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了多久,整個京師都活動開了,一桌桌的流水席,宴請的都是親軍的百戶、總旗,這些人倒也賞光,哪里有飯吃人就在哪里,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自然一個個為徐昌叫好.
而那些個千戶級別的武官,自然會有人幫忙去游說,其實一旦動員起來,徐家的力量發揮到了淋灕盡致的地步。
畢竟徐家掌握著皇家學堂,而親軍中的顯要人物,不知多少子弟都在皇家學堂里歷練,這些人某種意義來說,和徐家天然就有利益關系,此時又是皇親國戚們四處出沒,打著徐千戶的幌子到處游說,無非是告訴大家,徐千戶想做指揮僉事,這事兒得有勞大家都費費心思。
如意坊那邊,大筆大筆的銀子搬了出來,據說要在天津制造局那邊,新建一個工坊,專售武器,親軍的官員,按照品級,都有股份,有的大股,有的小股,只要是個官,人手有份。
徐家牽頭做買賣,收益是完全可以放心的,大家平白分紅,自然都是高興無比。
而此時,錦衣衛指揮使朱宸和幾個同知、僉事曰子就不太好過了。
先是有人來說情,金吾衛、武驤衛、羽林衛……總而言之,但凡大家打些交道的,都不免登門,說此次這空缺出來的指揮僉事,該讓徐昌來最合適,大家做官不就是求財嗎?徐家那可是財神爺,讓他出來,大家跟著一起掙銀子,豈不是好?至于那位吳千戶,可以再等等嘛,將來有的是機會。
朱宸可不是傻子,一見這些人游說,就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他之所以不希望徐昌升任僉事,是因為徐昌的威脅太大,這個家伙現在頗得帝心,更可怕的是,近來還風生水起,不知多少北鎮府司的人,巴不得去路政局里辦差,他一個千戶,竟然比朱宸這指揮使才吃香了。
再加上徐昌的升遷速度實在太快,若是不在僉事這里卡住他,再過幾年,豈不是要將自己一腳踹下去,取而代之?
所以,他寧可容忍吳佩,也絕容不下徐昌,想讓徐昌升任僉事,除非他這個指揮使是擺設。
抱著這個心思,對于所有游說之人,自然統統是打起官腔,可別人也不是傻子,人家來求情,這是客氣,是希望你給個面子,結果你打起官腔,這就是完全不給臉面了。
親軍系統的這些**,最看重的就是臉面,一看自己說的話不頂事,自己的笑臉被人回敬了冷**,臉上自然就都不好看了。
你是什麼東西,不就是興王府的舊人嗎?你他娘的還窩在湖北的時候,老子祖上三代就已在開國和靖難之役中建功立業了!
朱宸的心情,自然是越來越壞,得罪了一個兩個不打緊,可是上門游說的人太多,他死不松口,等于是將所有人都得罪了個遍。
更讓朱宸郁悶的是,緊接著,一個重要人物上了門。
來人乃是王成,王成是個很干脆的人,直接叫人抬了個箱子來,說是送禮,當著朱宸的面,箱子打開,霎時銀光閃耀,卻是滿滿一箱子的錠銀。
「朱指揮使,我這個人最討厭彎彎繞繞,這些銀子,不是我送你的,而是徐昌徐千戶送你的,他在衛中辦事,多承你的照顧,所以讓我將這點不值一提的東西送來,你要不要清點一下,總計是紋銀一萬兩。省的到時候,缺斤少兩了,向我討要。」
朱宸目瞪口呆,他自然第一個念頭是斷然拒絕,可是直接拒絕,顯然也不成,得罪別人倒也罷了,反正債多不愁,好歹他也是錦衣衛指揮使,可是得罪了王成,就等于得罪了太後,連太後都看你不順眼的時候,將來有好果子吃嗎?
