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第19章 內幕

作者 ︰ 冰妃襲陽

從頭到尾,予聆就只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淺淡如水,不著半分情緒,令人完全猜不透。

衛一直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可是今日一見,方知不然。有時候距離遠了,心間自然就蒙了灰塵,看不清了。

他明明只要多走幾步便可以接近她,明明只要使點小手段便可以從她手中拿回失物,但是他沒有,他們甚至沒說上一句話,之前的一切都未嘗發生似的。

衛光想著「吃里扒外」這四個字,兩邊太陽穴就隱隱作痛。

如果她重生在一個普通百姓人家倒還罷了,大不了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然後覓著個合適的人就嫁了,從此再不想當初。

但是上天沒給她這個機會……她注定「身在曹營心在漢」。

夏侯將軍給了她十一年細心教導,左相府給了她再一次面對人世的機會,兩者著實難以權衡。而那些橫亙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的心情更叫人頭疼。

她這樣想,要是衛相真是國之棟梁倒還罷了,她做個快快樂樂的大小姐也未嘗不可,問題是,衛夢言是個權臣啊,是忠是奸還說不清呢。

「不玩了!」眼見予聆公子離開,心情突然就跌到了谷底,一腳將凳子踹飛,她轉身就走,半點猶豫也沒有。面臨鬧劇收場,所有人都怔住了,誰也弄不清這位大小姐又唱的哪出。

「嗚!汪汪!汪!」大黑的兩條前腿按住簫琰,得意揚揚地踩在他背上向侯白邀功。簫美人露出了垂死掙扎的神情。

「我爹呢?」這位相爺爹爹可有本事了,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他卻不置一辭,到現在連個影子也沒看見,哪有半分主人家的樣子?衛想起來就有氣。她本打算回品琴苑,可腳下一轉,卻走向了落英閣。

「小姐救命啊,要咬死人了!」簫琰的衣物被大黑撕得一條條,轉眼就變成了破絮一堆,他此時正躺在地上肉痛不已。

「哼,咬死了活該!」衛根本不想理他。「吃里扒外」什麼的可是她的心頭傷肉中刺,她能立刻放下成見才怪。

「小姐,你身子還未大好,不如先回房去歇著?」看著一群下人小心翼翼地跟著,青萍略感不忍,左右再看看,小枇杷仍在慘叫,雲箏沒壓根就沒露面,都不知躲哪去了。

「我好得很,不勞廢心。」衛邊說邊走,沒給人勸說的機會。

青萍面有難色,卻又不敢僭越,只好眼睜睜看著大小姐沖進院子,一把推開了衛夢言的書房門。

屋內氤氳的茶香還沒散去,朦朧的水汽尤自隔阻兩人之間,衛蹬蹬蹬地踏前幾步,直撲案前,在衛夢言面前站定,她又用力吸了一口氣,才得壓下心中的怒意,繃著臉問道︰「爹,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讓任何人進來,怎麼才一轉身就忘了?」

「兒,你這是在責怪爹爹?」衛夢言蓋好茶盞放置一旁,慢慢眯起鳳目。

傻丫頭今天狼狽到家了,身上的中衣被汗水沁濕,袖口還沾著園子里的泥土,全身散發著一股鄉村野地才有的潮濕氣味,頭上的發髻也松了,軟塌塌地垂向一邊,逆光看來是毛絨絨的,卻又顯得分量十足。

衛就這樣背頸筆直地挺立著,如同一只高傲的白鶴。

衛夢言看著看著,就笑了。

「你、你還笑?剛才我在園子里跟跳梁小丑似的蹦來蹦去,你怎麼不出來阻止我?難不成是打定了主意要待在這屋里看笑話?你這個爹到底是怎麼當的?」衛再不靠譜,也總歸是個名門閨秀,如此一鬧,她還有臉見予聆麼?她是來做千金大小姐的,可不是來磨臉皮子的。

衛夢言還在笑,但是笑容里卻摻雜了許多其它的東西。等到笑夠了,他才一點點地收起眼底的情緒,慢慢地攏起雙手,十指交扣,四平八穩地放在案上︰「兒,你又是爬牆又是挖洞,恨不得掘地三尺要見這個人,現在見到了,卻為何要怪罪于爹爹?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喜歡他,只是覺得好玩?」

喜,喜歡?衛心里猛地一抽,不禁暗忖︰衛夢言果真是幾千年難得一見的老狐狸,才三句話就繞在點子上了,這不是敲山震虎又是什麼?可惜,她並非真的衛,亦並非真的喜歡予聆,只能盡力表演了。

然而,饒是心中如此清明,她仍舊在不知不覺中扭曲了面容,看向衛夢言的表情也變得獰猙︰「想見……也,也不是這個時候啊……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他進府里來,又故意讓他看見我這副樣子,你不來阻止我,就是因為他……他……」就是因為他是將軍府的人?

