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風流 第一百七十章︰聖人

作者 ︰ 上山打老虎額

眾人的意見很不統一,有人認為應當劃為二等,有人索性不錄痊直接分為四等

趙提學一時也是猶豫,他當然清楚這份試卷是誰的,不管怎麼說,這個徐謙和他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直接擋了人家的功名之路,未免有些不厚道

可是文章之中,確實是出現了重大失誤

本來以徐謙的水平,名列前三至少有七成的消,就算不中解元,也可位列第二第三,偏偏這小子犯渾,自己弄出了一個‘顏苦孔之卓’來,才惹來這麼大的爭議

眼下他自然不能力排眾議,完全無視其他考官的意見,只是听取這些人的意見,那麼徐謙這一次鄉試只怕要危險了

趙提學沉吟片刻,終于道︰「何不如這樣,大家一起做個見證,將這做題的考生請來,這畢竟是掄才大典,既不可讓人蒙混過關,也不能冤枉了人家,將這考生請來,問明這一句‘顏苦孔之卓’的典故再做決定如何?」

趙提學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掄才大典,不能武斷,否則難免鬧出笑話

可問題就在于,試卷是糊名的,一旦要請考生,就少不得要撕開糊紙,將這考生的姓名公布于眾,假若如此,會不會有舞弊之嫌?

其實這個事也不是沒有先例,遇到這種事,需要考官監考官一起同意,隨即大家湊在一起撕開糊名,請來考生,再當堂質問

若是考生能回答出個子丑寅卯倒也好辦若是回答不出,當場就可以將其打發

考官們猶豫了假若這篇文章平平無奇,大家倒是不願意這麼麻煩可是偏偏這文章作得極好,是少有的佳作,主考官又提出了這個意見,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一番爭議之後,總算是拿了主意出來,撕了考卷的糊名,果然是徐謙沒有錯,趙提學召集了所有人在這明倫堂上,隨即命了一個差役飛快地去請人

而在這明倫堂里,一眾官員已經聚集起來,許多人的表情很是怪異,他們此前並不知道是誰惹出來的爭議,可是現在知道是徐謙,想到這個新近聲名鵲起的家伙,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似乎這個姓徐的隔三差五不鬧出點事兒來,就會掉幾塊肉一樣而這家伙鬧事,卻偏偏還要大家奉陪這就有點讓人不舒服了

趙提學穩穩坐在首位,坐在他左右兩側的,分別是布政使司和監察科道派來的官員,大家各懷心事心里都不由覺得有些怪異

小半時辰後,終于有差役過來稟告︰「生員徐謙帶到」

「咳咳……」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傳出來,大家一個個打起精神趙提學很是威嚴地道︰「叫進來說話」

不多久,徐謙跨檻進來隨即向趙提學行禮,道︰「學生見過宗師」又很謙遜地朝諸位大人行禮︰「末學見過諸位大人」

大家紛紛點頭有人勉強露出微笑,有人卻是虎著臉,還有人冷笑連連,這忍不住冷笑的人便是御使科道的御使鄧京

上一任御使被徐謙掰倒,使得這都察院里頭對徐謙已是深痛惡絕再加上徐謙辦了明報,本來捕風捉影是御使們做的事,這明報如今卻是大出風頭,這不是搶飯碗是什麼?因此這位鄧大人對這徐謙完全沒有好感,現在徐謙考試,居然還敢自己立言,這更是顯得有些大逆不道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這一次定要給徐謙一點苦頭吃

畢竟他是御使,雖然品級低,可是他做的事本來就是得罪人的,連六部堂的大佬們,他們都未必怕,更何況是徐謙?

徐謙看了冷笑的御使鄧京一眼,只是朝他微笑,隨即又向趙提學道︰「大人喚學生來,不知所為何事?」

趙提學正要開口,那鄧京終于忍不住氣急敗壞地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幡然悔悟?哼哼,本官問你,‘顏苦孔之卓’出自哪里?分明就是你杜撰,你好端端一個讀書人,不去為聖人立言,卻是杜撰聖人之言,怎麼?你莫非是膽大包天,要自己做聖人嗎?」

趙提學皺眉,他還沒發話呢,你一個御使跳出來做什麼?雖說罵人是你御使的職業習慣,可多少也得給人一點面子才是不過趙提學卻礙著面子不好得罪這鄧京,畢竟鄧京這樣的人有直接上書彈劾的權利,招惹了這樣的人,他要是天天盯著你挑你毛鉑三天兩頭的說你壞話,換做是誰多半也吃不消

