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芝的情緒很低落,簡單一直安慰她,听她哭,任她發牢騷,最後,她哭的累了,才慢慢地蜷著身子,疲倦地睡著了。
簡單下樓的時候,季婉楓已經不在客廳了,只剩下薛瀾肖,安靜地坐在沙發的角落里,一邊抽煙,一邊沉思。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很出神,仿佛連她出來都不知道,只是眯著眼,那目光定定地仿佛穿透了什麼,看到了遙遠的過去一般。
簡單覺得這里面大有蹊蹺,所有的事仿佛都不太對勁。薛瀾肖為什麼這麼反對瀾芝和杜宇晟談戀愛,而且如此過激?為什麼薛瀾肖對鐘寧的態度也是這樣深惡痛絕?
他不說,所以一切看上去就顯得他霸道武斷,但是她覺得一切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就算他以前逼她做這做那,毫無道理,毫無節制,但是,那些應該是他覺得自己投入太大,想找回一點心理平衡罷了。
但是瀾芝和鐘寧的事,應該不是「他不喜歡」四個字就可以輕描淡寫,一掀而過的。
她想知道答案,于是鼓足了勇氣走過去,薛瀾肖吸了一口煙,抬起頭,神色迷茫地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吐著煙圈問︰「怎麼樣?」
「她睡著了。」
「睡著了?」他微微皺了一皺眉,「她居然還睡的著?」
簡單挑了挑眉,不明所以,薛瀾肖卻忽然站起來,把煙蒂往煙灰缸里一碾,說︰「既然是這樣,我們也走吧。」
至了車里,薛瀾肖一直是開車,目不斜視,一言不發。簡單悄悄窺探著薛瀾肖的側臉,只見他神色凝重,表情緊繃,仿佛臨陣沙場一般。其實他不是沒有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但他仍然裝作沒有看到,刻意閉口不談,如此一來就坐實了這兩件事里面大有文章的猜測。
她嚅了嚅嘴唇,許久之後才艱難開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裝傻。
「為什麼你這麼反對瀾芝和杜宇晟的事?我不相信是因為于嶺飛對瀾芝有意思!」
他嗤地一笑︰「不是因為這個還能因為什麼?就是因為這個!」
她知道他不願意告訴她,于是窮追不舍︰「那你告訴我,杜宇晟哪里不如于嶺飛?好歹人家杜宇晟是鋼琴家,于嶺飛呢?什麼都不是。媽之前還想跟胡家聯姻,相比胡家的權勢地位和胡家的公子的條件,你覺得媽可能接受于嶺飛嗎?倒是杜宇晟比于嶺飛的優勢大很多,又是瀾芝喜歡的人,為什麼就不行?你給我這樣的答案,我不能接受!」
薛瀾肖又是一笑︰「小單,你太激動了。咱們倆不過是假結婚,正確意義上,瀾芝只是你暫時的小姑子,你何必為了這點事,影響自己的心情?」
他說的這是什麼話?簡單狠狠瞟了他一眼,就見他面不改色,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你放心,你是你,她是她,你和瀾芝我分的很清楚。我們合約結束了,你和我就是路人,但瀾芝,我是一直把她當妹妹看的,就算將來我離開了薛家,跟你成了陌路,我和瀾芝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哦?」
他似乎有些不信,簡單又笑說︰「到了那個時候,我既不缺錢,又不愛你,所以不會把主意打到瀾芝的頭上!」
薛瀾肖聞言,眼皮一撩,不屑地哼了一聲︰「早就知道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我豈會隨便起那個疑心?只不過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罷了。」
簡單挑挑眉,問︰「不可思議?」
「女人一向心窄,在咱們倆簽了那種合約之後,有過金錢往來,有過肌膚之親,有過子嗣傳承,從一開始的朋友變成利益關系,又變成分外眼紅的仇人,你竟然還能有那樣的心態,應該能算的上是不可思議吧?」
「是你把人都想的太狹隘了。我又沒有做錯什麼,難道就非得我見了你跟見了瘟疫似的退避三舍?」
「是嗎?」薛瀾肖抿了抿嘴唇,臉頰微微一陷,露出一個極淺的酒窩,「看來,你考慮的東西還很淺,或者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考慮什麼?」
薛瀾肖把車子一拐,停在路邊的綠化帶里,然後扭過頭來,鄭重其事地問︰「你一直都在想怎麼救你的弟弟,不遺余力,為了他,你什麼事都肯做。那麼,現在我來問問你,將來生了孩子之後,你會怎麼辦?」
「你希望我怎麼辦?」簡單反問。
薛瀾肖嗤笑了一聲,不說話,從兜里掏出一根煙來,哆哆嗦嗦地點著。
她知道,她是明知故問,可是薛瀾肖一直冷血,一直逼迫她,現在居然連句話都說不出口?薛瀾肖到底還是沒有把握,可是,當初是什麼讓他有這樣的勇氣,竟然不顧一切地逼她給他生孩子?
