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限制
何念生完全沒有理他。只見何念生唰地沖天而起,在監視他的幾名修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撲向了站在不遠處圍觀著破解陣法的全過程的修士群,回風劍已經握在了手里,一道道灰蒙蒙的強烈劍光灑向修士們的隊伍。
他瘋了!江不信、房滌塵兩人互望一眼,立刻朝著何念生就撲了過去。但何念生一點都沒有要和他們硬拼的意思,哈哈哈地一串充滿邪念的笑聲落定,何念生已經消失了。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一名修士的背後,他的手從修士的胸前透了出來,手里還握著那名修士的心髒。
「啊!」「他瘋了!」「擋住他啊!」修士群里傳來一片慘呼。
狂亂中的何念生,比之前遇到過的任何邪派修士都難對付,他似乎看出了江不信、房滌塵等幾人是修士群中最強大的幾個,壓根不和他們硬踫硬,而是展開了無比靈動的身法,在整個大廳中游走,專挑那些陷入慌亂的人、修為低微的人下手,一劍一個……要是一下子干不掉,他也絕不在原地停留哪怕那麼一瞬。這樣的對手,又是強大如許,讓人怎麼對付呢?就在整個大廳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又有三名修行者命喪何念生之手。周圍的修士也已經打紅了眼,完全不管他們面前發狂的是為了他們的安危做出重大犧牲的何念生,全力朝著何念生攻來。何念生只是輕輕移動身形就躲了過去。然後,他又是一劍,一抓……
「師父!」聶信的吼叫中充滿了悲戚。何念生的心神失守,雖然是預料中的事情,但現在這樣的後果,卻不是之前想的那樣了。仇恨已經產生,沒有人再能壓制下去,何念生為了大家犧牲,卻也已經殺傷了好幾個門派、家族的多名修行者,甚至是好幾個被當做希望之星的小輩。還有比斬斷一個門派的希望更嚴重的仇恨嗎?可仇恨,真的不能再加劇、延續下去了。
于是,聶信動了。
一道細微的靈能波動,吹過了站在聶信周圍的幾人,聶信原地消失了。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何念生的背後,他牢牢扼住了何念生的肩膀。何念生兩肩朝後一靠,巨大的沖擊讓聶信當即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撒在了何念生的肩膀上。而後,聶信看到,一個蒼老的修士大吼著「還我兒命來」一邊朝著何念生當胸刺來一劍……聶信沒有放手,他知道自己就算放手了,何念生現在也已經來不及格擋閃避,這一劍恐怕無可避免地要刺在他的胸前。聶信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歉疚,自己要做好事,阻止自己的老師墮落得更深,卻終于害了師父嗎?那就讓這一劍,將自己也穿透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張開了雙臂,驟然出現在了何念生前面。是何蔓!
「不!」聶信從胸腔深處發出憤怒的嘶吼——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身形出現在了何蔓身前,平平地抬著一柄巨大的重劍。那是江不信。他甚至沒有再做任何動作,就這麼靜靜站著。朝著他們這站成一排的四個人當胸襲來的強烈劍意就這麼直接撞在了他的重劍之上。
「我說過,這事情我管定了的。」江不信再不朝著襲來的那人看一眼,而是轉過身來對著何蔓、聶信兩人贊賞地說道︰「你們不錯。」
聶信已經無法扼制住何念生了,他氣動中期的修為強行要遏制住一個已經在瞬間沖擊築基期成功的修士絕無可能。何念生又是用力一掙,聶信又噴出了一口鮮血,直接被彈開了。而何念生的下一個動作,居然是朝著身前的何蔓抓去。
何蒼生閃身過來,用肩膀輕輕一踫,推開了何蔓,自己卻站在了何蔓的位置,他將長劍背在身後,左手在那間不容發之際結成法印,朝前猛然一推。他身前的空氣仿佛變成了一團柔軟的膠雲,何念生沖了進去,卻無從發力。何蒼生散開全身靈能,一絲絲的靈能融入了身前的那團膠雲,然後纏繞在了何念生的身上,任憑何念生如何掙扎,都無法月兌開這些細微的靈力線的糾纏。旁觀的修士們看得目眩神迷,何蒼生的強大大家都知道,但以功法凶狠凌厲著稱的何家,居然冒出一個能夠將靈力用得如此精微的家主,實在是異數。
