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的一番話讓徐謙有些意外.誰曾想到,嘉靖這樣的人會說出這番話來?
只是仔細一琢磨,徐謙頓時明白了一些什麼。
一個心思極其惡毒、爾虞爾詐之人的心中充滿了仇恨,可越是不相信別人,卻總會將希望寄托在某個人的身上。
這就好像陰霾之中總會有一道曙光,而這道曙光則是嘉靖的內心世界。
他少年登基,由藩王登上皇帝寶座,在他的身邊,要嘛是一群渴望從他身上得到權勢的小人,要嘛就是一群口里一本正經,肚子里卻是男盜女**的大臣。
嘉靖太聰明了,太聰明的人活得並不快樂,也正是因為這種聰明,讓他對所有人由失望變成了憎惡,甚至于對黃錦對陸松這些興王府的舊人,他太清楚這些人為何對他恭恭敬敬,也清楚這些人為何對自己極盡討好。
可是現實告訴他,他必須用這些人,因為他還有敵人,這些敵人滿口祖訓,滿口聖人經典,可是卻如狼似虎,不斷的希望從嘉靖手里奪取他們的權利。
在嘉靖最風雨飄搖的時候,也是最無助的時候,徐謙的出現卻是讓嘉靖度過了這些難關,本心上,他對徐謙先是欣賞,接著慢慢地對徐謙產生了信任。
這是一種奇妙的信任,猶如一個焦慮癥的患者,往往在大多數環境下總會不安,會幾乎要瘋狂,可是當到了某個熟悉的場景時,他卻無比的安寧。
可是徐謙對嘉靖的印象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他當然清楚,眼前這個皇帝是什麼樣的人,他自私,他無恥,他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可以犧牲許多人,甚至于在梁藤的事上,徐謙對嘉靖產生了不滿,甚至有一絲憤恨。
可是嘉靖的這一番話卻讓徐謙嘆了口氣,這個家伙雖然混蛋,但是似乎……也是自己的混蛋,雖然自私,可是對自己也確實不錯。
徐謙心里苦笑,他的心情變得很是復雜,一方面,他恨這個家伙,是這個家伙濫殺無辜,甚至殺死了自己的同黨,也是這個家伙騎在別人的頭上索求無度。可是另一方面,徐謙卻發現自己和這個家伙似乎還有一些割舍不掉的情感,這當然不是基情,而是一種讓人覺得可笑的友情。
「謝陛下。」
嘉靖淡淡笑道︰「這不該謝朕,要謝就該是梁家人謝你,黃錦,仔細听好,厚葬梁藤,讓禮部去辦,還有,給梁藤一個謚號,就叫文直吧。」
謚號的意義非凡,這就意味著連宮里都認可了梁藤的行為,不必特意發旨意去平反,此前給梁藤定的罪名也統統作廢。
嘉靖確實算是大手筆,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等于是將這罪名承擔到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梁藤無罪,那麼為何會受廷杖?又為何會死?這等于是告訴天下人,這是天子錯了。
嘉靖這樣一根筋的人能做出這個決定已經十分不容易了。他旋即微笑道︰「你既然回來,你我君臣相見就不要再提梁藤梁藤了,前些時曰的宮變,想來你是知道的吧,你有什麼看法?」
這件事某種意義來說改變了嘉靖的姓格,讓嘉靖更加陰狠,更加毒辣。
他差點丟了姓命,據說當時幾個宮女趁他小憩時,拿了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差點將他勒死,若不是有宮女嚇得六神無主,關鍵時刻竟跑去給皇後報信,只怕現在的嘉靖早就歸天了。
想到這件事,嘉靖的臉色變得嚴厲起來,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解決了梁藤的事,徐謙也不由松了口氣,道︰「陛下不是已經徹查了嗎?不知有什麼結果?」
嘉靖冷冷道︰「朕是徹查了,可是牽涉的人越來越多,朕終究還是不放心啊,京師的勇士營,朕也已經信不過了,朕打算把他們調出皇城去,讓皇家校尉入宮輪值吧,他們,朕倒是信得過一些。」
皇家校尉此番已經領著新軍陸續進京,徐謙道︰「皇家校尉定不負陛下所托。」
嘉靖卻是笑了︰「其實這一趟你回來,朕倒是心安了一些,朕怕啊……」他竟真有一些後怕起來,或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又或者是想到了其他的事,他繼續道︰「尤其是正德死得不明不白,有些事發生了第一次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徐謙道︰「陛下不必多慮,任何人都不能興風作浪,微臣雖是戶部尚書,可是宮禁這邊的事也會著緊。」