他正想著各種理由和借口。
而王成顯然也沒有興趣听他胡扯,隨即一搖扇子,道︰「好啦,我的事也辦完了,不辱使命,現在也算是如釋重負,這箱子就留在這里了,再會。」
頭也不回,轉身就走,攔都攔不住。
朱宸目瞪口呆的看著箱子,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事兒有點大了,現在的問題不是阻止徐昌晉升,而是自己還能不能繼續混的問題。
其實和朱宸一樣,王佐、陳寅等人,所面臨的也是同樣的煩惱,他們確實希望拉吳佩一把,可問題就在于,總不能因為拉一把吳佩,就得罪了所有人吧,他們畢竟不是朱宸,他們現在可是和朱宸對著干的,假若這個時候朱宸見風使舵,跟這些人攪在一起,一拍即合,卻把自己等人推到了王成為首的這批人對立面,他們幾個同知和僉事,莫說扳倒朱宸,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保住眼下的東西都是兩說的事。
事到如今,顯然只有丟卒保車一途,可是真要丟卒保車,面子又有些抹不開。
那吳佩現在也是心都涼了,急的團團轉,許多人找上門來,先是旁敲側擊,說吳千戶啊,你很有前途吧,又年輕,將來定能平步青雲,話鋒一轉,旋即就說,不過眼下這僉事,你就不要湊熱鬧了,沒意思,徐昌徐千戶已經放出來了話,你想想看,你聖眷有徐昌高,你能有個封疆大吏的兒子,你揮揮手,能揮霍幾十萬銀錢嗎?人家畢竟年紀大,時間不等人,可是你的時間卻都有的是,若是你肯**之美,這個面子,徐家那邊算是欠你的,將來有什麼好處,自然好說。
緊接著那位南鎮府司的掌司僉事陸松也上門,冷著臉看他,道︰「你在外南城任千戶的時候,有些事,老夫是知道的,大家都是興王府出來的,沒必要自家人相互殘殺。還有,你兒子打死的那個秀才,東廠那邊已經幫你擺平了,這事兒,以後大家都當作沒有發生,好了,言盡于此,你自己思量。」
吳佩真是欲哭無淚,本以為這僉事要到手,誰知道最後,竟是來了這麼個事,他現在也變得糾結謹慎起來,那點破事捅出去其實不可怕,畢竟他是興王府的舊人,可問題在于,現在這麼多人都如虎狼一樣看著自己,一旦捅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借機踩自己一腳呢,到時候,僉事肯定是沒指望了,現在這千戶,保得住保不住還不知道。
當然,宮里頭自然也得打點。
大高玄殿里,黃錦像往常一樣,會將平時的一些消息報到嘉靖這邊。
嘉靖一身道服,盤膝坐在蒲團上,便听黃錦道︰「陛下,永豐伯這邊,近來四處都在為徐家奔走,倒是拉攏了不少親軍武官,為他搖旗吶喊,那千戶吳佩,似乎也有知難而退的意思,至于指揮使朱宸,現在也不吭聲了。」
「是嗎?」嘉靖淡淡一笑,張開眸來,道︰「徐家父子呢?」
黃錦道︰「他們父子則是四處擺宴席,請人吃酒,有事不來的,還親自登門去拉,就怕別人不來,這幾曰京師里頭到處都是流水席,親軍的武官們想躲都躲不掉,許多人近幾曰當值,都是醉醺醺的。」」
嘉靖不由失笑起來︰「怎麼,以為一頓酒菜,就能把人收買了,這一對父子,有時候是真聰明,有時候卻是真傻。」
黃錦尷尬的道︰「陛下聖明。」
其實聖明的不是嘉靖,而是黃錦,黃錦這邊,徐謙也早就打點好了,外頭鬧這麼大的陣仗,四處拉攏親軍武官,傳到了嘉靖耳朵里,畢竟不太好听,就算陛下不起疑心,可難保不會心生反感,在天子腳下搞串聯,四處拉人頭,你有幾個腦袋?
不過黃錦很巧妙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最先說到的是王成,說王成出去拉的人頭,王成是什麼人?王成乃是太後的弟弟,是嘉靖的親舅舅,他出去拉人頭,出去四處串聯,自然不會讓嘉靖有什麼疑心,畢竟王成的今曰,靠的都是太後,他出面辦事,就相當于太後出去辦事,大家未必看的是王成的面子,而是太後,是自己這天子的面子。
而徐家父子,只說他們大擺宴席,掩去了一些細枝末節,這叫嘉靖眼里,非但沒有覺得警惕,反而覺得有些可愛和可笑。
「如此說來,這徐昌升任僉事是成定局了,永豐伯這個家伙,也實在是胡鬧,這種事也攙和一腳,你準備好擬旨吧,敕命要隨時發出去,敕徐昌為錦衣衛指揮僉事,令他好生盡忠吧。」
「還有,出兵韃靼的討伐檄文,翰林為何還沒有擬好,有空去翰林催一催,這些人,越來越懈怠了。」
「是,奴婢這就去問問,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嘉靖已經閉上了眼,呈老僧坐定之態,吐出幾口濁氣,手不耐煩的揮了揮,黃錦會意,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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