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得刺鼻的酒氣充刺著整個房間,陳蒼翰踹開門的時候,他要找的人正抱酒呆呆的窩在角落里。
而他的身邊還散落著數十個空酒瓶。
門開了,陡然而來的亮光讓他狠狠的偏頭,等了片刻才慢慢抬起頭來,目光卻是呆呆滯滯,昏昏沉沉,一幅不認人的樣子。
陳蒼翰咬著牙一步一步走近,接著一把抓住地上的人的衣襟,恨恨道,「為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值得嗎?!啊?!哥!你清醒一點!」
陳蒼翰怒紅著眼,盯著他皺得不成樣子的衣服,這還是他向來干淨清雅的哥哥嗎?
他現在和那街邊的流浪漢有什麼差別?!
赤紅的雙目,滿臉青色的胡子茬,陳蒼翰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劈手就要奪下他手里的瓶子。
「松手。」
「哥!」
「把酒給我!」陳蒼術突然低吼,力氣大得驚人,陳蒼翰被他一甩,跌坐在地上。
那些空瓶子頓時四處滾動,撞出脆響。
陳蒼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往一旁移了移,然後又抱著酒一陣猛灌。
「哥!你不能再喝了!」陳蒼翰上前搶住瓶子,嘶聲大喝。
「呵呵,拿去吧……」
兩人你來我去的搶了一會兒,陳蒼術終于松手了,只是瓶中的酒已經全部進了他的肚子,陳蒼翰痛心不已的搖著頭,咬咬牙,轉身沖進浴室。
陳蒼術呵呵一笑,緩緩閉上眼,流下兩行淚水。
他知道這是不要命的喝法,他的胃早就在抗議了,現在更是傳來一陣陣的痙攣。
他也知道自己是時而清醒時而昏昏沉沉。
都說酒是好東西,可以一醉解千愁,可是,他忘了,還有酒入愁腸愁更愁。
越醉,心越痛。
但是,醉了能在夢里見到她,再疼也值得。
薇薇,薇薇……
當陳蒼翰提著水從浴室里沖出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唇邊帶著溫柔的淺笑醉入夢鄉。
那盆水,他遲遲沒有潑下,最後,他又轉身回到浴室。
白薇在H市只留了短短三天,在第四天的早上,她帶著安安飛回了B市。
她並沒有對父母隱瞞自己和陳蒼術分手的事,雖然,她知道,他們都很喜歡他,可是,有些人是注定沒有相守的緣分。
她和陳蒼術是這樣,她和蘇蘭澤又何嘗不是這樣?
來H市三天,除了剛到的那天,她打電話向他如實匯報安安的情況外,她再也沒給他打過一個電話,而他,同樣一個電話也沒有。
在飛機上小寐的那會兒,她心里已經迅速有了一個決定。
辦公室里,蘇蘭澤正聆听著阮柔的報告,時不時的挑下眉,有時皺成小山,有時又慢慢舒展。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阮柔才把那一疊資料上的內容悉數匯報完畢。
「阿澤,都在這里了。」
「嗯,好的,辛苦了。對了,那份資料李緋兒沒有起疑心吧?」
「沒有。」
「很好,這里還有一份文件,我希望這里面的數據在三天後能到李緋兒手中。」蘇蘭澤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她。
阮柔點了點頭,「好的,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
蘇蘭澤疲憊的靠回椅子上,揉了會兒眉心,又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口袋。
這幾天他已經養成了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成了一種習慣。
他等著她的來電,可是已經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她竟然除了第一天的那個電話就再也沒打給他了?
她難道就一點點都不關心他?
是不是一見到陳蒼術就把什麼都忘到九霄雲外了?
蘇蘭澤死死的握著口袋里的手機,緊抿著薄唇,醋勁大發!卻又死撐著,暗暗較著勁兒,就是不主動打過去,他倒要看看,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什麼時候才會想起他!
「李秘書,給我叫份外賣!」吃貫了她做的早餐,這三天,他每天都是餓著肚子來上班,中午就在公司吃便當,晚上下班直接回南城的家。
至于晚餐,都是黃媽從蘇宅送過來的。
可是每次他都是只吃了幾口就食欲全無,不是他挑食,而是他心事重重,食不知味。
夜里也是不能安眠,一閉上眼就會胡思亂想,想著遠在H市的她是不是正在和陳蒼術你儂我儂,是不是難舍難分。
一想到這些,心里就又急又氣,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沖到H市,然後不管不顧的把她拖回來!
他有好幾次都從惡夢中驚醒,夢到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得眉眼彎彎的奔向向她張開雙臂的陳蒼術,無論他在後面怎麼叫喊挽留,她卻連頭都不回一下。
因為睡眠質量太差,到了公司他要喝比平時多一倍的黑咖啡來提神,可是盡管如此,阮柔已經善意的提醒他幾次了,要他好好休息。
他也想,可是那該死的沒良心的女人總要跑到他腦中折磨他,這次,等她回來,他一定要好好的處罰她!
蘇蘭澤恨恨的想,暗暗發誓!
