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著椅輪慢慢移到門邊,抬手輕輕撫過木質的門面,輕觸著其上雕刻的花紋,熟悉的感覺撲天蓋地襲來,那些被自己封印的各種往事都涌上心頭。
曾經他們是多麼親密的兩人,現在,雖然只是隔了一道門,卻猶如隔了萬淵深海,靈魂在深處叫囂著,卻無力去按撫,只能任心思百轉千回,奔騰如浪潮。
半舉著手在門邊呆立了半刻,白薇終于還是輕輕叩下。
「篤篤篤」三聲清響,驚醒了屋內黯然神傷的男人,他猛地抬頭,目光虛散的盯著門口,雙手驀地抱頭,緊緊的捂住雙耳,想要阻去門外一切干擾。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還他心底一片清明。
只是那幾聲清響過後整個世界好像又突然安靜下來,空氣里靜得出奇,只听到他微微喘息的呼息,難道剛才只是他的幻听?還是她已經走了?
蘇蘭澤慢慢露出臉,緩緩放下雙手,臉上有些悔意,剛才他應該出聲的,哪怕是爭吵,能多听听她的聲音也是好的,以後,她若真嫁給了陳蒼術,他就更不能再見她了,那時候,怕是連她的聲音也難听到幾回了。
這樣一想,他就更加的後悔,突然很自私的想,他為什麼要把她往別的男人懷里推?她明明是愛他……可是腦中立馬又跑出另一個聲音,似乎還有幽幽的嘆息,「就算她愛你又如何?你現在這幅模樣,這般境地,你能保證讓她幸福一輩子?」
蘇蘭澤緊緊皺著眉,腦中雜思亂擾,整個人都似在痛苦的掙扎。
正在這時,消失的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比上前來得更清脆,還夾著一道低軟的女聲,「阿澤,開開門。」
蘇蘭澤總算醒神,苦笑一聲,垂頭坐在地上,身體頹廢的靠在床沿,說出的話卻含著冷硬,「你走吧,我不會出來的。」
還是快讓她離開吧,再听得她幾聲軟語相求,他怕是就要丟盔棄甲了。
白薇在門外呆了呆,敲門的手頓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驅趕,即使她做好了心里準備,卻還是免不得有些些受傷。
不過她也不會放棄,強扯出一絲笑意,繼續叩門,里面再次傳來低喝,「你煩不煩啊!都說讓你走了,听不明白是不是?!」
蘇蘭澤這番聲色厲荏的話一出口,白薇便再也撐不住那一絲勉強的笑意,臉上一時青白交錯,咬唇隱忍了半天,卻還是悄悄紅了眼眶。
他幾時這樣罵過她?哪怕是往日里鬧脾氣,他最多是拂袖而去,要麼就是閉門不理,何曾這樣以嫌惡的語氣罵過她?
這話像劍一樣直刺心尖,疼得她 吸氣,回過神來,才發覺她竟然激動得一腳站在地上,那疼意原來是從傷腳上真真切切的傳來的。
「好,你不出來也行,那我就一直站在這里不走,直到你出來為止!就算是這只腳廢了我也不走!」白薇瞪圓眼,坐回椅上,言語間也有些負氣,她還惱怒踢了那雕花門一下。
誰知好死不死,踢門的正好又是那只扭傷了的腳,若它此時能有說話,肯定也會哀嘆自己的多災多難。
白薇哎哎低呼,疼得面色慘白,轉眼額上就冒出密密的細汗。
而蘇蘭澤早在她那句「就算是這只腳廢了我也不走」的話落音後就已經按捺不住,騰的起身,當他氣息不穩的跌撞到門邊時又听到她哎哎的痛呼,一顆心頓時就慌了,猛地拉開了門。
下一刻,失望卻讓他如遭滅頂之災,門開了,可是他的眼前除了一片漆黑還是一片漆黑,他連她具體站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出來有什麼用?!能有什麼用?!
