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蘭澤在等待的失望中皺眉睡去時,白薇已身在酒店的房間里,獨自一人數著寂靜的黑夜。
此時,她正半躺半坐的偎在窗邊的沙發里,一下一下的拔弄著簾上綴著的水晶珠子,像風鈴一樣的聲音在夜風里輕輕傳來,為這一室的寧靜增添了些聲色。
她只讓陳蒼術送到了樓下便催他回去了,今晚他的身份也是至關重要的,不能離席太久。不過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商雨萌的大伯。
知道的那一刻,無可否認,她心里有那麼一下是有過微妙的受傷感的。但轉念一想,嚴格說起來,他們也只算是朋友,還沒有到推心置月復的地步,他也沒那個義務向自己交待這些。
況且他不也從來沒有過問過她與蘇蘭澤的事麼?
重重拔打了下簾子,任那一簾珠翠零碎月影,低不可聞的嘆息輕逸出唇。
這個名字一浮上心頭,她寧靜的心湖便擊起微波,想到自己離開前他露出的絕望,倏地又心生煩悶。
窩在沙發里的她不時調換姿勢,可怎麼挪動都如坐針氈,于是起身打開電視。
持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他正笑問著一旁優雅交疊雙腿,修長的十指撐在下巴處幽眸狹長的男人。
這是一個專業而又有水準的訪談節目,能上此節目的都是行業精英,B市很多有頭有臉的名望人物都曾上過,可是白薇卻是第一次看到鏡頭里的他。
定定的睜大雙眼,手指像被定住一樣,他眼中的那抹憂郁讓她很迷惑,這是什麼時候的他?
很快,她便知道,這個節目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在干什麼呢?
是了,三年前,那時候她剛進公司不久,很多事都在模索中,而最讓她擔心的是,女兒安安三天老頭的生病,她常常在深更半夜抱著女兒趕赴醫院,那段時間是她最難熬的時候。
當鏡頭切換,那張放大的側顏佔據整個眼簾時,白薇毫不猶豫的換了頻道。
事過境遷,塵舊不過是舊夢,該忘掉的都忘掉吧。
轉回桌邊,倒出茶水,捧在手上卻是溫熱,皺眉。
她向來喜歡冰涼的感覺,六月天時猶甚。後來那人多次勸阻,而且變著法子改變她的那些不健康的飲食習慣,久而久之,她竟也和那人一樣,常常手捧溫茶。
後來歲月變遷,習慣與喜好卻永難再改變。
終于,像下定了決心,她傾手倒掉茶水,沒有嘗試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又一個節目接近尾聲,時間已經很晚。關掉索然無味的電視,走進浴室,她準備在睡前泡個澡,這樣有助于睡眠。
視線觸及洗手池里堆放的一團紫色,眸光不由黯了下,這團紫色布料正是她白日穿的那件愛不釋手的旗袍,可是已經髒了,她便是再喜歡也只能扔掉。
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干涸,那可濃濃的血腥味卻似還在鼻端揮之不去,眼前似又浮起那片猩紅色,連那那溫熱的濡濕感也重回手心。
白薇站在花灑下,面色有那麼一剎是蒼白的,她緩緩閉上眼眸,半昂著頭,任水流沖刷著身體。
午夜,輕柔的夜風撫模著寂冷的街道,桔黃色的燈光劃破了濃郁的夜色,為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添了些迷離之色。
遠處霓紅燈光還在閃爍,被人拉開的門里突然泄出震天的音樂聲,當門合上後,一切又是歸于平寂。
李緋兒被人扶出酒吧時已經醉得厲害,明麗的臉上浮起酒後的紅暈,描畫得精致的眉眼已皺成一團,好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攙著她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頭金發在夜燈下發出迷人的光澤。李緋兒半個身子倚在他懷里,突然腳步踉蹌了下,男人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然後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里。
可沒走幾步,李緋兒卻突然身體往前傾倒,一手死死的捂住嘴,頓了一下後飛快的跑到馬路邊上。
「緋兒,你沒事吧?!」男人很快也跑了過來,絲毫不理會那難聞的酸腐味,湊到她近前掏出折疊得非常工整的手帕擦拭她滿臉的淚痕與汗水。
「不……不要管我!」腸胃里還在不停翻絞著,李緋兒發出痛苦的喘息,汗水浸濕她頰邊的短發,十分狼狽。
男人皺眉,四處看了眼,發現對街有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于是快步過去,回來時手里多了瓶水。
這時李緋兒已經自己移到一旁的台階邊坐了下來,頭蔫蔫的垂著,手肘撐在膝上。
「緋兒,喝點水吧。」
「你還沒走?」還以為他已經離開,李緋兒納悶的抬起頭,看了他幾秒後才接過他遞來的水。
「你以為我走了?」男人低頭,俯視她,眼里有抹受傷,「緋兒,你就這麼看我的?」
「對不起,丹尼,我們還是解除婚約吧。」李緋兒沉默片刻,突然拔出手里的戒指,塞到他張開的手心。
「緋兒,你喝醉了,我希望這樣的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從你嘴里听到。」丹尼聞言溫柔一笑,輕輕撫上她的臉,對她的狼狽視而不見,眼中多了抹狂熱與陰鷙。
李緋兒身體狠狠一顫,眼中閃過驚恐,嘔吐過後被夜風一吹,人也清醒不少。
丹尼伸出手,拈起那枚兩顆拉的鑽戒,示意她伸出手指,唇邊的笑意溫柔得讓人生寒。
李緋兒很想拒絕,可是她不敢,五年了,那惡夢般的畫面她至今都心有余悸,她只能顫抖著緩緩把手指套進戒圈。
「乖女孩……」丹尼露出滿意的笑,親了親她的額頭,那抹狂熱有增無減。
蘇蘭澤!
李緋兒心里燃起仇恨的火焰,當丹尼溫柔的吻轉向她耳畔緩緩摩挲時,她的心也在瞬間被惡魔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