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38、驚聞秘辛

作者 ︰ 陶蘇

天水一碧外雖然花燈璀璨,盤旋在樹叢間如銀龍一般。但時值中秋,御花園中的花木仍舊是一年中最繁密的時候,桂花樹開得極為茂盛,常樂往里面一躲,外面竟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然而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不會往這邊來了吧。」

她暗叫一聲糟糕,只得躡手躡腳往樹叢深處走去。

那腳步聲卻仿佛在後面追趕一樣,也往樹叢中傳來。

「難道發現我了嗎?」。

常樂蹲在一叢高而茂盛的灌木底下,四顧發現已經沒有太好的位置可以躲了,那腳步聲卻似乎已近在咫尺。

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里。

好在腳步聲終于停住了。

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就隔著一排修剪整齊的柏樹。

「微臣見過王爺。」

「嗯。沒人看見你過來吧?」

是恪郡王!

因為上次見面的印象太過深刻,常樂便記住了趙容止的聲音,這時一听就知道是他。不過另一個人的聲音,卻是陌生的。

「微臣是以給靳王送解酒丹的名義過來的,出來的時候並未引人注意,請王爺放心。」

送解酒丹,那麼是一位太醫?

常樂在宮里也工作了這麼久,听這幾句話就推測出正在跟趙容止說話的人的身份。

只听趙容止沉聲問︰「說吧,皇上的情形怎麼樣?」

「正如王爺所料,那日皇上急怒攻心,消渴癥果然漸趨嚴重。雖然如今太後和太醫院都在極力為皇上醫治,但是皇嗣一事乃是皇上的心病,而且積病久矣,這個心病如今便是皇上心頭的一塊大石,一天沒有皇嗣,皇上的心情便一天不會輕松。這樣的情況下,再加上案牘勞累,病情自然很容易反復。消渴癥的治療本就是水磨工夫,平時若不盡心,再好的藥也是事倍功半。」

趙容止道︰「這些話本王已經听膩了,你就說,皇上還有沒有可能生下皇嗣?」

「這……」

「你今天既然敢過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是。微臣斗膽,那日李太醫跟太後說皇上的消渴癥尚處于中消,其實不過是粉飾太平的說法。皇上的消渴癥已然到了腎虛精虧的程度,王爺看皇上的身形日漸消瘦,就是明證。而且皇上已近知天命之年,年老力衰,如今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子嗣一事,已然是非人力可為了。」

「這麼說,皇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微臣不敢打包票,但十之八九是不大可能了。」

趙容止呵了一聲,像是冷笑。

常樂在樹叢底下听得心驚肉跳,這兩人,一個是郡王,一個是太醫,私下會晤,討論皇帝的病情,還涉及皇嗣。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她想起了那日在時政殿中,讓皇帝暈闕的那封奏折,「于宗室之中擇純孝仁厚之子為嗣」,這難道跟恪郡王有什麼關系?

她不敢出聲,愈發小心地潛伏著。

只听趙容止道︰「行了,你不宜久留,回去之後照舊為皇上治病,切勿露出馬腳。」

「微臣明白。」

然後就听見沙沙的腳步聲,是那位太醫踩著草叢離去了。

常樂抿著嘴巴,小心地控制著呼吸。

樹叢里一時安靜,但是她知道趙容止還沒有走,靜下心來之後,她能夠听見趙容止的呼吸。

「看來真是天意……」

半晌後,趙容止發出了一聲嘆息。

「恭喜王爺。」

不同于趙容止的另一個聲音,讓常樂嚇了一跳,除了趙容止的呼吸,她根本就沒發現第二個人的存在。這麼說,剛才那太醫跟趙容止說話的時候,旁邊還有一個人!

「喜從何來?」

盡管看不見趙容止的表情,但只听聲音,常樂眼前都能浮現出他嘴角帶笑的樣子。

「按照王太醫所說,皇上已經是不可能有皇嗣了,這豈非老天都屬意王爺。」

趙容止輕笑了一聲。

「當今皇嗣艱難,已經是老生常談的問題。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有人提過這事了,只是那時皇上春秋鼎盛,還不足以讓群臣警惕。然而現在十年過去,皇上已經老了,儲君卻依然缺失,等皇上駕崩了,這偌大的江山要交給誰?哼,儲位不明,便是江山不固,朝臣們看不到方向和前途,自然要人心惶惶。」

「所以,那日御史台奏本只不過是一個開端,接下來,只怕越來越多的人都要建議皇上從宗室之中過繼皇嗣了。」

這個人說話一多,常樂就听出來了,是高流風,那個跟在趙容止身邊,一張臉好像石頭一樣僵硬的男人。

他們居然在討論這種事情!

