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相大人第六次路過的時候,雲箏給自己的無名指狠狠地戳上了一針,連頂針都沒頂住。
血珠很快就沁了出來,殷紅的一小點。
「小姐她起來了沒有?」衛夢言是有些話說的,中午在餐桌上氣氛那樣生冷,他沒好開口。
「沒,敢情是累著了,連水都沒喝就先睡了。」雲箏咬舌頭。
她是非常非常樂意見到衛相,也非常非常樂意同他說說話,可怎麼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因為那天殺的小姐,從莆園回來之後,一轉身就去了廚房。
等她擺月兌大黑的糾纏追上去時,小姐已經溜得沒影了。
有人看見小姐在定壤湖邊的大石頭上磨刀,她巴巴地跑去尋,然後……就悲摧地變成了同伙。
小姐一邊磨刀霍霍一邊咬牙切齒地威脅她說︰「今天下午的事不許告訴我爹,否則就把你嫁給簫琰。」雲箏猜想她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不然廚房的許婆子怎麼是那樣一副戰戰兢兢的眼神?怪只怪雲箏一時糊涂,看漏了。
雲箏有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可是也要遇上個講理的啊,衛小姐蠻橫霸道是里外皆知的,她只能認命。她雖然是個恨嫁的,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嫁個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還有……那條粉紅的肚兜她也看見了,那個簡直就跟落英居青萍姐姐平時穿的一個款兒……這灘渾水她可不想去趟。
想起小姐,雲箏的心肺腸子就攪作了一處,幼時被衛相點為小姐的貼身丫鬟,她還沾沾自喜過一段時間,後來小姐終于從金平殺回來,旁人看她的表情就只有同情了。
幸好還有小枇杷能墊背,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賜。
與她同樣苦惱的還有廚房的大庖,自從小姐歸家之後,誰都覺得廚房才是遠是非的地方,就沒想過有一天衛小姐也會來廚房里轉悠,更沒想到她會去搶菜刀。
幾乎所有人都暗暗認為小姐是想出門殺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將這事告訴侯總管,告訴與不告訴都是一樣的下場,下人總要受罰。
衛相大人護短的很,他怎麼也不可能把這心頭燥火發到自家女兒身上去。
就這樣,衛堂而皇之的弄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把菜刀,一根長索,三支鐵鉤,一身黑衣。鐵鉤是莆園里的婆子們用來掛臘肉的,長索是府里用來晾衣服的,綁在一起,就是一副絕佳的爬牆工具。
當夜月黑風高,衛揣著偷來的令牌和搶來的寶貝,獨自跑去蹭圍牆。
她將手里的長索挽成幾圈,攥住了鐵鉤輕輕一拋,「嗒」地一聲脆響就扣在了牆頭。用力拉了拉,將長索的末端拴在腰間,將兩頭繃著緊緊的。接下來,雙手攀住了繩索,腳下一蹬,整個人身輕如燕地拋上了天,借著慣性不落時,不停換手,不用施展輕功,她也能三下五除二地翻牆走人。
「花間一壺酒,對影成三,人、人……」
人?牆外的人拋下酒壺,撩開衣袍,解開了褲帶,剛剛在牆根站好,一條又軟又糙的東西就落在了脖子上,下一刻,是一個香滑的嬌軀……狠狠地砸在他頭上。
「通!」倒霉的路人甲就這樣被莫明其妙地砸暈在牆根下,手里,還提著解開一半的褲帶。
「喂!你醒醒!」衛哪會想到這三更半夜衛相府外還有人,她蹲子去模那人的鼻子,直到手背上感覺到一絲余暖,才略略安心。那人只是被砸暈,並不是被她踩斷了脖子。
「算了,你還是別醒了,要真醒了,我還要把你再打暈,多麻煩!」衛左右看了看,不見第三人在場,她就十分好心地將這個暈掉的男人拖進一處窪地,用淺草蓋住了。
好像有哪里不對!
等等,這不是毀尸滅跡麼?她是不是還要點一把火才甘心啊?
如果那男人還醒著,估計就要抓狂了。
幸好衛還有些覺悟,看看天色,丟下這個爛攤子,模黑奔逃。
晚上不能走水路,只能沿著定壤湖跑半圈到輔國將軍府,為了避開街上的行人,巡城的士兵,還有打更的更夫,她只能繞一條遠得不能再遠的路,總之是哪里偏僻就往哪里鑽。
然而,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後悔了。
衛別的不怕,就怕鬼。讓她上陣殺敵砍人沒什麼,收拾戰場就別叫她了,她本來可以跟著夏侯卓琪一起上去打北夷鬼子的,但是師父考慮到她怕鬼的特性,轉而將她編入了予聆手底下的隱衛,就這樣,她成為了予聆身邊的小跟班。
她跟予聆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從小便知根知底的,沒想到命運一個轉彎,把她甩到了湖對岸,從此,師兄妹就變成了陌路人。她也想把予聆拽出來,直接了當地跟他說︰「我就是你的小卓樺啊,你別嫌棄我啊行不?」
可是依照衛小姐這樣瘋得沒來由的性子,予聆會信麼?那小子多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當然,衛怕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有人說,女女圭女圭膽小也是正常的,你沒看蘇家的姑娘連踩死一只螞蟻都不忍心麼?呸,別跟她提蘇子墨,她可是親手殺過人的,像她這樣的殺星,生冷不忌不也是應該的麼?可是她就是怕鬼,總覺得是小時候被什麼東西魘著了,才得來的後遺癥。
她記得,夢里總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映著綠光的牛頭馬面面具,以及面具下沒有意義的低吼,還有周圍鬧哄哄的尖叫……衛只記得那樣一雙眼楮,說不上惡毒,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潤的,可是她就是害怕。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能明白,原來一直魘著她的,就是那雙溫潤如玉的眼楮。
衛沒敢在小巷里穿梭,反而是上了房梁,借著重檐的死角多次閃避,才繞過了巡城士兵的路線。當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月兌力了,面前立著的,是將軍府高大森嚴的門臉。
將軍府,她又回來了。
隆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