正常男人看見個這樣的女人都會下意識地開溜吧?是個女人都會覺得無地自容吧?難道說,這才是這老狐狸真正的意圖?

厲害啊,他不用做什麼就可以達到目的,雖然她自問聰明絕頂,卻還是輕易就被他看穿了。她還真是說不上喜歡不喜歡,說白了就是,太熟了,不好下手。

衛夢言這老賊擺明了不看好他們!一對鴛鴦還在蛋殼里就要被拆散了,真可憐!還是師父說得對,衛夢言就是個大奸臣!如此善于攻心,不奸都不行!

「兒,且听爹爹說一句,予聆這孩子……美則美矣,卻是一株高不可攀的狼毒之花,他配不上我的寶貝女兒。爹爹這麼做,可也都是為了你好。」衛夢言溫和地望向她,柔聲說道,「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未及弱冠,卻能在你我面前做到不驚不疑,不憂不喜,其城府之深可見一般。你幼時養在金平,被梅家寵著哄著,鮮見人世險惡,面對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爹爹只怕你應付不來。是以……爹爹並不認為用這種方法警示他有何不妥。」是沒什麼不妥,就是太糟心了,這分明是在給女兒抹黑啊,雖然她已經夠黑了……

「爹爹警示,就是想說,自己的女兒是個瘋的,讓他更加厭惡女兒?」衛此刻心情十分復雜。

一方面,她討厭這個便宜爹給予聆差評,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佩服這老賊謀算人心的本事,他不僅僅想讓予聆知難而退,更欲模清女兒的「底細」,要是這樣衛還能淡定自如地追著予聆滿城里跑,她就枉為女子了。

衛她演不出那種羞憤與難堪,只因為予聆不是別人,他是兄弟,是手足,她向來沒有戀足癖,所以早在八百年前就對他免疫了。

「爹爹原也以為予聆公子登門是為了兒你,沒想到……」衛夢言看著衛尤自防備的眼神,誤會了女兒的意思,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從手邊拿出一只薄薄的木盒推過去,「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衛遲疑地接了,順手翻了盒蓋,沒想到這一翻開,就再也沒有下文。

她整個兒都呆住了。

盒子里裝的居然是賬簿的謄本,準確說來,是從靈州太守許皓手中流出的賬目謄本,這東西還是她親自從靈州府里取回來的,雖然她看不懂這里邊的內容,卻也能記住個大概。原以為予聆上門是為了從她這兒取回那面令牌,卻沒想到,他竟是為了將這麼重要的證物交給左相,真太匪夷所思了。

許皓貪墨的案子牽連甚廣,近日曹國丈三番五次拿這事來彈劾衛夢言,直鬧得滿城風雨,曹游也該是收到了風聲,才敢對她出言不遜。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將軍府要的證物,為何卻巴巴地送到了疑犯的手里,這究竟是予聆自己的意思,還是夏侯罡的意思?

她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這是由予聆私下決定的。先斬後奏就是他的本事。他究竟想做什麼?

「朝廷中的瑣事,爹爹便是說了你也不會懂,兒只需明白,這本賬簿足夠證明爹爹的清白,而予聆公子不巧便是那個能證明爹爹清白的人。只是爹爹卻有些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懷疑,所以不得不防,倒也合情合理。左相與夏侯將軍素無交情。

這是威脅還是示好?是試探還是別有用心?

衛也一樣看糊涂了。

衛夢言沒錯,借著一場鬧劇劃清了兩府之間的立場,至少,不會有人猜出予聆此行的目的,只是可憐她,莫名變成了無辜炮灰一只。她心里疑多于怒,憂多于喜。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爹,女兒懂了,是姓曹的想害爹爹……但女兒覺得,這件事根本同予聆公子無關,女兒就是喜歡他,很喜歡他。」並不是真的喜歡!是裝的!裝的!衛重復地告誡自己,眼楮卻越來越亮,清澈得連半點雜質也沒有,當真如少女懷春,「如果有可能,我想繼續就這樣喜歡下去!不過我也會听爹爹的話,不丟我相府的臉!」

繞了半天,又繞回來了,這回衛夢言真的郁卒了。

她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啊?小丫頭似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容易糊弄,以後這朝堂上的事究竟還要不要說給她听呢?有那麼一瞬,他真覺得這丫頭根本不是自己親生的,不然,他說的話,她怎麼就听不明白哪?

隆重推薦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御夫呈祥最新章節 | 御夫呈祥全文閱讀 | 御夫呈祥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