聶信直直墜向地面,就在他要砸到地上的時候,房滌塵及時趕到。房滌塵手中長劍從聶信身體下方劃過,輕輕一振,被引動的空氣整個朝上一抬,仿佛變成了個柔軟的墊子,托著聶信緩緩落在地面,沒有一絲哪怕稍微劇烈的踫撞,這一手又何嘗不是讓人驚艷到不行呢。房滌塵露這一手,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而已。他嗖地躍起,出現在了何念生身後,如聶信剛才那樣,牢牢扼住了他。房滌塵這個水準的修士出手,和剛才聶信拼盡全力要阻止自己的師父截然不同,他一貼上何念生,身體內的靈能立刻像是個巨大的漩渦般地旋轉起來,牽動何念生體內狂放的爆炸式的邪惡靈能一同旋轉……而何念生身上的氣息立刻就弱了下來。
釋正也出手了,他蓄勢已久的鎮魂印推出,直接打在了何念生的腦門上。金黃色的梵文符文在何念生的腦門上一閃而逝,而何念生立刻就委頓下來,陷入了昏迷。佛家法訣在破邪除惡,鎮定神魂方面端的是有奇效。
「阿彌陀佛……」看著幾位重量級修士聯手終于制住了何念生,釋正如釋重負。這個陣法相當邪門,他剛才在陣中體會非常明顯。玉質立柱雖然是射出兩根光柱,但正對釋正的那一根,基本上就是何念生身上靈力的波動的重現。陣法的這種探測、復制靈能特性的能力讓他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何念生努力控制靈能,和他協調一致進行得有多不容易。那張狂的能量底子和何念生骨子里的冷靜堅定,俱都在剛才不長的時間里充分表露了出來。他從心里贊佩何念生的舉動……
整個廣場在緩緩震動,洞府門口的青色大蛟似乎不情不願地挪開了位置,讓開了洞府的大門。懸河洞府上的古篆字體散發出強烈的金色光芒,一束金光直射洞府外面的斷龍石。在金光路線上的修士們連忙閃開——金色光芒上耀動著的靈能波動,強烈得讓這光線猶若固體實質,挨上一下估計會被直接打穿。而斷龍石,又緩緩抬了起來,回復到了之前的位置。
隨即,原先渾然一體的洞府大門朝著兩邊移開,露出了里面的影壁。讓人苦笑的是,影壁上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各種符文,構成了一個簡單的陣法。洞府主人對于數的痴迷,著實讓人贊嘆。幸好,影壁上的陣法起到的僅僅是隔絕外界聲音的功能,沒有設置謎題,也沒有任何阻攔修士們進入其中的功能。
大門雖然打開了,但沒有一個修士敢于擅自進入。這是修行界的鐵律,誰出力大,誰實力強,誰就有優先選擇的權力,甚至于分配整個洞府所有珍藏的權力。而且,別忘了,還有條青色大蛟盤踞在那里呢,允許修士們進入洞府是一回事,可要讓他們將整個洞府掠奪一空,卻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怎麼處置何念生。
「我會將他帶回何家堡。」何蒼生斬釘截鐵地說,毫不猶豫地掃視全場。「如果可以,還請釋正大師同行。」
釋正躬身合十,淡淡地說︰「何施主舍身為人,老衲也非常佩服,自當效命。」
「不行!」那些在剛才的一片殺戮中有親友弟子死在何念生手里的各門派和家族紛紛大聲叫囂。「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包庇何念生!」
「早知道,還不如大家一起死。」庾絳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直斥那些正在叫囂的修士們。
「交情歸交情,道義是道義。」曲阜孔家的長老孔伯嵐躍眾而出,代表著那些人說道︰「何念生他私藏獄魘鎖心訣的事情,可以不必追究,當年正道群雄對此甚為忌憚,反復問過功法的下落,可他畢竟還是私藏了起來,這怎麼也得對當年有人犧牲的各門派有個交代吧?他今天用這功法救了大家,抵償的確有余。可他殺了那麼多的正道弟子……他動手殺掉的,比那些邪修們都多,都強,這事情如何能夠不追究?」
看了看委頓在自己懷里的弟弟,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聶信,何蒼生的眼神閃過一絲凌厲。「孔伯嵐,有何見教?」
「不敢。」孔伯嵐哪里敢正面對抗何蒼生,對抗何家呢?但此刻僵持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孔家這次並沒有弟子死去,孔伯嵐自己剛才和何念生對上了一下,他拼盡全力,只受了點輕傷,倒也不至于真的為了那麼點傷而就要對上現在明顯站在何家這邊的蜀山、三清劍派、仙居劍派乃至于少林。「我說句實在話,何念生救了大家是真,殺了那麼多人也是真。何家當然可以將他帶回去,有這幾大門派支持,誰也不敢阻攔,但要讓大家心里不留心結卻是不成的。何念生關在何家是關,那別的地方呢?如果……將封魔洞闢給何念生休養呢?」