下起了大雨,悅找來找去沒有找到山洞,看著烏雲和雷電閃閃,有些害怕了,連忙找了一處相對比較隱蔽的地方,拿出小箱子,化了原形,跳進去蓋上蓋子。
大雨開始肆虐,悅听著雷電聲,越來越怕,天公不作美,這箱子她千想萬想,還是想不到蓋子是布料,會漏水……
這一刻,小老虎淚眼汪汪,要是墨離在,就好了,溫暖的懷抱,什麼都有了,嗚嗚。
似乎每次離家出走到最後,都是她想回去了。
悅心中正默默念著,旁邊忽然傳來腳步聲,連忙提高警戒,這個時候會有誰過來?
頭上的蓋子被打開,即墨離伸手施法隔絕了雨,看悅渾身的小絨毛都濕透了,伸手將她抱出來。
「笨,法術可以隔雨啊。」
悅躺在他掌心,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拇指︰「我怕雷電,緊張……所以忘了……」
即墨離︰……
眼前是一座用竹子搭成的閣樓,精致小巧,悅幾乎看愣了。
「墨離,你怎麼知道這里有閣樓?」她連山洞都找不到……
「我做的,悅喜歡?」
悅瞪大一雙本來就大的虎眼,小耳朵抖擻豎起,顯得十分可愛︰「你建的?什麼時候?」
「四天前。你來這里,我就跟著來了。」
「你不讓我知道,偷偷在這里建了小竹屋?」
即墨離點頭,將她抱了進去,拂開門上的風鈴,清泉流過玉石般的聲音從屋子傳出來。
「你到哪里,我到哪里,給你最安穩的歸宿。」
某小老虎感動︰「墨離……」離家出走,其實只是證明他在乎她的一種小小方式而已。
「我們生漫山遍野的小老虎吧。」
即墨離淡淡笑開來,溫柔得讓人不敢相信︰「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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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2分的時候,寫完最後一行,小老虎完結了,有點兒想哭,好舍不得。
謝謝陪著小老虎一起走過幾個月的親們,我愛乃們,更愛小老虎。祝你們天天開心。嗯哼,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太多感慨了。
這文文寫了這麼久,遺憾的是沒有人要領養的OTL,嗚嗚嗚,嗚嗚嗚嗚。好吧,求花花花花啦嗷,無節操。
對了,看到結局的親們求留言啊,嗯嗯,或者有什麼想看的番外,都可以說的。不然就沒番外啦。(ps︰要求np的親們,你們對的起墨大神嗎?!)
好啦,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