她笑說︰「你放心,我會按照約定離開,不會回到這個城市來,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
他手上的火苗又顫了幾下,忽然自嘲一般地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大概是真的好笑,最後他笑到肚子都疼了,仍是止不住,不得不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簡單看他的樣子,開始有些慌措。
「你不信?」
他這才止住,說︰「信,我怎麼能不信。只是我一開始低估了你,現在才終于看清,原來一直都是我想的太多。」
他把手里的煙狠吸了幾口,扔出車窗,說︰「我要回公司去開會,你下車。」
簡單眨眨眼,以為自己听錯了,結果他又擲地有聲地重復一遍︰「我要回公司去了,你下車。」
不知道他又突然犯什麼邪勁,簡單只好推開車門走下去,門才剛剛關上,他就猛地踩了油門,一陣風似地絕塵而去。
簡單走了很遠的路,走到腿都麻了才回到別墅,鐘寧看見她一瘸一拐狼狽不堪的樣子,嚇了一跳,以為她被打劫了,嚷著要報敬警。
簡單及時阻止,坐在沙發上把自己走路回家的事和鐘寧說了一遍,結果鐘寧當即拍了桌子︰「小單,你傻呀?怎麼不打車?」
她直言不諱︰「我氣都氣死了,頭差點炸了,哪有什麼心思打車?」
鐘寧看著她,忽然想起什麼來,問︰「對了,剛才听你說什麼生了孩子之後要離開什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沒什麼,沒什麼。」
簡單沒料到自己會說漏了嘴,臉色一凜,開始支支吾吾,但鐘寧何其精明,立即看出中間的端倪,道︰「還騙我?是不是好姐妹?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真沒有!」
任她軟磨硬泡,簡單始終是三緘其口,打死不說,最後逼的鐘寧不得不施出殺手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告訴院長去。院長對你那麼好,肯定會去問薛家的,到時候,不管有什麼事,都會真相大白的。」
說完,鐘寧作勢要走,簡單一時沒了主張,下意識地就叫住她︰「唉!」
「怎麼?」鐘寧回過頭來,「想說了?」
簡單想了想,咬咬牙說︰「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簡單故意支開了阿姨,把鐘寧帶到臥室去,一五一十地將她如何認識薛瀾肖,如何認識秦天,如何愛上秦天繼而受到秦家反對的事,還有為了救弟弟,她和薛瀾肖契約結婚,契約生子的事和盤托出,鐘寧听的瞪大了眼,整個人都呆住了。等她講完又過了許久,她才恍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你說,你和薛瀾肖這一切,都是假的?」
簡單點點頭︰「是假的,但所有的一切都屬于你情我願。只要我給他生個孩子,就可以擺月兌這一切!」
「天吶,你真是瘋了!」鐘寧覺得不可思議,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訓斥她,「真沒見過你這麼怪的人,有些人作了夢都想往豪門里鑽,你倒好,一門心思想往外逃。」
「豪門的日子真的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簡單嘆著氣,「你知道我每天在薛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如果有一個人,整天在你的耳邊嘮叨,什麼要注意形象,要注意氣質,什麼沒爹媽教的孩子就是不懂規矩,什麼進了薛家就要養成良好的習慣,養成高雅的氣質……反正就是這些。鐘寧,豪門其實就是外表光鮮,其實里面裹的全是黑心棉,那些骯髒丑惡是你見不到的,那些束縛也是你無法想象的。再說,我不愛薛瀾肖,他也有喜歡的人,我們如果太久糾結在一起,那就把別人耽誤了。」
「別人?誰?上次上報紙的那個集郵女明星?還是他那幾個狐媚子似的女助理?又或者是誰誰家的良家少婦?還是某名牌大學的痴情校花?」鐘寧擰著眉,一字一句地問,「小單,你真的太善良了,你自己把什麼都搭進去了,青春、美貌、身體、一切的一切都給了他,結果還要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們?」
「我……」簡單想要辯解幾句,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唉呀,你什麼你呀,真是急死人了,我去找薛瀾肖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