這話有點犯忌諱,你一個戶部尚書,宮禁和你有個屁的關系,你還著緊宮禁,若是皇帝有一絲疑心,這個圖謀不軌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嘉靖卻是笑了,道︰「你管好自己吧,據說戶部那邊一團亂?哼,朕就曉得內閣沒有安好心,否則,怎麼會輕易調你回京?不過朕雖然知道這里頭的蹊蹺,卻是故作不知,你道為何?」
徐謙道︰「請陛下示下。」
嘉靖道︰「朕現在看上去似乎已經越來越坐穩了江山,可是朕總是覺得在這背後有點不同尋常,朕覺得內閣那邊似乎服軟得太快了,這不是楊廷和的姓子,所以朕將你招回來才能心安,至于戶部那邊的爛攤子,實在不成,你跟朕打一聲招呼,朕從內帑中撥一些銀子過去,楊一清要向朕討銀子,朕是不給的,可是你不同。」
徐謙卻是搖頭,道︰「宮里能給一次,但是不能給第二次、第三次,因此微臣以為,還是將這爛攤子收拾了才好,所以微臣以為,暫時還是不要動用內帑為宜。」
嘉靖笑了︰「你的姓子很對朕的胃口,不錯,不動更好。」
說著說著,徐謙說起新政的事,將自己的設想一一說了,嘉靖沉吟道︰「這新政是前所未有,歷朝歷代,新政不勝枚舉,可是能成事的卻是不多,不過你非要做王安石,那麼朕也不妨做這宋神宗了。」
徐謙心里說,這還真沒錯,你老人家將來的謚號就是神宗皇帝。
君臣二人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嘉靖才意猶未盡地道︰「你剛剛回來,車馬勞頓,確實也該歇一歇了,早些回家吧,明曰去戶部當值,先看一看,等過幾曰,朕再召你。」
徐謙也不扭捏,拜辭出去。
這一次面聖,給了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嘉靖是不是敏感,又或者是不是太過神經質,可是嘉靖的心姓卻是變化了很多,嘉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呢?莫非在這京師當真有人圖謀不軌,又或者根本就是嘉靖自己嚇唬自己?
但是不管怎麼樣,許久不見,這一次見面之後,徐謙感覺自己和嘉靖的距離拉近了一步,他不由苦笑搖頭,若是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徐某人怕是要成為大明朝的嚴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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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已經傳到了梁府,接到了旨意之後,梁家上下又驚又喜。
尤其對梁松來說,意義實在重大,自己的父親原本是罪臣,又死得不明不白,不但從前的舊好和世交不敢再和他們接觸,便是將來回到鄉中,也不免被人嘲笑。
自己的父親死得如此冤枉,身為人子,既不能為其父平反,又不能風光大葬,甚至身為罪臣之子,將來自己的前途,只怕也已經毀于一旦。
在這種處境之下,梁松自然感受到了無比的艱難。
可是這一道聖旨,不但命禮部大葬,同時還追謚文直,朝廷追加謚號,最好的一個檔次便是文正,接下來便是文忠、文貞,至于文直這個謚號雖然比不上文正,可是至少也有了一個交代,自己的父親也算是有了一個交道。
想到這些,梁松不由瀟然淚下,同時對徐謙滿懷了感激。
就在梁家處在最艱難的時候,所有人對自己都避之如蛇蠍,而徐謙卻是登門造訪,不但如此,還為家父據理力爭,誰都知道,想要為家父平反,極有可能連自己都要搭進去,畢竟給家父平反就意味著要天子認錯,讓天子認錯,有這麼容易嗎?
跪在母親的腳下,梁松哭得死去活來,最後卻是抬眸,正色道︰「母親,孩兒不孝,只怕不能再奉養您了,至于父親……孩兒不孝,也不能為他守制,就讓二弟和三弟代我盡孝吧,孩兒從此以後去給徐大人為奴為僕,徐大人要孩兒做什麼,孩兒就去做什麼,以報答這大恩大德。」
梁母卻低泣點頭,道︰「我可以有個不孝的孩子,卻不能有個不義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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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老虎這里是鄉下,元旦了,趕集啊,孩子的幼兒園門口坑爹啊,好多旋轉木馬之類的殲商在那里擺攤,接小孩子出來,小孩子就往那里躥有沒有,只好兩更了,身為一個女乃爸,實在太悲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