雖然從未親身經歷過儲位之爭,但是畢竟常樂也熟知中國歷史,知道每個朝代都有驚心動魄的皇位爭斗,如唐朝的玄武門之變,宋朝的燭影斧聲,明朝萬歷與內閣之爭,還有最著名的清朝九龍奪嫡,哪一件不是為了儲位。

不過這些斗爭,畢竟還都在皇帝親兒子之間發生。而現在的情況是,當今皇帝無子,根本就沒人可以繼承皇位,那麼等皇帝駕崩,誰會成為天下之主?朝臣們又要跟隨哪一個?

尋常百姓家里,如果發生這種無子的情況,最常見的自然就是過繼,最好的是從親兄弟中過繼一個兒子,如果沒有親兄弟,堂兄弟、五服之內的近親都是考慮的對象。

當今皇帝趙晟,因為當初登基時也發生過以爭奪皇位為中心的黨爭,親兄弟中大半已為此失去了性命,唯一還健在的就是今日來參加家宴的靳王趙彬了。

趙容止是趙彬的兒子,如果趙晟真的考慮從宗室之中過繼兒子,那麼趙容止當然屬于第一順位人選之一。

夜色深沉,天水一碧的輝煌和喧囂仿佛隔在雲端以外。

蹲在樹叢之下,青草上沾滿了深夜的露水,這些露水透過鞋底,將冰涼傳遍了常樂的全身。

她只是隨便一躲,居然就听到了這樣的秘辛!

而她胡思亂想之際,趙容止和高流風的對話卻仍在繼續。

「……不過王爺是否確認,這位王太醫的可靠性?」高流風道。

趙容止道︰「王太醫新近投誠,的確還需要觀察一陣,你安排人盯緊點。」

「是。」

趙容止微微嘆氣道︰「皇帝身邊必須有我們的眼線,本來點朱是最好的人選,可惜她蠢笨無知,自掘墳墓。她一死,目前就只能依靠王太醫了,只有他最清楚皇帝的身體情況。」

他頓了一頓道︰「好在這件事你做得很利落,點朱和那個叫福翠的都死得干淨利落。」

「是。」高流風應道。

常樂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若非如此,她怕自己會驚呼出來。

點朱和福翠,居然全是趙容止派人弄死的?!

她渾身都僵硬了。

「……雖然點朱和福翠都已經死了,但若要萬全,屬下還是認為最好將顧常樂也殺掉。」

常樂的瞳孔驀然放大。

顧、常、樂——他們要殺我?!

「顧常樂……上次我們試探過,她完全不認識我。可見那日在竹林之中,她的確是毫不知情。哼,這個女人看似蠢笨,但卻頗有心機,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能保護住自己。倒是點朱,顧常樂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卻妄圖殺人滅口,更可笑的居然還失敗了!她把自己推入死地不說,差點還暴露了本王!」

竹林!

試探!

點朱!

常樂的心都在顫抖。

「點朱死有余辜,那個福翠竟敢利用王爺的秘密挾私報復,也是死不足惜,不過屬下覺得,顧常樂那里也是不可不防,萬一哪天她勘破了這些人和事之間的聯系……」高流風的話點到為止。

趙容止在稍事沉默之後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顧常樂現在是皇帝身邊的人,如果突然死掉,一定會讓人起疑,反會弄巧成拙,所以輕易動不得她……這樣,顧常樂那邊先派人盯著,防患未然。」

「是。」

「……接下來,我們要開始干大事了。」——趙容止拉長了聲音,透出無限的憧憬。

「王爺是打算……?」

「皇嗣一事,該讓朝廷重視起來了。要讓皇上知道,國無儲君,會產生什麼樣的嚴重後果!」

「……」高流風沉默了一下,道,「這件事情,王爺預備讓誰去做?」

「上次御史台的奏本,不是出自羅先生的手筆麼,我看他還算有謀略,這次也讓他來做。」

「羅先生的確是足智多謀,但是……他來到王爺身邊的日子並不長,王爺願意信任他?」高流風的聲音略顯遲疑。

趙容止冷笑︰「羅先生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是個識時務的人。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放心。」

「是。」

這時,天水一碧那邊的聲音漸漸又喧鬧起來。

高流風道︰「王爺出來有段時間了,再不回去,只怕引人起疑。」

「嗯。走吧。」

趙容止說完這幾個字後,草叢便沙沙作響。

常樂在樹叢底下一動不動,等他們兩人的腳步都遠去,直到听不見。

也不知身體僵硬了多久,一直到腿都麻了,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她才有些回過神來。

恪郡王,恪郡王居然在圖謀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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