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玖提到江琳瑯的名字,純粹是一時興起,所以,當江琳瑯當真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江瑤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打量著江琳瑯,只見對方穿著外門女弟子統一的鵝黃裙衫,除了腰間的儲物囊,沒有任何佩飾,烏黑的頭發並未梳成發髻,而是以一根發帶系了,披拂在背後,襯著她雪白嬌女敕的肌膚,精致婉約的眉目,有種天然素雅的秀麗。
不管怎麼說,江琳瑯還是算得上小美人的。
蘇婉早已知趣地退了開去,江瑤玖拿起桌上的茶準備喝,剛端到唇邊忽然想起,此情此景,怎麼那麼像是宅斗文中正房召見小妾呢?這無厘頭的想法剛從腦子里一過,她頓時繃不出「噗哧」一笑,將茶杯又放了回去,輕快地笑道︰「那邊一排都是椅子,隨便坐啊!」
江琳瑯有些意外地抬頭望了對面的嫡姐一眼,目光飛快地掃過,隨即又垂了下來,顯露出一副略帶拘謹的恭敬模樣,輕聲道︰「多謝師姐賜座。」
大半年不見,江瑤玖越發地明**人,衣著打扮更是精致,生生將她比得拱肩縮背的寒磣!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江瑤玖的修為比她高!實力比她強!
江瑤玖重又把茶杯湊到嘴邊,饒有興趣打量著雖然鎮定自若,但呼吸頻率卻微微發生了變化的江琳瑯。
她在緊張什麼?
在江瑤玖印象中,江琳瑯一直是一朵月復黑花,原因自然是那次金仙觀親眼見到江琳瑯殺人的情景,所以,江瑤玖自然不可能認為對方的緊張是因為害怕自己,因此江瑤玖得出的結論,也必然就歪向了「此事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這一論點。
氣氛有些詭異,江琳瑯雖然坐在椅子上,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雖說大半年前在坊市那件事中,她也瞥見了江瑤玖,但那時對方給她的印象,卻和此刻截然不同。
江瑤玖並沒有刻意刁難她,但江琳瑯卻在那居高臨下的沉靜中,感受到了一種莫測高深的壓力。
江琳瑯在心中苦苦一笑,或者是在練氣三層之後,她才真正懂得了「修真界等級森嚴」這句話中蘊含的苦澀無奈吧!
江琳瑯心中柔腸百轉,那邊江瑤玖卻已經閑閑開口,「你打算參與哪些考試?」
江琳瑯心中一驚,想了一想,猶豫道︰「符吧……此外,還打算參與新晉弟子的武比。」她就算再蠢,也不會貿貿然參與煉丹的比賽,雖然她煉丹的天賦遠高于符和煉器,萬一暴露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四門雜學中,符最是成本低廉,煉丹煉器若無豐厚身家支撐,根本學不下去,而陣法最重天賦靈機,江琳瑯倒是想學,奈何一來天賦不夠,二來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浪費,所以只好放棄。
只是,江瑤玖分明不是該關心她的人,卻為何要問這些?
江琳瑯滿月復狐疑。
江瑤玖笑了一笑,又道︰「繪制的符怎麼樣?有幾階了?」
江琳瑯謹慎地道︰「師妹在這方面天賦不高,現在才能繪制低級的金剛符、神行符,也不指望拿什麼名次,就是來見識一下,也好給自己一個努力的目標。」
江瑤玖道︰「你身上可有現成的?給我看看。」
江琳瑯的手頓了一下,雖滿心不情願,也不得不自儲物囊中取出一張淡黃的符,似乎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師妹昨天繪制的金剛符。」
江瑤玖抬手一抓,將那張靈符攝來,望空一拋,那淡黃色的符紙立刻化成一道淡黃的光暈,形成一個三尺來大的光罩。
江瑤玖因為對敵經驗少,從未用過符,雖然儲物囊里有幾張謝寒秋贈送的高級存貨,但卻也沒機會去試過威力。她心念一動,游龍劍便化作一道細細的赤線,望空一繞,仿佛毫不費力般,便透入了那金剛符形成的淡黃光罩中,這光罩一破,那符紙也飄落地上,失了靈氣。
江琳瑯眸光一閃,隨即壓下驚駭的神色,她繪制的金剛符,威力自己也試過,用那把下品法器的短劍,全力攻擊數十下才能擊破,江瑤玖的法器到底有多麼厲害?果然,這便是被金丹真人收為門下的待遇麼?