白薇听到聲響驚喜抬頭,卻見他僵著臉站在門邊,雙手握拳,竟是一幅很惱怒的模樣。心里不免有些怯怯,抬眸打量他有些可怕的面容,半晌不敢出聲。
片刻後,她終于從他冷漠的臉上看出潛藏的心痛與憐惜,提著的心悄悄落地,心里不知為何,竟然轉起一絲無法言喻的喜悅,就為他對自己並不是像表面上那般無動于衷。
低咳一聲,仰著頭軟語相求,「你肚子也餓了,出來吧,吃點東西再休息好嗎?」
她自然不會說他是因為惱她才做出這等孩子氣的事,那只會讓他更惱羞成怒。三年相處,他的脾氣她了若指掌,自是知道該如何撫順他的怒火。
「腳沒好到處跑什麼跑?!陳家沒地方給你住?!陳蒼術都回H市了,你還留在B市做什麼!」
一聲聲憤恨中帶著輕諷的斥責從他的薄唇里如冰珠般滾滾而出,要不是剛才苦肉計湊效,看穿他掩在冷漠下的關心,白薇定會被他冷冰冰的臉色嚇著。
現在,她听著卻是莞爾一笑,細細端詳著他憤怒之下難掩關心的面容,輕聲道,「阿澤,不是說好了嗎,讓我照顧你,直到你復明。我也和蒼術說了,他是支持——」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不要你們兩人的同情!你回去,別讓我再說第二遍!」蘇蘭澤不待她說完驀地大聲阻斷,神情激憤,蒼白的臉上更是現出些不正常的紅暈。
「阿澤!」白薇見自己的話又觸怒了他,急喚。
可是沉浸在憤怒中的蘇蘭澤哪里能听得進去,一想自己竟然落到要情敵和心愛的人同情的地步心就如萬蟻啃咬,她剛一喚出聲,他又是一聲怒喝,整個人也往後退了大步。
而且他的聲音之大,讓餐廳里一直豎耳听著動靜的商雨萌也忍不住跑過來,嘴里還咬著一根筷子,一臉呆滯的看著正僵持不下的兩人,吶吶道,「你們這是……」
她還從未見他們這麼凶的吵過,特別是阿澤哥臉上的神情,怪可怕的。商雨萌眨眨眼,又看看好友,卻見她笑得一臉苦澀,無力的搖了搖頭,她也不由嘆了口氣,唉,這都什麼跟什麼,她要勸誰才好?
白薇見兩人的動靜已經驚動好友,面上頓時有些尷尬,這房子就這麼大,剛才蘇蘭澤的話她想是都听到了吧。
雖然商雨萌是她的好朋友,可還是免不得有些不好意思,「雨萌,你先在外面等會好嗎,我們等下就過來。」
白薇抱歉一笑,在好友諒解的目光中毅然把門關上。
房中頓時幽靜下來,落地的窗透著一線白光,那幅大大的結婚照首當入目,白薇頓覺眼中刺痛,鼻中涌起酸澀,一時眸中淚光點點,如浮光掠影。
她痴痴的看了半晌,又靜靜的打量著室內,視線慢慢的定在屋內那抹修長的身影上,再開口時喉間已經有些喑啞。
「阿澤,你能不能冷靜下來听我說?」
听出她聲音中的異樣,蘇蘭澤身體輕震,以為她是受不了自己的怒斥,難過了。心里只覺得又悔又痛,可是又能怎麼樣,他若不趕她走,只會害了她啊!
白薇見他背過身不理自己,于是默不作聲的轉著椅輪,慢慢的移到他身後。當他輕柔的衣料被風撩起擦過鼻尖時,她忍不住悄悄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淚顏綻笑,看得讓人心痛。
以前,只要他生氣,她若是做出這番舉動,他就會笑斥一聲,然後輕彈她的額頭,假意說教幾句,然後兩人又會和好如初,甚至比從前更加甜蜜。
蘇蘭澤強忍著轉身的沖動,咬牙抽出自己的衣袖,往前大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白薇一急,快速上前,可是椅輪沒驅好,一下撞在床角上,人顛簸了下,不由「啊」了聲。
蘇蘭澤這才轉身,卻只是半側著身子,頓了頓,聲音越加冷漠,「你還是出去吧,我們沒什麼話說了。」
「不要!我就不走!你不答應我就不走!蘇蘭澤,你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別扭!這麼孩子氣!」白薇也有些惱怒了,怨他總是這樣頑固,手上卻半天轉不過椅輪,氣得她狠狠一咬牙,忍疼站了起來。
她單腳起跳,氣息有些不穩的跳到他身邊,又扯住他衣角,堅定道,「你不出來吃飯,我就不會離開!」
「你!」蘇蘭澤氣結,想不到她的脾氣還是這麼執拗,握著自己的衣角重重一扯,帶著惱意。
他哪里知道白薇是單腳而立,被他這麼用力一帶,整個人就往前栽倒,她手忙腳亂的在空中亂揮亂抓,嘴里也哇哇叫著。
蘇蘭澤不知發生何事,下意識的就張開雙臂,下一秒,一個溫軟的身體便撲入懷中,一時間只覺得清香滿懷。
他故意冷漠的臉上出現短暫的怔愣,隨即臉色一白,緊緊的抱住懷里的人,焦急的上下模索,嘴里連問,「薇薇,怎麼啦?怎麼啦?」
「哎,嚇死我了,沒事沒事!」白薇試圖倚著他站好,卻因一只腳無法使力,她像一尾滑溜的魚兒在他懷里折騰著,而蘇蘭澤卻是呆呆的,像被施了定身咒,臉上浮起潮紅。
「哎,快松開我!」白薇緊捉著他的胳膊,支撐住自己好不容易單腳立住的身體,兩人的身體密不透風的緊貼著,源源不斷的熱量從他的身上傳遞而來,當慢慢的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時,白薇臉紅著拍打著他的胸膛,輕輕掙扎著。
可是那雙圈在她腰間的手非但沒有松開,竟然還越收越緊,都快勒得她喘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