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水流一般從指縫中漏過。
接下來的幾天林寶淑哪里都不去,每日都把自己關在房里面。丫鬟們送飯送菜進來都被她給趕出去,只有紅綃送的東西才肯,對外則宣稱她身子不好,生病了。
府里面一時之間流言四起,人人都說這個三小姐又開始發瘋了。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而今忽然發瘋,也沒什麼奇怪的。像她這樣蠢鈍的女人,原本就是應該瘋瘋傻傻的。
林老爺來探過她幾次,卻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而紅綃更是完全不明白她每天把自己埋在書房里抄抄寫寫,到底在做什麼。
就這樣,不知不覺就到了老夫人生辰那一日。
今年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壽,自然要熱熱鬧鬧的過一番。闔府上下一大早便起來打掃庭院,將府里面打掃得干干淨淨,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彩綢和絹花,而廚房那邊更是把早就準備好的山珍海味開始烹調。
府里上上下下的女眷丫鬟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像是過新年一樣。
到了半上午,就由林老爺帶著所有的人來到最大的廂房正堂里面,卻給老夫人拜壽。
老夫人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金線黃底繡鳳凰香山緞的袍子,頭上綰了高高的發髻,飾以金釵飾物,越發顯得精神奕奕。雖是有些年紀,卻不失威嚴。
她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邊上的丫鬟婆子垂首站在那里,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等到林老爺帶著幾房夫人到了後,便連忙給老夫人行禮,連聲說道︰「兒子給母親行禮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對他說道︰「快起來吧。」
「是,謝謝娘。」林老爺說著,就站了起來,他的身後幾個夫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今日里的人真可謂是很多,就連許久都不出面的二夫人梁辛未也帶著她的女兒林寶琦來了。
見到所有的人都來了,老夫人不禁非常歡心,笑著說道︰「老身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每年生辰還有春節可以看到兒孫們共聚一堂,這的確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希望啊以後老身能夠多活幾年,也能夠多看你們幾年。」
「老夫人您玩笑了,您身子骨這麼好,一定能長命百歲的。」說話的是大夫人榮氏。
「承你貴言。」老夫人笑了笑,可以看得出來,今天她果然是十分的開心。
「對了,兒子和媳婦還有孫女們每人都給老夫人準備了禮物,不如就趁此良機把禮物給老夫人獻上,娘親您看如何?」林老爺笑吟吟地問道。
「也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們今年又耍些什麼花樣。」老夫人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林老爺便笑著說道︰「我知道母親您一直都對字畫非常有研究,所以今日里特意去找了王羲之的《蘭亭序》真跡送給娘親,希望您喜歡。」
說著,他就讓丫鬟把那《蘭亭序》真跡遞了過去。
老夫人微微頷首,笑著說道︰「振軒,你倒真是有心了,連老身喜歡什麼也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做兒子的本分。」林老爺連忙呵呵笑著說道,他在老夫人的面前果然也是極盡尊重的。
其余的人見狀便也紛紛獻寶,榮氏大夫人便往前走了幾步,笑著對她說道︰「媳婦也不知該送老夫人什麼好,老夫人金也不缺,銀也不缺,恰好前些日子我母親托人送了一個寒山玉如意給我,這玉如意帶在身邊,說是到了夏天可以遍體生涼,而到了冬日里又可以使身子暖和,希望母親喜歡。」
說著,她就把那寒山玉如意送了上來。
老夫人看了後,見那寒山玉如意價值連城,果然是大夫人費了一番心思搜羅來的。至于是不是她娘家所送不得而知,然而心意卻到底是在那里。
老夫人便連忙笑著說道︰「媳婦真是有心了。」
然後就輪到了二夫人梁辛未。梁辛未素來都與世無爭,她送了一串檀香木的佛珠給老夫人,老夫人一時之間喜得合不攏嘴。
緊接著便是林家的兒子和女兒。今日林寶淑倒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掛名大哥林錦鱗。
她只知道林錦鱗是個紈褲子弟,平時里很少回家,可謂是日出他出,日落他也不回來,平時壓根都是見不到的。再加上前些日子他跟人出去辦貨去了,也剛剛回來不過才一兩日而已。
他笑著跑到老夫人的身旁,對她說道︰「女乃女乃,孫兒知道今日是您的生日,前些日子出去辦貨,就特意為您帶了一樣東西來,孫兒瞧著您一定會喜歡。」
「不知有什麼好東西呢?」看得出來,老夫人對他非常的寵溺。
他便笑著說道︰「孫兒相信您看了一定會很喜歡的。」說著,他就拍了拍手,緊接著就有兩個小廝抬了一只有兩三尺高的紅珊瑚走了進來。
那紅珊瑚顏色璀璨,就好像是初升的朝陽一般,光彩奪目,璀璨絢爛,讓人見之難忘。
這樣純淨而又美麗高大的珊瑚的確是很少見到了。
林寶淑忍不住驚嘆一聲,她的的確確很少見到這種東西,這種東西肯定是價值連城。沒有想到老夫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錦鱗有心了,你對***一番心意,女乃女乃全都記下了。」
可見老夫人身為堂堂的前晉郡主,對于這些寶物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些寶物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價值連城,難能可貴,在她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女乃女乃,您好像並不是很喜歡呀。」
「只要是孫兒送的東西,女乃女乃又怎麼會不喜歡呢?」老夫人輕輕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頭,笑著說道,對他的溺愛之情盡溢于言表。
緊接著要來獻寶的自然是林寶琦了。林寶琦始終也是林家的長女,林寶淑雖然見過她幾面,但是跟她也並不太熟稔,只知道她xing子溫和,待人很好,下人們也都非常的喜歡她。
只是也正是由于這樣的性格,使得她雖然身為長女,在府里面也並沒有什麼地位,林寶釵就經常欺負她這個姐姐。還好她為人樂天知命,也不甚計較。
她手中捧了一件衣裳送到老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喊道︰「老夫人,這是我和如安的一片的心意,這緞子是如安親自請人幫忙買的,是地地道道的寒山緞,而這件衣裳則是我連續繡了幾個晚上繡成的,還希望女乃女乃笑納。」
「你們送的,老身自然都很喜歡了。」老夫人淡淡地說道。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孫女也不是特別的疼愛。
她送完之後,緊接著就輪到了林寶淑。林寶淑這是第一次來參加老夫人的生辰家宴,她的樣子倒顯得從容不迫。
林寶釵在一旁小聲地對榮氏大夫人說道︰「娘親,您等一會兒就等著看熱鬧吧,我相信她不會有什麼好禮物來獻給老夫人的,你知道她一直都瘋瘋傻傻的。」
听到她這番話後,大夫人緩緩地點了點頭,果然就見到林寶淑端著一個非常古樸的檀香木盒子往前走了幾步,對著老夫人盈盈下拜,緩緩地說道︰「寶淑今日知道是老夫人的生辰,老夫人過六十大壽,先祝願老夫人仙福永享,仙壽恆昌。」
這兩句還是她從《紅樓夢》里面學來的。老夫人听了她的祝福與旁人的祝福有些不同,頗有新意,嘴角便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她又繼續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說道︰「我知道大哥和姐姐送給老夫人的禮物都很貴重,寶淑也心向往之,然而寶淑心里面卻也有另外的想法。」
「哦?」老夫人听到她這麼說,深覺詫異,不禁有些好奇地說道︰「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說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