下班後,蘇蘭澤照樣讓阮柔送自己回家,到了門口,他一邊開門一邊道,「進來坐會兒吧?」他想和她談談她哥的事。
阮柔微愣,這是他第一次邀請自己,有些受寵若驚,站在那里愣了下神,終于遲疑的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進來。
白薇听到門響,知道是蘇蘭澤回來了,于是笑著對正幫她擇菜的女兒道,「安安,快去,爸爸回來了,去給爸爸一個驚喜!」
說還沒落音,女兒就一下躥到外面去了,這時,她听到了蘇蘭澤狂喜的聲音,不由彎了彎唇,拍拍手,走出廚房。
可是當她走到客廳時,卻發現阮柔也在,並且還挽著蘇蘭澤的胳膊,白薇眼眸頓時黯了黯。
但是她還是要強顏歡笑,「阮柔,還沒吃飯吧?正好,我今天做了很多菜,就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
說著卻見她一眨不眨的看著安安,又連忙解釋,「這個……我看安安放了假,讓她來看看她爸爸……還有她爺爺女乃女乃……」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低若蚊蟲,心里懊惱得要死,她肯定要以為她是在利用安安和她搶蘇蘭澤了。
白薇有些急,咬著唇絞盡腦汁想著怎樣說才能讓她不誤會。
這時,阮柔卻淡的開口了,「不用了,我約了朋友,謝謝。」說完模了模安安的頭,「安安,長高了不少哦。」
她盡量放柔語氣,怕自己冷冰冰的性格嚇著她。
「安安,快向阮阿姨問好。」白薇忙提醒女兒。
安安卻是看看阮柔,又看看她媽媽,慢慢嘟起了嘴,並把頭扭向她爸爸,就是不開口喊人。
屋里一下安靜得可怕,蘇蘭澤雖然看不見,卻也嗅出了一絲尷尬,于是道,「既然阮柔約了朋友,那我們就不留你了。」
阮柔呆了呆,听著他的「我們」心抽搐了下,
白薇正尷尬著,並沒有察覺,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阮柔笑了笑,見她轉身,便跟在後面送她。
阮柔慢慢的走向門口,酸楚快要把她淹沒,她不敢回頭,怕看到那讓她又羨慕又嫉妒的一家人。
「明天見。」輕輕帶上門,她終于吁出一口氣,吐出胸腔里的憋悶和痛苦,眼淚不听話的往下流,一出電梯,她連在這個地方多呆一刻都覺得難受。
小跑著沖到地下車庫,飛快的駕車離開。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蘇蘭澤潤潤唇瓣,壓下狂喜與多日的思念之情。
「上午就到了。」白薇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
「你出去,這里亂成一團了,安安,快帶爸爸到客廳里去。」白薇听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回頭,就見他父女倆牽著手走進來。
地上正堆著擇剩的菜,還有小凳子,她怕他絆著,連忙揮手趕人。
「爸爸,陪我看動畫片。」安安人小鬼大,精靈著,一听她媽媽的話便猛搖她爸爸的手。
「好好好,我們去看動畫片!」蘇蘭澤立刻投降,听著女兒撒嬌的聲音,心在瞬間軟得一踏糊涂。
「那我先出去了。」聲音溫柔得像一片雲,白薇心跳一滯。
「嗯,去吧。」
客廳里,安安看著她百看不厭的貓和老鼠,同樣的情節,她照樣看得哈哈大笑。
「爸爸,你看,湯姆真條!」
「是是是,湯姆真笨!」蘇蘭澤仔細听著電視里的聲音,不敢露听一處,因為他要時不是的和女兒討論劇情,他不能因為自己眼楮看不見,就掃了女兒看動畫片的興致。
「吃飯了。」
「哦!吃飯!爸爸,快洗手。」
有孩子的地方總是比較熱鬧,往常吃完飯後兩人都會各干各的事,靜靜的享受時間的流逝,然後在該睡的時候睡覺,各自道晚安。
可是今天不一樣,因為安安,他們感覺連空氣中都多了份快樂因子,孩子的笑聲總是能感染大人,白薇和女兒在沙發上打鬧成一團,不知何時,蘇蘭澤也加入了進來,三人笑鬧成一團。
貓和老鼠還在一集接一集的放,喜歡他們的小女孩卻已經一個呵欠連著一個呵欠,白薇一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忙對蘇蘭澤道,「安安要睡了,我先抱她進去。」
「我來吧。」蘇蘭澤搶先抱起女兒,白薇也不好阻止,只好在一旁扶著他。
「要不,讓安安今天和我睡吧?」蘇蘭澤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下,轉過頭,帶著一絲期盼。
「不了,還是和我睡,明天我把她送蘇宅,白天我們上班,都沒有時間照顧她。」白薇抱過女兒,徑自往房里走去,「時間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能不能幫我個忙?」
蘇蘭澤靠在門上,低聲道。
「什麼?」白薇一邊替女兒蓋被子一邊回頭看他。
「我想泡個澡,能麻煩你幫我放熱水嗎?」
「嗯。」白薇皺了下眉,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究竟來,可是看他面色平常,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那我等你。」蘇蘭澤立刻轉身,扶著門往外走,唇邊綻出一絲淺淺的笑。
白薇安頓好女兒後便來到蘇蘭澤的房間,門虛掩著,她輕敲了兩聲,便自己推門而入。
「怎麼開燈?」要不是有外面的燈光,里面怕是要伸手不見五指了。
借著微弱的光線,她努力搜尋著他的身影,這時身後驀地貼上一具炙熱的身體,她「啊」的一聲,腰間又是一緊,淡淡的草木香侵入鼻端,白薇小小的掙扎了下,卻發現他抱得死緊,頭更是緩緩的抵在她後頸,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脖子上,引來身體一陣陣一顫粟。
「阿、阿澤,你干嘛……」白薇一緊張,說話便有些結巴。
「薇薇,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蘇蘭澤的聲音從她頸後悶悶的傳來,他每說一句,就會輕輕的吻一下,接著她便感覺脖子處有什麼液體滴落,隱隱約約猜中那是什麼,心一下就痛得抽搐起來。
他就這麼害怕麼?這麼害怕她不回來麼?
慢慢的垂下頭,低眸看著腰間那雙修長的大手,唇角悄悄揚起,無言的覆上那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