趙提學只得附和道︰「不錯,徐謙,你總要說個明白,讀書人不可胡亂杜撰經義,想必這規矩你也懂,四書五經之中確實沒有‘顏苦孔之卓’這句話,可見這句‘顏苦孔之卓’並非出自孔聖人之口,鄉試關系著你自己的前程,你可知道,杜撰經典後果有多嚴重嗎?你現在認個錯,諸位大人寬宏大量,自然不會和你計較」

他這是給徐謙暗示,這件事可大可鞋往重里說就是杜撰聖人言教,這是很犯忌諱的事,可要是輕里說,也就是一個一時犯渾而已眼下是態度的問題,態度好,就能大事化小

鄧京忍不住道︰「趙提學此話差矣,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豈是一句寬宏大量就可揭過去的?讀書人若是功底不夠扎實,滿肚子都是歪心思,這樣的人若是不懲處,置國法家規于何地?」

趙提學一時無語,眉頭皺起,卻又不好發火

倒是徐謙笑了起來,對鄧京道︰「鄧大人一口咬死了學生是杜撰聖人經典,為何卻不承認是自己孤陋寡聞呢?」

鄧京大怒︰「你這是什麼話?這分明就是杜撰,聖人哪里說過‘顏苦孔之卓’這句話?」

徐謙嘆口氣道︰「自己孤陋寡聞,尚且還不自尸虧得你是御使,御使若是沒有博學,豈敢大放厥詞?」

鄧京被惹毛了,大庭廣眾下被一個生員說是孤陋寡聞,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進士出身,這老臉往哪里擱?他冷冷笑道︰「好,那麼你說,你這句話出自哪里?」

徐謙卻是不急著說,只是道︰「若是學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是學生的錯,國法家規,學生任其處置,便是要革了學生的學籍,學生也無話可說可要是學生說出了出處又該如何?」

一個考官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道︰「徐謙,你不要放肆,他是大人,你是生員,你說出了出處自然就無人再為難你,你還想怎樣?」

徐謙抬頭,凜然道︰「世情雖是如此,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學生連官都不是?鄧御使想要收拾學生,還需要找借口嗎?可是道理上,學生卻是以為不然,堂堂御使不學無術倒也罷了,居然無端捏造罪名,整治一個小小生員,那麼國法在哪里?當真就沒有人管嗎?」

鄧京氣的跳腳,怒喝道︰「本官偏不信你能說出出處來,好,若是你能說出出處,本官寧可棄了這烏紗帽不要,如何?」

徐謙嘆氣,搖頭道︰「這烏紗帽乃是朝廷給的,是公器,大人拿烏紗與人對賭,未免太可笑了不如這樣,若是學生說出出處,大人不如上彈劾奏書一封,彈劾當年會試錄取你的宗師,說他不明好歹,如何?」

這個提議真是大膽,讓人罵自己的宗師,這不是要人的命嗎?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徐謙能說出出處,那麼說這位御使大人是不學無術也沒有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居然提點成了進士,說主持會試錄取鄧京的宗師不明好歹卻似乎也說得過去

鄧京呆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不過他卻是有些遲疑了,他是正德十年的進士,而他的宗師如今早已入閣,讓他上彈劾奏書去罵自己的宗師,不但全天下要非議,便是那位內閣里的座師隨便彈個手指頭,也足以讓他粉身碎骨,這種事自然不能貿然答應

徐謙見他遲疑,不由冷笑道︰「怎麼,大人不敢嗎?」

鄧京的火氣驟然又升騰起來,他原本還有疑慮,可是面對一個小小生員的挑釁若是不硬著頭皮接下,將來還怎麼有資格去罵人?

這其實也是因為他年輕的緣故,御使大多都是清流官充任,清流官往往都是書呆子,又極容易自我膨脹,此時,鄧京冷冷一笑,道︰「好,本官就應了你,你要是能說出出處,本官……本官……」

趙提學坐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本來他身為主考,怎麼也要從中斡旋一下,讓大家都有個借坡下驢的台階,可是方才鄧京太過霸道,趙提學索性就裝傻,任鄧京去和徐謙鬧

其他的監考官和閱卷官,也有人覺得不妥當,可是主考官既然不發話,現在出來說話未免有些不合時宜,所以也索性發呆

當然,這里頭還有個更深的原因,就是徐謙的名聲雖然不好,在堂中的袞袞諸公看來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他們對御使也絕不會有什麼好感,這種天天上竄下跳專業罵人的官兒,本來就是招人煩厭的,因此大家索性抱著看熱鬧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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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爭取碼第四章去了,頭昏腦脹,不過還能堅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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