江瑤玖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弄壞了你的靈符,不會要我賠吧?」
江琳瑯哪敢讓她賠,連忙搖頭,微笑道︰「師姐把我看成什麼人了?縱然師妹身無長物,也不至于如此小氣。」
江瑤玖笑道︰「那就好!對了,你用的什麼法器?既然你要參加武比,想來對自己的身手是很有信心的了?」
江琳瑯臉色微變,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垂下了頭,道︰「螢火怎敢與皓月相比,師妹這點微末本事,還是不要讓人取笑了。」
她瞬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江瑤玖接下來也許會不小心「失手」,是想傷毀她的氣海?還是砍斷她的肢體?或是在她臉上制造出幾條傷口?
從江瑤玖適才御劍的嫻熟手法來看,江琳瑯悲哀地發現,哪怕自己拼命地擠出學習法術,獵捕靈獸以增加實戰經驗,也……完全不是人家的對手。一種無能為力的冰涼恐懼感自她的脊背後面爬上來,一如兩年前,遇到的那個冷漠高傲的黑衣修士時的感覺。只是,江瑤玖為何忽然要對付她?她自問入門以來,幾乎是竭力隱藏自己的存在,大半年前,江瑤玖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江琳瑯此刻還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前天鄭連義曾經來找過她買過丹藥……難道是因為這件事觸怒了江瑤玖的哪根神經?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想要想出拯救自己的辦法。
江瑤玖微微歪著頭,打量著她努力掩飾慌亂的樣子,有點想笑,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悲涼。
她不喜歡江琳瑯這種人,並不是因為她穿越,更不是因為「江琳瑯像主角」這種說說而已的可笑理由,而是因為,江琳瑯的品性,太像芸芸眾生。
敏銳、執著、能屈能伸,但同樣也冷漠、功利、心胸狹窄。
江瑤玖忽然便覺得意興闌珊,在她眼中的江琳瑯的性格很典型,但或許在旁觀者清的他人眼中,自己也是另外一種典型吧!
江瑤玖放緩了聲音,道︰「江琳瑯。」
清秀的少女鎮定了下來,回望過去,隨即又垂了眼,輕聲道︰「師姐有何吩咐?」仿佛剛才那驚懼慌亂都不曾發生過。
江瑤玖凝視著她,道︰「你為何想要修仙?」
江琳瑯愣了一下,很快地答道︰「羨慕神仙自由自在的生涯,想要學會獨立和保護自己的本事。」這話倒也不是假話。
江瑤玖道︰「那麼現在你是否覺得自由自在?是否獨立能保護自己?」
江琳瑯的臉色陡然變白,良久,才搖了搖頭,苦澀道︰「沒有,也不能。」她嘆了一口氣,忽然反問道︰「師姐為何要問這些話呢?」
江瑤玖笑了笑,道︰「就是隨便問問而已。」這回答也沒有出乎她的意料,當初看過無數小說,主角們的回答都是大同小異,少數會加上「保護重要的人」,但大多數,依然還是要以自己為先,人,畢竟是獨立的個體,也沒有誰真正離不開誰。
江琳瑯還想說什麼,江瑤玖卻已經沒了興趣再听,揮手讓她出去了。
蘇婉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捧著一個溫玉茶壺,微笑著給她添茶,道︰「江師姐,那是令妹吧?長得真水靈!」
江瑤玖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道︰「不用特地照顧,也不必刻意打壓,听天由命吧!」她覺得,今天的感慨稍微多了一些,或者有幾分是因為江琳瑯這個穿越的「同鄉」,但感慨是一回事,照顧又是另一回事。
江琳瑯同樣不是,也不可能成為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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